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咣當——”

窗簾突然被吹得鼓鼓作響,一不留神,窗臺邊上的一個小花盆被刮到了地上。

沙發上的倆人聽見聲響,同時回頭。

此時已經吃完了蛋糕,紀律說起了關于幫忙把宋不羁的房子租出去的事,宋不羁正在堅定地搖頭拒絕。

——紀律說,租給誰都是租,不如租給他。

簡而言之,紀律就是想搬過去。

而宋不羁現在并不太想倆人同居——雖然明面上他睡主卧,紀律睡一個次卧,但畢竟是同個房子,怎麽着都是不一樣的,擡頭不見低頭見啊。

宋不羁深深覺得,如果紀律搬過去了,自己大約會被管着。單從紀律房裏的幹淨整潔程度就知道了,這人大約會看不慣宋不羁的懶散,以及房內東西亂放的随意。

還有常非,總覺得常非也會不自在。

宋不羁拿常非堵他:“不行,肯定不行,還有常非呢。”

紀律這會兒已經起身去了窗邊,蹲下身收拾被窗簾甩落到地的小花盆。花盆掉下來,竟然沒怎麽碎,只碎了下面墊盆的一角,花盆裏上面鋪着的小石子散落了一些。

紀律一邊把地上的小石子撿起放回去,一邊頭也不擡地說:“常非會搬走。”

宋不羁一時語噎,有些後悔把常非決定搬家的事就這麽在飯時說出來了,不然他還可以再拿常非堵堵他。

不過宋不羁還是垂死掙紮道:“他現在還沒搬走啊,看房子要時間呢。”

紀律已經把小石子撿完了,地上的碎瓷片被他用掃帚一掃,掃進了垃圾鬥裏。

窗外的天色突然黯淡了,濃重如墨。紀律把窗戶關上,開了空調,說:“我搬過去能讓他快點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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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不羁本想反駁“才不會呢”,但紀律又接下去說道:“你不是想撮合他和侯一笙?回頭我跟一笙通個氣,讓他把房子租給常非。”

宋不羁:“……”

無法反駁。

紀律又補充了一句:“一笙也住這小區。”

好的吧,常非若住這兒,上班更方便了。一鳴律師事務所就在法院附近。常非選房子,上班便利是重要考慮因素。

“但是……你們小區租金貴點吧……常非不見得會租……”宋不羁又垂死掙紮,沒什麽底氣地說道。

紀律洗了手從廚房出來,說:“一笙自然有辦法讓常非答應。”

宋不羁摸摸鼻子,好的吧,常非看上起就鬥不過侯律師。如果侯律師真有心……算了,樂見其成吧。

“但我也不用租給你吧……”宋不羁說,“就算租給你,常非搬後還空一間呢。”

紀律財大氣粗地表示:“兩間我都租了。”

宋不羁:“……”

“紀隊,你這是何必呢?”宋不羁苦口婆心地勸道,“浪費那個錢做什麽?我那小區離市局還遠啊,你就住你家這,上班多方便是不?”

紀律冷靜地提建議:“你可以不收我房租。”

宋不羁:“……”

宋不羁深吸一口氣:“大哥,沒房租我沒收入啊,沒收入我就還不上房貸,很苦逼的。”

紀律挑眉:“你還有房貸?”

宋不羁也挑眉:“我不能有房貸?”

紀律搖搖頭:“看不出。”

宋不羁:“……我哪來的錢付全款?首付就差點弄得我傾家蕩産好嗎。”

花城的房價比不上大城市,但也并不便宜。宋不羁嘆了口氣,大有一副老來感嘆的模樣:“年輕時為了買個房,熬夜爆肝,差點猝死……現在年紀大了,不敢喽。”

紀律笑了笑,轉回租房的話題:“租給別人和租給我,有什麽不同?”

有什麽不同?

宋不羁擡頭靜靜地看着他,紀律沒有坐下,就這麽站在沙發邊,站在他面前,臉上不再是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而是看上去暖融融的溫情。

有了人情味。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宋不羁還記得最初見到紀律時他的冷酷模樣,才過了多久呀,在他面前紀律好似變了個性格。

不……其實沒變。

宋不羁心想,他只是把內心深埋的一面,在他面前表現了出來。

但他們兩個現在,算是朦胧的暧昧期?還是什麽期?宋不羁什麽書都看,自然也看過什麽愛情小說。雖然沒幾本,但對于其中的套路還是清楚。紀律這若是住進來……他才不信紀律只是純粹好心把房租送給他。

兩個互有好感互相暧昧的成年男子住在一起,不發生點什麽才奇怪吧?

但是……

宋不羁的目光在紀律身上游蕩,這身材,要什麽有什麽,若說他不期待發生點什麽……那定是假話。

只是現在,太快了吧?

紀律仿佛知道宋不羁在想什麽,他說:“不快。”

“啊?”宋不羁驚了一下。

“不快。”紀律說,“我工作忙,不會時時在家。我們相處的時間很少。”

很少嗎?

宋不羁想象了一下,若倆人真住在一起,他們每天見面的時間會有多少。早上紀律出門前?不,估計他在睡覺。中午?紀律應該不回來吧,他沒有意外也會在睡覺。晚上?晚上如果紀律回來,倒是有可能。

這麽一算,好像還真不多?

這時,紀律繼續道:“你覺得除了我,還有誰會願意租一個發生過兇殺案的房子?”

宋不羁張了張嘴,想要反駁,被紀律堵住了:“降低房租?降低房租你還得起房貸?”

宋不羁被戳了下心窩,幹脆破罐子破摔,耍賴道:“那紀隊你幫我還房貸?”

按照一般愛情小說的套路,這會兒男主角肯定是豪言壯語:“多少錢我都替你付。”但紀律大概不是愛情小說的男主,他是這麽說的——

“公務人員工資低,還不起你的房貸。”

宋不羁:“……”

宋不羁突然有種打他腦袋的沖動。他說:“還不起我的房貸就付得起兩個房間的房租了?”

“嗯。”紀律點了下頭,煞有其事地說,“回頭把我這的房子租出去。”

宋不羁:“……”

胡扯了這麽些,宋不羁擺擺手,多方考慮後,其實主要是向窮勢力低下了頭,他說:“行吧,房間租給你。”

宋不羁說了個數字,是房租。紀律沒意見,倆人就這麽先口頭簽訂了合同。

當晚,宋不羁打車回了家,遛了金大發,第二日把紙質版合同送去給了紀律。

宋不羁是第二日傍晚直接去的市局。

去的時候刑偵大隊大部分人都下班了,除了紀律和俞曉楠。

俞曉楠正拿着手機靠在牆上看劇。宋不羁經過他們辦公室時,剛好聽到“我在籃球場等你”這麽一句青春校園風十分濃郁的臺詞。

宋不羁瞟了一眼,驚恐地發現俞曉楠臉上是花癡的蕩漾表情。

一不小心,宋不羁撞到了門上。

俞曉楠聽到動靜,擡了擡頭。

“咦,小宋哥?”俞曉楠疑惑,“你怎麽來了?找紀隊?他還沒下班?”

宋不羁親眼見識到了俞曉楠一秒變臉,蕩漾的花癡臉頓時變成了正正經經的疑問臉,大感女人真是種神奇的生物。

“嗯。”宋不羁揉了揉額頭,“你還沒下班?”

俞曉楠:“約了朋友逛街呢,她還沒下班。”

宋不羁揶揄:“男朋友吶?”

俞曉楠擺擺手,一臉鄙夷:“男朋友?現在的男人有什麽用?貼心?女朋友更貼心好吧?姨媽痛只會說一句多喝熱水。換燈泡修水管?不好意思我都會——當然,我不是說紀隊,咱紀隊那是誰啊?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啊——紀隊好!”

話說到一半,俞曉楠突然換了神色,換了語氣,說的內容也變了個大樣,看得宋不羁真是目瞪口呆。

聽到最後,宋不羁也聽明白了俞曉楠突然變化的原因——紀律來了。

紀律大概是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出來了。這會兒他已經走到了宋不羁身後。

宋不羁也明顯感覺到了一股熱流的靠近,他不轉身先出口調笑:“紀隊,火氣挺足啊。”

紀律同俞曉楠打了聲招呼,然後把人領走了。

宋不羁摸摸額頭,把合同扔給他,大搖大擺地走到他的椅子上坐下,說:“喏,麻煩紀隊簽一下租房合同。”

紀律掃了一眼這合同,說:“漏洞百出啊,網上下載的?”

宋不羁:“不然呢?我自己寫一份嗎?”

紀律頗為嫌棄地彈了彈合同:“竟然有人簽?”

宋不羁懶洋洋地說道:“你以為所有人都跟紀隊你一樣認真看合同啊?認真看也不一定看得懂啊。我人好,地段好,租金合理,當然想租的人很多。”

當然,這都是命案發生前。

紀律“刷刷刷”簽下了自己的名字,說:“常非呢,他不是律師嗎?”

宋不羁:“常非當時給我指出了一二三四五……無數個漏洞呢。但誰讓我有魅力呢,看着就是個好人,常非自然是爽快地簽了。”

紀律提出一個問題:“怎麽不通過中介?”

宋不羁一副“你是不是傻”的表情:“當然是懶啊。”

紀律無言以對,簽了合同還給他。

宋不羁滿意地一掃,然後一份自留,一份遞給紀律。

紀律把合同扔到辦公桌的一個抽屜裏,關上後說:“吃飯去吧?”

宋不羁站起來:“行。”

兩天後,紀律就搬進了宋不羁的房子裏,原先高彬住的那個房間。房間已經被重裝裝修一番,如果不是知情人士,完全不會知道這裏曾經發生過什麽。

常非對于紀律的搬進來愣了半晌,甚至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看看是不是真的。

“羁哥,紀隊搬進來了?”紀律搬進當天傍晚,常非還不敢置信地戳了戳宋不羁。

宋不羁随意地一點頭,看着家裏驟然多出來的行李們,也有些恍惚。

……這就要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了啊?

半個月過去,宋不羁一方面習慣了紀律的存在,一方面又不太習慣。比如紀律想拉着宋不羁一起出去跑步鍛煉,但宋不羁總是以各種理由表示不去。

宋不羁已經連續幾天都在思考,到底怎樣才能讓紀律徹底打消這個念頭。

就在他苦惱這件事的時候,隔着兩個區的青山區一個派出所,接到民衆報案,發現了一具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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