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二日,宋不羁先去提取了前幾日訂的蛋糕,然後帶着蛋糕開車來到了北山福利院。

當年他是四月一日這天被路人送到福利院,于是便把這一天作為自己的生日了。至于真正的生日是哪天,他并不知道。

把蛋糕給院裏的小朋友們一分,宋不羁跟着院長去了她辦公室。

和院長說了會兒話,不免地便說到了歐傑。

院長對每個在福利院呆過的孩子都有印象,因為宋不羁的關系,多于歐傑的印象還挺深。

“那孩子,在另一個世界,定會過得好的。”院長安慰着宋不羁,說,“逝者已逝,你也別太想着了。”

宋不羁點了下頭:“聽您的。”

又說了一些話,宋不羁在福利院吃完午飯後離開了。

離開時,先前和金大發一起買的那條狗追出來送他,沖他“汪”了幾聲。

宋不羁把手伸出窗外,潇灑地往後揮了揮,驅車離開。

下午他沒什麽安排,本想立即回家,但一想到昨晚紀律說的晚上約他……他為什麽偏偏要晚上約?明明跟他說了今晚有約了。

摸了摸下巴,宋不羁戳開微信,戳了戳紀律。

宋不羁:紀隊。

紀律沒回複。

在忙啊?宋不羁琢磨了一下,又發了一條。

宋不羁:下午有空沒啊?有空不如下午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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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沒回複。

宋不羁左右沒事,便漫無目的地在市區開車逛了起來。

這開着開着,不自覺就往熟悉的方向開了——綠景花苑近在眼前。

宋不羁立即笑了,自言自語:“得了,不如回家,陪大發玩。”

無所事事宋不羁便稍轉了下方向盤,準備往小區內拐。

就在這時,他突然看到前面人圍了起來。

——那正是原先高彬的寵物診所附近。

宋不羁心念一轉,不再回家,驅車過去。

一靠近,紛紛擾擾的吵鬧聲就從車外傳進來。

“作孽啊……”

“自作自受呗,怨得了誰。”

“到底還是大人的責任啊!”

“老黃就是這樣一人,出事前別人說什麽都不聽,出事後就怨天怨地怨所有人了。”

“娃可憐,狗也挺可憐。”

“唉……”

……

宋不羁聽得模模糊糊,卻隐隐覺得不對,心跳突加快了些許。

他把車停在路邊,快速下了車,快步走過去。

人群沒有圍得多嚴實,他輕而易舉地就穿了過去。

人群中間,一個眼熟的婦人坐在地上,一邊拍着大腿,一邊哭鬧。

“我可憐的囡囡啊……被狗咬斷了手指啊……”

“可怎麽辦啊……”

“都怪旺財那只壞狗!早就該把它打死!要不然我囡囡也不會……”

“囡囡啊……”

……

宋不羁心裏咯噔一下,旺財……是那只黑色的土狗旺財嗎?

“大叔,這是發生了什麽啊……”宋不羁悄聲問旁邊發人,控制着情緒。

“唉。”大叔嘆了口氣,“這人啊,家裏養了條狗,你知道一個多月前旁邊那綠景花苑發生了一起命案吧?”

“知道。”宋不羁說。

“他們家的狗啊,不知從哪叼出了一個死人腳,噫……晦氣,太晦氣了!”說到這裏大叔抖了抖身體,然後繼續說道,“她兒子啊,勸她把這叼過死人的狗扔了,她不肯啊,說什麽養了這麽多年吃了我多少錢啊,怎能便宜了別人——也不想想誰會要這種咬過死人的狗啊!這人固執得很,誰勸都不聽,他兒子也沒辦法,就繼續養着了。這不,前天就出事了啊!”

宋不羁:“是她女兒?”

“不是她女兒,她女兒還在學校呢,是她孫女。她兒子兒媳最近出差嘛,就把女兒送到奶奶家來了。結果,孫女貪玩,去逗狗,我聽說啊,是她孫女拿了個肉包子,想喂狗,就把肉包子放手上,然後送過去喂狗。這狗極其護食啊,又咬過死人的,小夥子你說,這不咬下手指才怪吧?幸好也才咬斷了一根手指……”

說罷,大叔唏噓地搖了搖頭:“要我說啊,還是她自己的責任,自己養的狗什麽性子不知道啊,發生了那麽晦氣的事還不處理掉,偏偏要留下來,前天又不好好看着自己孫女……唉……”

宋不羁舌尖發顫:“那小女孩……那狗……”

“小女孩當天就被送去醫院了,斷指撿回來了,據說是接上了……那狗……唉,發生了這種事,被打死了呗。”

宋不羁深吸口氣:“打、打死了?”

“是啊,不打死還能怎樣呢?”

---

宋不羁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車上的。說是失神落魄,又好像差了點兒,他只是難受,但還沒到神魄都丢了的地步。說是渾渾噩噩,也不盡然,他清楚地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他還有力氣走回車裏。

只是,真的難受。

他還記得那天晚上在街上碰到旺財時,旺財興奮地撲上來的場景。那不斷搖着的尾巴,那炯炯有神的眼睛,那咧開好似在笑的嘴巴……就這麽全部都要埋在記憶裏了。

真的很難過啊……

但是咬過死人的動物……宋不羁閉了閉眼。盡管能理解大夥兒的心情與想法,但是感情上,尤其他還曾附身過,就不太好受了。

外面吵吵鬧鬧的聲音還不斷地傳入耳,宋不羁趴到方向盤上,無聲地閉上了眼。

不知過了多久,人群散去,賴在地上哭喊的黃阿姨也被人拉走了。宋不羁兜裏的手機震動了起來。震動了一下,接着又震動了一下。

兩條信息進來了。

他沒什麽心情理,也不想在情緒沒收拾好的時候回複什麽信息。

又過了好一會兒,宋不羁才擡起頭。

門窗封閉的車內,沒啓動,沒開空調,有點熱。宋不羁沒什麽表情地啓動車子,又掏出手機看了兩眼,發現是紀律回了信息過來。

紀律:下午有事,晚上。

紀律:你很閑?

宋不羁解鎖進入微信,快速回了一條——是啊。

這時,手機又震動了一下,宋不羁回到微信主界面,發現是常非發了信息來。

常非:羁哥,你還沒說晚上去哪吃呢!

附着一個可愛的柴犬舉杯的表情。

宋不羁想了想,點開輸入框。

宋不羁:咱家附近的商場不是新開了一家私房菜嘛,聽說不錯,就去那吃吧。

常非:Aunt 7?

宋不羁:對,就去這吧。

常非:行,那六點左右吧?

宋不羁:嗯,我去你律所接你吧。

常非:不用啦,律所離商場很近,走幾步就到了。

宋不羁:剛好我也沒事,順路。

宋不羁想了想,又發了一條。

宋不羁:你也快被你們侯律師帶成工作狂了吧?這大周末的,不好好潇灑,跑去加班,太敬業了吧。

常非:下周就開庭了,雖然我就是個實習律師,但我也得認真對待嘛。

宋不羁:行了行了,你繼續哈,我一小時後來接你,行吧?

常非:嗯,那到時候見。

和常非聊完這麽一連串,紀律還沒回信息過來。

宋不羁翻着手機看了一會兒,“啧”了一聲,然後扔到了副駕駛座上,打了左轉向燈,踩下油門,開走了。

同樣是工作狂的紀律,肯定是在市局了。

……然而宋不羁猜錯了。

當值班的民警親切地告訴宋不羁紀隊不在局裏的時候,宋不羁疑惑了——那會是在哪裏?

懶得猜,既然微信沒回,宋不羁幹脆直接打了個電話過去。

---

“不接?”梁局皺着的眉頭難得舒展了一些,“剛才就有信息進來,這會兒也不準備接?不會是女朋友查崗吧?”

紀律笑笑,說:“沒有女朋友——那麻煩您等一下,我接個電話。”

梁局擺了擺手,讓他去接。

紀律走到一邊,按下了接聽鍵。

“紀隊,微信不回,又這麽久才接電話,在做什麽呀?這麽忙吶?”宋不羁懶洋洋的聲音從聲音中傳出,經由電波的傳送,好像裹上了一層磁性。

紀律笑了笑,不由自主地放柔了聲音,說:“和局長在說事情,不方便回。”

“哦——”宋不羁語調微揚,尾音拖得老長,“那行,等你們說完了先。”

“這麽快?”梁局難得打趣說,“看你的表情,還說不是女朋友。”

紀律的臉上還帶着一股罕見的柔情,梁局過來人,一眼看透。

“真不是女朋友。”紀律說,“男朋友——還在追。”

梁局的下一句話被嗆在了喉嚨裏。他重重咳嗽了幾聲,差點把五髒六腑都咳出來。不過梁局畢竟是梁局,見過大世面的,穩得很,不過半晌就恢複了正經表情,只搖了搖頭,感慨說:“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啊,我真是越來越不懂了……”

不再說這個話題,紀律繼續跟梁局讨論盧浩才一事。

周圍有不少病人在散步,他們這是在花城醫院裏。

紀律是來看腿的。

他腿上的線已經拆了,不過還包着一小塊紗布,今日是過來換藥換紗布的。沒想到這麽巧,他在醫院裏碰到了梁局。

梁局的妻子趙碧春前兩天做了個小手術,如今還在醫院住着。紀律既然碰到了聽說了,便去看了趙碧春。之後他便和梁局來到了醫院樓下,一邊散步一邊讨論事情。

他的腿基本沒什麽大概,就等完全恢複了。現在只要不太使力,稍稍走些路還是沒問題的。

從住院區出來後,紀律給宋不羁撥了個電話過去。

“嘟嘟”兩聲後,宋不羁就接起了。

“紀隊忙完了呀,在哪呢這是,有點吵啊。”

紀律要去停車場,恰好這時迎面過來一幫人,看上去像是一大家子,吵吵鬧鬧。

紀律盡量快速地走過他們,說:“醫院,你在哪?”

“醫院?”宋不羁驚呼起來,“紀隊你好端端地去醫院幹嘛?哦對不起對不起,我忘了你腿上有傷——是去換藥吧?”

前段時間,紀律拆線的時候,宋不羁也陪着去了,當時還是俞曉楠這個大嘴巴偷偷告訴他的。如今俞曉楠不知道,紀律不說,他忘了問,也就不知道紀律究竟何時去換藥的了。

畢竟紀律算是因為自己受的傷。

宋不羁開着車,戴着藍牙耳機,他瞧見前面是紅燈,便松開了油門,任由車子慢慢過去。

他說:“哎,紀隊,這樣吧,晚上吃飯,你也一起來呗。”

紀律“唔”了一聲,說:“不打擾?”

宋不羁:“打擾什麽呀,就是朋友間吃頓飯嘛,又不是什麽重要飯局。對了,不如你把侯律師也叫上?”

話落,宋不羁還發出了個類似“嘿嘿嘿”的賊笑。

紀律笑了笑,說幫他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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