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一炮打響

第二天清晨四點, 孫佑宸和奚川就起來去店裏了, 沒辦法, 有太多的事需要處理了，涼菜要現在就鹵，否則根本來不及。廚房裏需要早做準備, 一樓大廳裏也需要布置，因為婚禮就是在這裏舉行的。

這完全是手忙腳亂的一天，孫佑宸領着服務員們在外面布置, 奚川領着師傅們在廚房裏忙碌, 準備中午的佳肴。做宴席，奚川是有經驗的, 但是以前每次準備宴席的時候，他都只負責幾道菜, 如今卻要統籌全局，這是一件相當不輕松的事兒。

孫佑宸沒布置過婚禮現場, 幸虧七點多時，新郎家那邊也安排人過來準備了，大家一起忙碌, 出謀劃策, 終于趕在客人到來之前将會場給布置出來了。一樓大廳裏用作隔斷的裝飾全都撤掉，桌子也鋪上了的桌布，顯得整齊統一，臨時的舞臺也搭建布置出來了，整個大廳煥然一新, 完全像個婚禮現場了。

十點過後，陸續有客人過來了。客人們都在小聲地議論，客人們都是昨天晚上接到通知，說是臨時改了酒店地址，也有人是今早才接到通知，不管是今早還是昨晚，都極其倉促了，難怪會議論紛紛，估計客人都覺得新人家裏太能折騰了，臨了還在改酒店，所以對這場婚宴都抱着點看笑話的心态，沒想到改了的這家酒店環境還不錯。

快十一點的時候，新人終于登場了，客廳裏開始熱鬧起來。孫佑宸此刻則在廚房裏幫忙準備婚宴的菜色，十幾道菜，就算都做出來也至少需要兩個小時，何況還要在最短的時間內上菜，廚房裏原有的人手其實是完全不夠的，所以奚川将以前小雅園的總廚老林師傅也請過來救急了，孫佑宸将串串店的幾個同事也叫來幫忙了。虧得奚川能力強，廚房裏的兩位主廚也是有經驗的，再加上老林幫忙，總算是沒有誤事。

外面的婚禮終于接近尾聲，主人家過來打招呼，讓上菜。孫佑宸摘下圍裙，領着十幾個服務員開始上菜，先上桌的是涼菜和鹵水拼盤。中國是人情社會，人們吃喜酒，往往是形式大于食物本身的意義，去喝喜酒，并不是因為酒有多香醇，菜有多美味，而是推托不了的人情，紅包是少不了的，還有的情況下人沒到、酒沒喝，但紅包也必須要到。

所以今天來參加婚宴的客人們，大多也是抱着償還人情的心态來的，對婚宴并無多少期待，因為大多數酒宴的味道都不過如此。就連主人家本身也沒宸川吃過飯，只是臨時找地方救急，不管怎麽樣，把這一頓應付過去就行了。現在上來的涼菜和拼盤看起來和別家的也沒什麽不同，客人們都沒抱什麽期望，既然來了，紅包也給了，不管怎樣都要吃飽吧，于是舉箸夾菜，入口後的第一反應是：“诶，這菜似乎還不錯啊。”

其他人一聽，都将信将疑地拿筷子夾菜，一吃就停不下來了，于是整個廳裏都是興高采烈大快朵頤的人們。孫佑宸帶着服務員們送上了第一道熱菜，第一道菜是紅燒肘子，讨紅與“鴻”諧音的彩頭，寓意吉祥。紅燒肘子炖得酥爛柔軟，肥而不膩，入口即化，一上桌就被客人們一人一筷子瓜分幹淨，誰也沒嫌肥膩。吃完涼菜和第一道熱菜，大家終于意識到，今天這家飯店的口味真的很不錯，不由得開始期待起後面的菜來。

孫佑宸帶着人将第二道熱菜上湯焗龍蝦送上桌的時候，發現之前上的盤子都清空了，大家都眼巴巴地瞅着服務員新送上來的菜，一上桌大家就迫不及待地等着盤子轉到自己面前來。孫佑宸見此情景，不得不加快上菜的速度，一直上到第五道菜，才發現盤子裏終于開始有剩菜了，估計大家吃得有幾分飽了，不再像剛才那樣風卷殘雲了。孫佑宸和服務員們今天聽得最多的就是“今天這菜做得不錯”“這家店的菜口味蠻好”之類的，心裏都是美滋滋的，再苦再累也值得啊。

直到所有的菜都上完，大家才長籲了一口氣，大廳裏觥籌交錯、賓主盡歡，服務員們趕緊悄悄退到一邊休息去了。廚房裏的師傅們更是累得快虛脫了，一上午都在不停地做菜，現在總算可以松口氣了。

孫佑宸進了廚房，向大家表示感謝和慰問，奚川則默默地開了爐竈：“今天辛苦大家了，中午的菜我來做吧。”

大家一聽，頓時興奮得鼓起掌來，奚川是店裏手藝最好的廚師，只是平時很少給大家做菜，除了客人和孫佑宸，員工們很少有機會吃到他做的菜，如今肯動手給大家做菜，自然是萬分期待的。孫佑宸說：“川哥，我來幫你。”

奚川說：“不用，我就做一道菜。”

“那我幫你打下手吧。”孫佑宸覺得奚川一個人做三十幾個人的菜，實在是太辛苦了。

奚川笑着說：“不用，都準備好了。我也不做別的，就做一鍋大雜燴。”他開了火，架起一口大鍋，開始做菜，今天中午外面的婚宴一共有十六道菜，廚房裏準備的食材每樣都有些剩餘，奚川就将剩下的食材給一鍋炖了。

雜燴菜可不好做，因為每種食材的特點不一樣，如果沒控制好，就會容易煮成一鍋爛糊糊。不過奚川顯然不存在這個問題，他對每種食材的特性都了解得一清二楚，每種食材改怎麽處理，什麽時間下鍋，他都有講究。老林本來是坐在那兒休息的，過了一會兒，也過來看他做菜了，廚房裏其他人也都圍了過來。

奚川炒完所有的菜，将黃酒和高湯往鍋裏一倒，蓋上大鍋蓋：“好了，炖上半小時就差不多了。”

“這還有菜沒放啊。”有人指着案臺上剩下的菜。

奚川說：“這個晚一點放，出鍋前幾分鐘，否則就老了，不好吃。”

孫佑宸問：“你以前這麽做過嗎？”

奚川笑着說：“沒有，憑着感覺做。”

這令所有人不由得期待起來，大家在廚房裏工作，聞慣了各種菜香肉香，但雜燴菜炖煮的香味還是勾得大家饞蟲都活動起來了，這真有點類似于炖壇子肉的香味，有人肚子還發出“咕——”地長叫，惹得大家都哈哈笑起來。

在等待雜燴菜出鍋的時候，外面的婚宴終于接近尾聲了，新郎的父母找到孫佑宸買單結尾款，他們抓住孫佑宸的手千恩萬謝表達感謝，今天的婚宴實在是出乎意料的驚喜，客人們都吃得特別滿意，讓他們在親家和親朋好友面前漲足了面子。本來有很多人都抱着看主人家熱鬧的心态來的，最後走的時候都表示吃得特別高興，這頓飯雖然沒有多少山珍海味，卻比滿桌都是山珍海味的效果還要好，他們真是沒選錯地方。

孫佑宸自然也挺高興的，雖然忙點累點，但能得到顧客百分百的滿意和肯定，這是一件極有成就感的事。新郎和新娘也親自過來道謝，新人家裏還給孫佑宸拿了一大堆喜糖，說是辛苦店員們了，請大家吃糖。

孫佑宸提着喜糖進去，每個員工都發了一袋：“新人請大家吃喜糖。”

奚川說：“客人都走了？那咱們開飯吧。”他将鍋蓋一揭，滿屋子都是奇異的濃香，他撒上最後的調味品，雜燴菜盛在一個大盆裏，大家都迫不及待地用大勺子盛菜，先裝一碗再說，還別說，這雜燴菜的味道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各種滋味互相滲透，平添另一種風味，吃得大家贊不絕口。

這場婚宴給宸川飯店帶來了極好的口碑，沒過幾天，飯店就接到了兩場酒席預訂，都是在臘月裏，一場壽宴，還有一場喬遷之宴，有一個是前幾天在這裏吃喜宴的客人，還有一個則是親朋在這裏吃完喜宴後竭力推薦的。雖然辦宴席累人，但是孫佑宸和奚川都喜歡，這可比接待散客賺得多多了，最好是臘月裏每天宴席都排得滿滿當當的，賺它一個月，二三月裏就算不開張都不怕了。孫佑宸覺得這也是遲早的事，等他們名氣起來之後，估計一到臘月就沒得閑了。

十月份，陸振友主編的美食雜志新一期刊物出版，給奚川拿了幾本過來，裏面有整版的給宸川飯店做的采訪和宣傳，盛贊奚川是川菜界的新星。

不知道是宣傳效果的原因，還是進入旺季的緣故，宸川飯店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上座率都漸漸地能接近百分百了，逢周末的時候還能翻臺，每到周末的時候訂餐電話就響個不停，因為不早一點就沒座位了。

随着天氣一天天變冷，宸川飯店的生意也越來越好，預定的宴席也越來越多，臘月裏已經預訂出去了十多場宴席，幾十桌的年夜飯更是在臘月剛開始的時候就全都預定完了。

今年奚川又不能回老家過年了，奚川父母知道賺錢要緊，但還是表示：“你已經幾年沒在家過年了。”

奚川說：“這沒辦法，我工作就這樣。我初一會回來的，今年就在蓉城，回家方便。”

奚媽媽說：“你別光顧着賺錢，也得把自己的終身大事給解決一下啊，別拖一年又是一年。”

奚川最頭疼的問題又來了，他看一眼孫佑宸，說：“我事業才剛起步呢，急什麽。”

“急什麽？你都三十了，你還以為你小嗎？還不打算結婚？你要等到什麽時候？”奚媽媽是真急了，兒子馬上就三十歲了，一點結婚的動靜都沒有，這長得也不差，賺得也不少，為什麽就沒姑娘看得上呢。

奚川說：“這事不是我想結就能結的啊，我一沒房子二沒車子的，哪個女的願意跟個一無所有的男的？等兩年吧，我現在生意剛有了點起色，等我買了房子再考慮結婚的事。”

正在畫畫的孫佑宸一聽，頓時豎起耳朵。

那邊奚媽媽苦口婆心勸兒子：“再等下去你都老了。川啊，你就算現在不結婚，也該談朋友吧，過兩年再結婚也行啊。”

奚川說：“我知道了，有喜歡的我會留意的。不說了，我要去忙了。”

挂斷電話，發現孫佑宸正将下巴擱在膝蓋上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阿姨催你結婚了？”

奚川覺得孫佑宸這樣子特別像只可憐巴巴的小狗，他伸手捏捏他的臉：“不用管，先用拖字訣拖兩年，等媛媛結婚了，我們再找個合适的機會說。”

孫佑宸撓撓頭，這始終是個大問題，哪對父母估計都不會樂意看見兒子跟個男的在一起吧，過了一會兒他說：“哥，要不今年讓叔叔阿姨今年來蓉城過年吧。把奶奶也接來，我們給他們做頓好吃的。”

奚川愣了一下，然後搖頭：“那怎麽行，他們肯定不會同意的，再說也沒地方住。”

孫佑宸嘆了口氣：“也是，明年咱們就買房子吧，買個大房子，這樣就能把叔叔阿姨和奶奶都接過來了。”

奚川笑了一下：“買房子可以，至于他們來不來再說吧。好了，睡吧。”

孫佑宸在奚川旁邊躺下來，摟住他的胳膊：“要不，今年過年我就不去你家了，你自己回去吧。”

“怎麽了？”奚川扭頭看着他。

孫佑宸不好意思地說：“總覺得挺對不起叔叔阿姨的，把他們的兒子給拐跑了。”

奚川笑出聲：“誰拐誰還說不定呢。小腦瓜就知道胡思亂想，趕緊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