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危機就是轉機

兩人開着車在街上轉悠, 沒多久奚川就接到了母親的電話, 是問孫佑宸身體情況的, 奚川看了一眼前一秒還在嬉鬧電話一響立馬安靜如雞的孫佑宸，含着笑說：“正在打針，醫生說沒什麽大問題, 就是急性腸胃炎。”

奚媽媽說：“你在哪家醫院？我去找你們吧。”

奚川說：“算了，媽，你還是別來了, 今天過年呢, 還是不要來醫院了。你要不帶我表姨他們去吃飯，回頭我們打好針了再給你打電話。”他打定主意不去見那個相親對象。

“你表姨她們都走了。你這孩子, 走的時候連聲招呼都不打，太沒有禮貌了。那你好好照顧佑宸吧, 我先回去了。”奚媽媽語氣中帶着無奈，本來叫上孫佑宸是想讓他幫忙的, 沒想到反而添亂了。

奚川挂了電話，對孫佑宸說：“咱們去看電影吧，反正現在也不能回去。”

孫佑宸樂了：“好, 我先買票。”

可惜大年初二家家電影院滿場, 臨時去根本買不到票，最後還是在街上瞎轉悠了一圈，找地方吃了點東西，捱到下午才回去。

奚媽媽一見兒子，就拉住他問對相親女孩的印象。奚川說：“媽, 我不喜歡。你招呼都不跟我打就把我騙過去了，這樣一點都不好，以後別這樣了。”

奚媽媽不高興地說：“你要是自己找了，我還用給你相親嗎？人家姑娘是個大學生，不嫌棄你的學歷和工作，你都看不上，到底要找個什麽樣的天仙啊？”

“我配不上她。”奚川沒好氣地說。

奚媽媽說：“人家不嫌棄你。”

“我不喜歡，我沒看上行了吧。”奚川有些煩，怎麽一個兩個都聽不懂話呢。

“那你就自己去給我找個喜歡的，今年之內你必須給我結婚，否則、否則我就沒你這個兒子。”奚媽媽急了，直接給兒子下達政治任務。

奚川沉默地盯着母親看了好一會兒，然後說：“我看我還是回蓉城算了，不在你面前惹你心煩了。佑宸，去收東西。”

奚媽媽的眼淚頓時出來了：“你走，你要是現在走，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沒結婚就不要回來！”

孫佑宸看奚川和他媽吵架，心裏着急，便去勸他：“你別跟阿姨吵架，去道個歉吧。”

奚川扭頭看着孫佑宸：“我道什麽歉？答應她今年結婚？”

孫佑宸被噎了一下，無奈地看着奚川，小聲地說：“那能不能別在現在拒絕她？這還過年呢。”

奚川咬緊了牙關，盯着孫佑宸說：“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孫佑宸無奈地說：“你要走，我留着還有什麽意思。”他知道奚川平時性格看起來溫和，但其實也很倔強，做了決定就很難改變。

奚川聽他這麽說，便抓住他的手腕，拖着他上樓去收拾行李。奚媽媽見兒子真要走，開始嗚嗚哭出聲來，奚媛和她爸去外婆家拜年了，不在家，奶奶聽見他們吵架，趕緊過來勸架：“這是怎麽了，好好的怎麽哭了？小川，你這是幹什麽，拿着包要去哪兒啊？”

奚川看着奶奶說：“奶奶，我要回蓉城了。過段時間我回來接您去蓉城玩。”

孫佑宸背着自己的包跟在後面，心裏頗不好受：“奶奶，阿姨，川哥現在氣頭上，我回去了好好勸勸他，等他想通了我再讓他回來。”

奚媽媽無聲地淌眼淚，沒有說話。

奚川上了車，坐在駕駛座上等孫佑宸。孫佑宸跟奚媽媽和奶奶打完招呼，這才過去，看着板着一張俊臉的奚川，說：“我來開吧。”他情緒這麽不好，還真不敢讓他開車。

奚川面無表情：“把門關上。”

孫佑宸只好上了副駕駛，将門拉上，奚川發動車子，開了出去。

一直到上了高速，孫佑宸才說：“我覺得這樣真的不太好。”

“那你想怎麽樣？答應我媽去和別的女人結婚？”奚川一聽他說這個問題就煩躁，說話的語氣也很不好。

孫佑宸見他情緒又上來了，趕緊說：“好，好，我不說了，你專心開車吧。”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情緒化的奚川，就算是碰到狀況特別多的宴席，他都能冷靜從容地處理問題，大約是那些事情就算再亂，也是解決完的，而對于母親逼婚這件事，是沒有兩全其美處理的辦法，所以他才這麽心煩。

回到市區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晚了，雖然是過年，蓉城的車輛還是那麽多，奚川差點跟人追尾。孫佑宸堅持換自己來開車，奚川這才沒有反對，跟他換了位置。孫佑宸将車開到超市去買菜，年前他們就将冰箱清空了，家裏什麽都沒有。

奚川進了超市，聽着裏面喜氣洋洋的拜年歌曲，看着孫佑宸認真地挑選着食材，心情才慢慢平複下來，不管怎麽樣，最後他都不會是一無所有的，至少佑宸會一直留在他身邊，他從孫佑宸手裏接過推車，說：“我來吧。”

兩人買了一堆食材，回家吃火鍋。回到家，兩人将火鍋煮上，剛吃了兩口，奚媛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她壓低了聲音問：“哥，你們就打算出櫃嗎？”

奚川說：“沒有，就是媽有點煩人，非逼我結婚，我覺得眼不見心不煩，所以先回來了。”

奚媛嘆了口氣：“這也沒辦法，你今年都三十了，她能不急嗎？她今天連晚飯都沒吃。”

奚川也嘆氣：“我過兩天再回去吧，大家都冷靜一下。”

挂了電話，奚川的胃口也沒了，坐在桌邊給孫佑宸燙菜，燙好了就夾到他碗裏，孫佑宸的碗很快就滿了，他停下來看着奚川：“哥，別給我夾了，你自己吃吧。”

奚川放下筷子，仰頭嘆了口氣，過了一會兒，他站了起來，走到冰箱前，拿了一瓶啤酒，他們都不喝酒，這是買來做菜用的，不過奚川卻将啤酒蓋子打開了，對着瓶口喝了一大口，冰冷的啤酒刺激得他直咳嗽。

孫佑宸見他那麽喝，趕緊搶過來：“哥，你別這麽喝，這種天怎麽能喝冰啤酒，你吃點菜。”他給奚川夾了一些菜。

奚川伸手抹了一把臉，看着孫佑宸：“給我吧，我喝點酒，心裏舒服一點。”

“你等會兒，先吃點菜。”孫佑宸拿過酒杯，給奚川倒了一杯酒，然後放在溫水裏溫着。

奚川看見孫佑宸這樣細心，心裏越發苦澀了：“我過兩天就回去跟家裏說我們的事。”

孫佑宸知道奚川父母要是知道了，肯定要急瘋去，他伸手抓住了奚川的手：“別，哥，別在過年的時候說好嗎？”

奚川搖頭：“不這個時候說，就沒機會說了。”父母總是過年的時候才回來，別的時間也見不到人。

孫佑宸看着他的眼睛：“那就再拖一年。反正他們在老家的時間也不會太久。”

奚川沉默以對，沒有再繼續說這件事。平時他們太忙碌，完全清閑下來的日子很少，現在這樣的二人世界按說是很美好的，然而這一次他們并沒感到輕松，孫佑宸看得出來奚川一直都心不在焉，他一頁書常常能看上半小時。直到初六那天，在孫佑宸的催促下，奚川才獨自開車回去。孫佑宸沒有跟着過去，奚川去哪他就跟到哪兒，這太容易引人懷疑了。

奚川回到家的第二天，孫佑宸接到了奚媛的電話，說是她爸中風了，現在正在醫院治療，她哥不能如期回蓉城了。孫佑宸渾身發冷，手機都掉在了地上，屏碎了，好在還能用，肯定是因為奚川跟他爸出櫃，奚爸爸才會發病，罪惡感像水蛭一樣緊緊地攫住了他，無論如何也驅逐不去，他心裏只剩下了一個念頭：他即将失去奚川了 。過了好一會兒，孫佑宸才緩過勁來，他只剩下一個念頭：去找奚川，到奚川身邊去！

奚川的電話是在他到了車站後打過來的，他的聲音沙啞：“宸宸，你現在別過來，在家待着，我很快就回來了。”

孫佑宸聽見奚川的聲音，鼻子一酸，眼淚有點控制不住，差點奪眶而出：“對不起，我對不起叔叔。”聲音帶着哭腔。

奚川聽得心都揪起來了，說：“寶貝，你別胡思亂想，這跟你沒關系，我爸昨晚上跟人熬夜打麻将，早上叫他起來吃飯的時候發現大舌頭說不出話了。不是因為我們的事，我還沒來得及跟他們說我們的事。”

孫佑宸一聽不是因為出櫃得中風的，心裏的不安才稍稍減少了些：“那叔叔要不要緊？”

“現在還在醫院搶救，我看情況，如果不行，就把他轉到蓉城去。”奚川說，“這段時間我可能回不來了，店裏的事就交給你了。拜托了。”

孫佑宸趕緊到處打聽蓉城哪家醫院治療中風比較好一點，想辦法看有沒有熟人能夠幫忙弄到一個床位。結果趙耀主動聯系了他，趙耀家裏在醫院認識有人，說是奚爸爸如果需要，可以幫忙轉院。

奚爸爸腦出血的面積不算太大，醫生說沒有轉院的必要，在醫院住了兩個禮拜才出院，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身體機能受到了影響，左半邊偏癱了，需要人攙扶着才能走路，醫生說需要進行長期康複鍛煉才能恢複正常。

孫佑宸查詢了不少關于中風康複治療的事，還聯系到了一個比較好的康複理療中心，跟奚川說讓他爸來蓉城進行後續治療。奚川也同意了，從他爸生病，他就一直在醫院照顧，店裏的事交給了孫佑宸，雖然此刻飯店屬于淡季，但也是有客人的，他不在，菜的口味質量就會下降，時間一長就會影響飯店的口碑，所以他也急于回到蓉城。

奚川說服了父母，帶他們到了蓉城，住在他和孫佑宸租的房子裏。奚川一回來，孫佑宸就把店子交給了他，自己每天開車去送奚爸爸理療。奚爸爸走路不方便，上下樓梯的時候還需要孫佑宸背着他，奚川在店裏忙活，家裏的事顧不上，孫佑宸每天買好菜，親自給奚爸奚媽做飯吃，他的手藝雖然趕不上奚川的，但比普通人的手藝好多了，而且營養搭配均衡，特別适合病人。他就像親兒子一樣照顧着奚爸奚媽，這讓二老特別感動。

奚爸爸說話還有點大舌頭，表示太麻煩孫佑宸了，孫佑宸說：“沒事的，叔叔，川哥把我當親弟弟一樣照顧，您和阿姨也就是我的父母，所以不要跟我客氣，有什麽需要盡管跟我說。”

在孫佑宸和理療師的幫助下，奚爸爸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口齒慢慢清楚起來，無需借助着外力也可以挪動了，連醫生都誇他康複得非常快，等康複之後，生活自理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奚川不止一次聽父母跟自己誇獎孫佑宸，說他懂事貼心，人也善良友好，他也感到高興，關上門的時候跟孫佑宸說：“我爸媽現在覺得你比我更像親兒子，得意吧？”

孫佑宸皺皺鼻子：“咱倆什麽關系，你爸媽不就是我爸媽嗎？”

奚爸爸的身體一天天好起來，不用人攙扶也能慢慢走動了。奚川的想法是，他爸能夠生活自理就謝天謝地了。但是奚爸奚媽卻漸漸不安起來，他們這斷時間一直住在兒子和朋友這裏，沒去上班，一分入賬都沒有，奚爸的年紀不大，今年也才54歲，奚媽更年輕，才51歲，不可能這把年紀就要靠着兒子養活，兒子自己還沒結婚買房子，不能給他添負擔，所以奚媽就跟兒子表示想找份工作：“你爸現在也快好了，他生活能夠自理了，我想去找份事做。”

奚川說：“找什麽事啊，你現在照顧好我爸就行了。缺錢就跟我說。”

奚媽媽搖頭：“我還這麽年輕呢，身體也好，能幹活，不能就讓你養活了。你爸說他也不用再治療了，回家自己鍛煉康複去，我出去打工。”

孫佑宸說：“阿姨，叔叔的身體還沒好呢，現在正是黃金康複期，不能不治療啊。要不這樣吧，您去我的網店幫忙配貨打包可以嗎？我給您發工資。”

奚川扭頭看着孫佑宸，點頭說：“我看可以，要不媽你去試試？”

“這樣真的好嗎？”奚媽媽有些難以置信。

孫佑宸笑着說：“可以的。事情也不難，我帶您過去試試就知道了。”

第二天孫佑宸帶着奚媽媽去了網店的倉庫，教她怎麽配貨打包，奚媽媽有點老花眼，看不清訂單上的內容，孫佑宸還帶她去配了副眼鏡，于是就将奚媽媽的工作給搞定了，工資給發兩千塊一個月，住在他們這裏，吃也是在自己家裏。奚媽媽覺得特別滿意，對孫佑宸是感激不盡，一個勁地讓奚川好好感謝孫佑宸。

孫佑宸不安地嘆息：“不知道你媽知道我們的關系後會怎麽樣。”

奚川吻吻他的額頭：“別擔心，肯定比較容易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