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兩位老人家,似乎想要強行拉郎配對,要顧家、郁家親上加親。
也不考慮考慮當事人的意願。
顧曉山看他裝糊塗,便輕輕一笑:「沒什麽,咱們好好吃飯吧。」郁韞韬便也不多話。二人一直沉默,将牛排吃完,喝了一杯紅酒,閑聊兩句公司業務,算是給了父輩交待,也不算折了對方面子,便各自散了。明明他們可以順路一起走,
但還是很默契地選擇了搭乘不同的電梯下樓。盡管他們一個選了東側的電梯、一個選了西側的電梯,然而還是降落到了同一個停車場。
顧曉山從拐角處看見郁韞韬的背影時,還以為自己看錯了。郁韞韬又不是自己開車來的,怎麽會出現在停車場呢?可郁韞韬那挺直高大、寬肩細臀的背影過分标志性,還有身上莫名其妙的那件「鴨屎綠」,都讓顧曉山确認對方就是郁韞韬。這不期而遇讓顧曉山有些尴尬,不自覺地倒退進轉角的陰影裏。
尚幸,郁韞韬沒有看到顧曉山,似乎站在那兒。郁韞韬面前的車子走下了一個人——是智宣。顧曉山想起,郁韞韬不愛自己開車,難道是因此提早吩咐了助理來接他?
智宣從車子上下來,身上穿的既不像工作時嚴謹,也不像去玩的時候風騷,此刻的智宣看起來非常居家。頭發沒有使用任何定型産品,溫順地垂着。也是因為沒有定型産品的緣故,劉海垂在瘦削的臉頰兩側,身上的居家服也松松垮垮的,顯得細弱,渾身看來,竟有些楚楚動人。大約不止顧曉山一個人覺得這樣的智宣動人,郁韞韬見着智宣茫茫然地走下來,忍不住一下将他攬住,作勢就要親他。智宣吓了一跳,顧曉山看着也吓了一跳:他是不曾想過郁韞韬居然和智宣有這樣的關系。
郁韞韬親了智宣幾口,在智宣要發火之前,就機靈地溜進了副駕座。智宣無奈地嘆了口氣,只得跟着上車,開車回家。智宣打量了一下郁韞韬,又試探地問:「你今晚和顧家人吃飯?可見着顧小姐了?」郁韞韬笑了:「你還惦記着顧小姐?她早不惦記我了,也不聯系我了,這回也不出現,大概是我真的得罪她了,她不想見我。」智宣心裏竊喜,嘴上卻說:「那就是你不對了,趕緊給她賠罪吧。」郁韞韬哪裏不知道智宣心裏的想法,便說:「哪行呢,除了你,誰都不能叫我低頭服軟的。」智宣裝作不理會,事實上被哄得心花怒放。
這句「誰都不能叫我低頭服軟」,是情話,也是實話。郁韞韬在郁氏的作風越來越強硬,之前僅僅是拿走了伊苗手上的項目,似乎對伊苗的女友、他的親姑媽也有所動作,居然說什麽「覺得姑媽身兼兩職太辛苦了,不如還是安心當個快樂的董事吧」。叫她安心當董事,不就是等于叫她辭去CFO的職嗎?像她這麽有事業心的女性,如何能夠忍耐?
她收到郁韞韬的建議後,立即就跑去找郁老爺子哭訴。老爺子聽了這也挺驚訝的,又說:「但他是總裁啊。」姑媽那裏聽得這個,只豎起眉毛說:「他就是CEO,也不能無緣無故地炒掉一個CFO吧?更何況,我還是他姑媽呢。」郁老爺不明就裏,也不算得裝糊塗:「可他也沒有炒掉你啊?他不就和你聊聊職業規劃,問問你的身體狀況,關心你忙不忙、累不累嘛?你看那孩子平常也不愛說話,可能是不懂得怎麽表達,你可能誤解他了。」
其實郁老爺是真的不知道這件事,所以郁韞韬周末回家的時候,郁老爺特意跟他提起了,又責怪他怎麽不提前說一聲。郁韞韬便道:「您不是說公司的事情都交給我做主嗎?」郁老爺無奈一嘆:「這是當然的,可那是你姑媽啊,也算是家事了,該跟我說一聲的。」郁韞韬便道:「所以,公事和家事最好不要混為一談。」郁老爺聽這口氣,便明白幾分,又說:「難道你真的要将你姑媽撤職?其實她也當不了幾年,也該退休了。」郁韞韬卻道:「她是如此,那麽伊苗呢?還有伊苗底下那個什麽蒂克、麥克那些呢?」
郁老爺便道:「算了,你喜歡這樣就這樣吧!其實當初顧家那小子上位時,也是差不多,只是他這個人做事也軟和些,現在和那些親戚還是走動着的,這樣就很好。」郁韞韬忍不住笑了:「老爸,你也不是軟和的人啊。」郁老爺聽了也覺得好笑:「是啊!你講得也對。所以最好有個軟和點的人陪着,打點着。」郁韞韬聽見這話,就想起上周那令人窒息的相親:「我們公司不乏幫我打點的人。」
郁老爺冷哼一聲:「公司的人只能幫你做公事,生活上的事情呢?難道還能幫你生孩子?」郁韞韬差點大喊「難道你還想顧曉山幫我生孩子嗎」,只是咽了一下,才說:「爸,我同性戀。」郁老爺便道:「你是同性戀,又不是性無能。」郁韞韬又咽了一下,說:「是……您說得對。」郁老爺又道:「而且就算是性無能……」郁韞韬趕緊叫他打住:「沒有無能,沒有無能,還是能的,還是能的。」郁老爺便點頭:「那就行了呗。留在青山在……」郁韞韬越聽越覺得不是路:「爸,你到底想說什麽?」郁老爺便認真問他:「你難道不打算組織家庭?」郁韞韬答道:「有打算,但也不能随便找一個對象啊。」郁老爺便道:「那我看顧家那小子挺好的啊。」郁韞韬道:「哦?我都沒聽說他出櫃了。」郁老爺答:「他是沒像你一樣,非要特意表白,但他家人都知道。以前不樂意,現在也看淡了。」郁韞韬點點頭。郁老爺便說:「那你看那小子怎樣?」郁韞韬無奈一笑:「你看我跟他配嗎?」郁老爺說:「你是gay,他是gay,怎麽不配?」
郁韞韬無奈搖頭:「不是說gay就能湊一對的。好比異性戀,也不是随便一男一女就能湊對的吧。」郁老爺聽了更不樂意了:「什麽叫『随便湊對』?你覺得我是随便的嗎?我當然知道gay也是講條件的,顧曉山條件很糟嗎?他哪點配不上你了?」
這個問題,顧老爺也問顧曉山了:「郁家那小夥子哪裏不如你了?」顧曉山倒是答得從容:「衣品。」顧老爺忽然想起那件鴨屎綠POLO,居然還是立領的,如果對方不是郁韞韬,顧老爺一定要調笑說「這是哪位青年鄉鎮企業家要去果園打高爾夫」。
過了半天,顧老爺才說:「這個嘛,可以培養的。也不能算是硬傷。」顧曉山說:「他的硬傷是他太銳利了。我喜歡的人,最好不要太聰明。」顧老爺開玩笑說:「你喜歡不聰明的?行呀,韌子啊,夠不聰明了麽?」顧曉山不覺失笑:「也不用到這個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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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老爺心思也很玲珑,斟酌一下:「難道你心裏有人了?」顧曉山一怔,想了想,又搖搖頭:「倒也沒有。」顧老爺向來知道顧曉山游戲人間,也不怎麽管束:「那就是你還不肯收心了?」顧曉山玩着手裏的打火機,笑笑:「我還年輕呢。」顧老爺便不催促了。
顧曉山對于智宣的興趣,也是淡淡的。這也是他對智宣不像顧曉霧對郁韞韬那麽沒分寸的訣竅。像是路邊牆下的流浪貓,碰着了,他就撩一把,貓兒不理他,他也就笑笑說「挺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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