28 肝糕湯

孫佑宸還沒有開學, 店裏又招了兩名員工, 按說應該是減輕了他的負擔, 事實上兩名員工都是新人，業務不算熟練，加之生意變好, 所以他并沒有感到輕松多少，反而有點擔心到時候自己上學了，這兩個人能不能忙得過來。因此他決定開學後跟學校申請不住校, 回家住, 他所在的藝術學院不在C大老校區，而是在新校區, 新校區離他們的店倒是比較近，到時候再去買輛電動車, 每天騎車上下學，晚上還能回店裏來幫忙。

奚川聽了他的打算, 說：“你還是住校吧，店裏有他倆應該也忙得過來了，不用你回來幫忙。你剛上大學, 跟班上的同學好好相處一下。”

“我還是不住了, 住校也要交住宿費，家裏房子租着也花錢，不如把這筆錢省下來。我白天上課的時候跟同學也是可以相處的。”孫佑宸說。

奚川不太了解上大學的上課模式，同班同學可能在一起上課，也可能不一起上課, 而且上完課就換了教室或者回了宿舍，根本就沒多少時間在一起相處，真正跟同學相處的時間還是在宿舍裏，他聽孫佑宸這麽說，倒是沒再強烈要求他住校。

第二天中午，孫佑宸在新租的房子給奚川錄了一個做肝糕湯的視頻。這道湯以新鮮健康的豬肝為原料，剁成泥狀，加入過網瀝過的雞湯和雞蛋清，加調料攪拌均勻，然後上籠蒸成膏狀，放涼切成塊，然後再将雞湯加調料燒開澆入其中即可。這道湯清淡鮮美，曾是川菜大師羅國榮的拿手菜，與開水白菜均為川菜湯類經典。豬肝對現代人來說基本是一種棄之不用的食材，然而它具有明目養血的功效，奚川在拍攝視頻的過程中也提到了豬肝的營養價值，還說明了肝糕湯的來歷，并且還教大家怎麽挑選好的豬肝。

視頻是孫佑宸試着去剪輯的，做出來的效果自然不如奚媛做的好，孫佑宸怕粉絲挑剔，便在視頻末尾加了個小萌人注解——視頻制作：小徒弟（第一次做視頻，請多包涵）。

這道湯的制作過程并不算複雜，材料也不難得，視頻發出來之後，很多網友都紛紛效仿，然後在評論裏曬圖，一時間很多人都喝起了鮮美的肝糕湯。也有人注意到了末尾的小萌人注解，嚷嚷着要揉捏小徒弟。孫佑宸雖然沒有露過臉，但是來過串串店的網友證實了小徒弟是個軟萌可愛的小哥哥，所以很多女粉絲都對他興趣濃厚，不少粉絲表示一定要去店裏吃串串，親眼見一見傳說中的小徒弟。微博的發展呈現出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目前已經快二十五萬粉絲，俨然一個小網紅了。

9月1日這天，孫佑宸和奚川一起算了一下賬，除去所有的開支，一共結餘16000多元，這是開店以來一個半月賺的。孫佑宸看着這筆數額，頓時有點受打擊，他覺得自己店裏的生意已經非常好了，怎麽還只是這點利潤呢，如果平攤到他和奚川身上，每人才賺8000元，還是一個半月，自己倒是無所謂，反正本來也沒有收入，但是奚川虧大發了啊，他一個月上班至少能拿8000塊的工資。

孫佑宸翻着手裏的賬單，還是難以置信：“我們這幾天的流水都超過兩千五了啊，昨天還有三千呢，總流水也有八九萬，怎麽只賺了這麽點錢？”

奚川說：“其實已經很好了，沒有幾家店是剛一開業就能賺錢的，所以我們已經很不錯了。”

孫佑宸耷拉着腦袋：“要不這樣吧，還是照我以前說的，咱們四六分，我四你六，或者三七分都行，不能讓你太吃虧。”

奚川瞪着他：“瞎說，你比我幹得少嗎？開店的錢還都是你出的，憑什麽比我少拿錢？我還想說咱們四六開呢，我四你六。”

“別、別、別，我就是覺得對不起你，現在收入比上班都少。”孫佑宸心裏覺得特別對不起奚川。

奚川說：“我既然同意開店，就已經選擇了自負盈虧，跟你沒有關系。現在店裏的生意不是越來越好嗎？等以後翻臺率高了，我們的營業額就能上來了，自然就能賺得更多。”

孫佑宸聽他這麽一說，心裏才稍微好受一點：“對，等過完年，咱們把菜單重新做一下，一份菜加一兩塊錢，到時候人均消費額也上來了。對了，以後我上學了，店裏的事就全都交給你了，我就少拿一點吧，有一個人的工資歸我發，算是替我的。”

“哪有這樣的說法？”奚川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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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佑宸堅持如此，畢竟他花的時間不如奚川的多，總不能還同樣分錢：“就這麽說定了，不要再跟我争。我也是老板！”

奚川知道孫佑宸看起來好說話，事實上主意特別正，現在也懶得跟他争這個問題，等月底算賬的時候再說。

雖然現在賺錢不多，孫佑宸和奚川對串串店的前景還是很看好的，因為他們知道，有不少口碑好的餐館，客人寧願等兩三個鐘頭都要去吃，可見美食的魅力。他們店裏現在就有拿號排隊的客人，雖然不多，但總歸是有了，這說明他們也有這個潛力，只要做下去，口碑就一定會好起來，若說有什麽會局限發展、影響賺錢，那大約就是店面的局限了，座位太少，畢竟不是所有客人都有時間有耐心等待的。不過暫時也不能換地方，畢竟食客們才剛剛熟悉這裏，而且裝修費都沒賺回來了，換了就虧大發了。

算了賬，心裏就有譜了，晚上繼續開店營業。黃杏這幾天表現得還可以，沒鬧什麽大小姐脾氣，分內的工作也兢兢業業地做着，倒是令孫佑宸有點刮目相看，如果她能少找奚川說幾句話，少發一點花癡，那就完美了。他剛這麽想着，就看見肖帥急急忙忙跑來找他：“老板，黃杏跟客人吵起來了。”

“怎麽回事？”孫佑宸一驚，趕緊朝外跑去。

肖帥壓低了聲音說：“好像是因為客人在湯底裏撈出了頭發。”

孫佑宸一聽，腦子有點懵：怎麽會？！他跑出去，看見黃杏正在跟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客人指着鼻子互相謾罵，看黃杏那架勢，像是要将對方打一頓似的，女客人也很厲害，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燈，嗓門比黃杏的還大。那桌的一個男客人也幫着女客人在指責黃杏：“你他媽別太嚣張了，這本來就是你們的問題，頭發是從你們湯底裏撈出來的，你們不僅不認，還說是我們自己的頭發，簡直豈有此理！大家都來評評理！”

黃杏說：“這就那個女人的頭發，我們店裏就沒人有這種頭發！”

孫佑宸三步并作兩步趕過去：“黃杏，閉嘴！怎麽了？有話好說，大家冷靜一下。黃杏，這到底怎麽回事？”

黃杏扭頭看了孫佑宸一眼，氣呼呼地說：“剛剛他們叫我過來結賬，結果就拿了一根頭發給我，說是從我們的火鍋湯底裏撈出來的，叫我們賠錢。我看了這頭發，發尖染成了黃色，跟那女的頭發一模一樣，我懷疑是他們自己扔進去的，他們不僅想賴賬，還想訛我們。”

女客人瞪圓了眼睛：“我有病啊，我自己把頭發扔湯裏去？”

“就是，我們像是吃霸王餐的嗎？”一個男的說。

孫佑宸趕緊說：“對不起，對不起，這是我們的疏忽。不管頭發是怎麽來的，但是讓你們吃到了頭發，這就是我們的失誤。這一頓算我們請客，給你們免單。”

“不行，你們讓我們吃了頭發，我現在都想吐了，必須得賠償精神損失費。”那個女的說。

“對，必須賠錢，每人給二百吧！”那個男的說。

孫佑宸賠着笑臉說：“實在是對不起，你們看這樣好吧，我們另外給你們上一桌菜。”

女的嘴角往下撇：“免了，你們家的東西太髒，我吃得惡心，下次不知道吃出什麽東西來了。”

店裏客人都坐滿了，周圍的客人這時都停下了吃飯的動作在看熱鬧，聽見這女人的話，頓時神色複雜地看着自己的湯鍋。

奚川在聽說黃杏跟客人吵起來之後，也放下了手裏的活出來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也弄清楚了，知道這桌客人多半是來找碴的，便走到孫佑宸身前，嚴肅地說：“這位大姐，麻煩你說話注意一點好嗎？我們是做餐飲的，衛生就是我們的生存根本，我們不可能自砸招牌，你們誰要是不放心，可以到廚房去檢查，也可以叫衛生局的人來檢查，我敢保證絕對是合格的。我開店，就是要開良心店，我店裏所有菜包括湯底、調料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從來都沒有偷工減料、以次充好過，大家都有嘴品嘗着，心裏都有數。你這一句話就把我們的努力全都抹殺掉了，這完全就是潑髒水！就說這頭發的來歷吧，明顯就不是我們店員的，很有可能就是你本人的，你自己頭發沒有紮，掉了一根進鍋底也是極有可能的，我們沒有計較頭發的來歷，願意給你們免單，甚至再賠你一桌，你們還不依不饒。不如這樣好了，我們就請在場的各位作個見證，将這根頭發和你本人的頭發一起送到醫院去做DNA檢查，看是不是都是你本人的頭發，這樣就能還大家一個清白。”

女人聽了，頓時扭過臉去，不再像剛才那樣咄咄逼人：“誰有那個時間跟你去醫院啊？”

這桌一個一直沒出聲的男的站起來說：“算了吧，就算是惡心也只這麽一回，這家店以後再也不要來吃就行了，咱們走吧。”

女人惡狠狠地瞪了奚川幾個一眼，然後一甩頭走了。黃杏說：“大媽，頭發都快掉光了，還甩來甩去的，以後還是紮起來吧，別禍害了別人的菜！”

女人轉過身來：“我就看你們這黑心店能開得了多久！當吃飯的人都是傻子？”

黃杏大聲說：“至少在座的客人都沒你們這麽黑心腸！吃霸王餐還污蔑別人，當心別摔死。”

她話音剛落，那個已經走到人行道上的女人腳下突然一絆，整個人朝前面撲去，要不是她的同伴及時拉住了，估計人都已經撲地上去了。她這一摔，周圍的客人都哄笑着朝黃杏看過來，都覺得她簡直是言靈，一些人笑着說：“這恐怕就真是報應了。”

奚川和孫佑宸趕緊給在座的客人賠禮道歉，表示給他們就餐帶來了不愉快的體驗，今天在場的所有人都打九折優惠。

客人們都表示十分理解，一個年紀大的阿姨拉着孫佑宸說：“這不是你們的錯，是那個女人不講理。”

孫佑宸禮貌地朝對方點頭道謝：“謝謝阿姨的理解！”

阿姨搖着頭說：“你們不容易啊。”

進了廚房，黃杏氣呼呼地說：“氣死我了，那幾個垃圾就是想吃霸王餐，你看到賬單沒有，三個人點了三百五十塊錢的菜！”他們店的人均消費差不多就是四五十塊錢，三個人點了六七個人的份量，這明顯就是打定了主意來吃霸王餐的。

奚川叫住黃杏，非常嚴肅地說：“黃杏，以後碰到這樣的事，千萬不要沖動，尤其是不要當面和客人吵起來，你可以來叫我和佑宸去處理。雖然可能不是我們的錯，但是他既然打算找碴，那肯定就是沒法善了，而且就是想要鬧大，讓其他客人都知道，即便不是我們的錯，受影響買單的最後還是我們自己，以後這些客人可能就不會再來吃飯了。要維持一個店的聲譽和口碑你知道有多難嗎？就怕一個不小心，一切就毀于一旦。”

黃杏看一眼奚川，低下頭去：“對不起，我下次不會再沖動了。可是今天那根頭發就是那個女人的，我真是咽不下這口氣。”

孫佑宸說：“不管那頭發是誰的，既然是從湯鍋裏找出來的，客人拿來找我們了，我們就得承擔這個責任和損失。”

肖帥嘆了口氣：“今晚所有的單都打九折，又要損失不少。”

奚川說：“算了，損失事小，名譽事大。”

黃杏說：“對不起，今天的損失就扣我工資吧，你們不要辭退我，我下次一定會克制的。”

孫佑宸沒好氣地說：“還希望有下次啊？希望永遠都不要再碰到這樣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