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宋不羁附身在一只麻雀上。
他把手機寄存在附近一家超市的寄存櫃裏了,然後進了個廁所,再出來時,他就是一只小巧的麻雀了。
何小貝和何小寶已經失去了蹤影。不過附身之前宋不羁看到了他們前進的方向,現在便朝着那個方向飛去。
果不其然,飛了一段時間後,小麻雀看到了何家這一對姐弟。
他們不知要去哪,走了快半小時了還在走。
小麻雀很靈活,時而飛着跟着,時而站在路邊的樹枝上休息。慢慢地,小麻雀跟着他們又飛了好長一段路程。
十來分鐘後,何家姐弟終于停了下來。
此時他們已經遠離了花城動物園,來到了……
小麻雀轉着滴溜溜的眼珠子,透過樹葉往周圍瞅了瞅。
這裏有個看上去挺高大上的建築,不過好像是後門。
宋不羁沒來過這邊,并不确定這是哪。手機不在身邊,也無法定位。
何小貝和何小寶進了一家咖啡館。
小麻雀也想飛進去,然而這顯然行不通。于是他只能蹲在咖啡店門口的一棵大樹上,借着樹葉的遮擋,往裏看何家姐弟。
可惜的是,他們沒有坐在窗邊。
從小麻雀的角度,只能看到何小貝的一只高跟鞋。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可能十分鐘,也可能十五分鐘,總之在何家姐弟進去好一會兒之後,小麻雀看到一個眼熟的人也進了這個咖啡館。
劉文韬。
小麻雀一驚,翅膀一陣撲騰,差點從樹枝上掉下去。
呈圓錐狀的嘴張開又閉上,小麻雀穩住身形,穩定呼吸,看着劉文韬一步一步地走近咖啡館。
劉文韬依舊穿着早已不再流行的衣服,背了個布做的包,頂着一頭稍顯淩亂的頭發,他走進咖啡館時,已在漸漸西下的太陽剛好把橘黃的光照射到他厚重的眼鏡片上,折射出的光差點把小麻雀閃瞎。
小麻雀緊緊盯着劉文韬的腳步,發現他進去後,先是停了下來,左右看了一下,似乎在看哪裏有空位,然後往一個方向繼續走。
這個方向……
何小貝的高跟鞋就在那個方向。
小麻雀歪了歪腦袋,看到劉文韬沒有坐到何小貝他們那一桌,反而是選擇了何小貝前面那一桌。
歪着腦袋的小麻雀此時不僅能看到何小貝的高跟鞋,還能看到劉文韬的屁股。
有服務員過來,詢問劉文韬喝什麽。片刻後,服務員離去。
何小貝原先是只坐了座位的二分之一,此時,她卻往後一靠,靠到了椅背上,同時翹起了腿。
這是……
小麻雀恨不得飛進去,就近聽清楚他們在說什麽。
劉文韬和何家姐弟,肯定有關系。
盧浩才和“M1”有關,而他當初進了何家姐弟的家,現在何家姐弟又和劉文韬看似巧合地在這“見面”……
劉文韬也和“M1”有關系。
那麽王餘真是她丈夫劉文韬所殺?
但是為什麽?
劉文韬其人,看上去确實不像個會殺人的人,鄰裏間對他的評價都挺好。
據警方的調查,劉文韬和王餘十年的婚姻過得不錯,好像很少有什麽矛盾,外人幾乎從未見過他們吵架。
宋不羁還不知道警方在監控中發現了一個高瘦男人的事,所以這會兒他并沒有把事情往這不知名的男人身上想。
他就這麽按捺住飛進去的沖動,在樹枝上等着他們出來。
小麻雀從一根樹枝上跳到另一根上,找準了最佳位置,剛好看到劉文韬打開了布包。
他從包裏拿出了一支筆,又從旁邊抽了張紙巾,拿起筆,在紙巾上寫下了什麽。
再接着,紙巾被劉文韬折疊了起來,放到了一旁。
這時,服務員送來了咖啡。
劉文韬從包裏拿出平板,一邊喝着咖啡,一邊看平板。
直到緩慢地喝完了這杯咖啡,劉文韬才收拾好,背着布包走了出來。
小麻雀沒空去仔細看劉文韬的表情,因為這會兒,他看到何家姐弟也站了起來。
從他們那到門口,要經過劉文韬坐過的那張桌子。
何小貝走在前面,何小寶走在她後面。桌子被這倆人擋住了,等他們倆走過去時,小麻雀赫然發現,原本被劉文韬放在桌上的那張折疊起來的餐巾紙,不見了。
紀律聯系不上宋不羁,有些擔心。他效率極高地完成了今天的工作,比平時要早地回到家了。
只是這個早,到家時也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
常非倒是在家,但是宋不羁不在。
自從決定搬出去後,常非就幾乎沒這麽早見過紀律了,此時見到,有點驚奇。
“今天這麽早就下班了?”常非随口說道,“羁哥不在家,好像出去了。”
紀律“嗯”了一聲,拍拍湊上來的金大發,對常非說:“晚上幫忙遛一會兒小金吧?”
平時晚上一般都是宋不羁遛狗,而這會兒宋不羁不在,金大發在家呆了一天了,想出去的心很迫切了。
“行。”常非點了下頭,“紀隊要回去加班?”
紀律确認了宋不羁不在家,就往外走,聞言“嗯”了一聲。
門被關上,常非奇怪地嘀咕道:“那怎麽回來了?回來了又走……想不通想不通——大發,走吧,今天我帶你出去。”
金大發開心地“汪”了一聲,“蹬蹬蹬”跑過去叼起自己的牽引繩。
---
四十分鐘後,紀律在一個超市的寄存櫃裏拿到了宋不羁的手機。
超市的工作人員瑟瑟發抖又八卦好奇:“警察同志,寄存手機我們也是頭一次見到……這人……犯了什麽事啊?”
紀律回了個淡漠的眼神,答非所問地向他們道了謝,然後捏着宋不羁的手機走出了超市。
宋不羁結束附身後肯定要回來這裏來取回手機。
紀律沒走遠,他坐在對面的一個飯店裏,一邊點了個晚飯,一邊盯着超市的入口。
然而等到晚上九點半,宋不羁還不見蹤影。
飯店要打烊關門了,飯店老板來催了幾次,紀律只能出去。
超市是晚上十點關門的,宋不羁如果想今天拿回手機,那肯定是得十點前來取。
紀律心想,他肯定是要今晚來拿回手機的。
宋不羁不算個多細心的人,但是不會怎麽讓人擔心。他會跟你說他什麽時候有什麽事,去哪了……總之不會讓你因為找不到他而擔心。
這會兒距離聯系不到他已經過去了差不多五個半小時。最多再有半小時,宋不羁就會被迫恢複身體。
——不管附身到什麽東西身上,附身時間最長只有六小時。
這片地方不是鬧市區,晚上九點半,街道上行人已經漸少。紀律倚在電線杆下,目光炯炯地盯着超市的入口。
又過了十來分鐘,一個颀長瘦削的身影自旁邊走來。走路的姿勢有點奇怪,好似在一蹦一跳。
宋不羁本就瘦,此時被夜色這麽一拉長,更顯得他又高又瘦。
紀律幾乎是第一時間快步走了過去。
意料之外的懷抱送上來,宋不羁先是一愣,然後慢慢回抱住了他。
“你怎麽在這……”宋不羁低低的聲音傳出,好似帶着不易察覺的警惕。
紀律放開他,盯着他的臉仔細端詳片刻,然後說:“先回家。”
宋不羁“哎”了一聲,只來得及吐出兩個字:“手機……”
紀律:“拿了。”
---
回到家已是十點半。
常非已經進了自己的房間,房間燈還亮着。
金大發看到主人們回家,歡快地搖着尾巴奔了過來。然而,它再一次被紀律無情地關到了門外。
主卧內,宋不羁老老實實地坐在床邊,略低着頭,等着挨訓。
然而他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聽到紀律訓什麽。他小心翼翼地擡起腦袋,眼珠子往上轉,瞥到紀律看不出什麽情緒的臉,對上他看下來的視線後,又飛快地把目光縮了回去,重新低下了頭。
紀律:“……”
旁邊的床陷下去了一大塊,宋不羁一驚,剛想跳起來往旁邊躲去,下巴就被攫住了。
腦袋被迫擡了起來,宋不羁閃躲的目光對上了紀律精銳的目光。
紀律的手指溫熱,熱意傳到宋不羁臉上,惹得他的臉突地一紅。
宋不羁咽了咽口水,結結巴巴地開口:“我、我、我會飛……你、你、你放、放、放了、了、了我、我……好、好不、不、好……”
紀律:“……”
這是什麽邏輯?
宋不羁此時的聲音又輕又細,也不知他是怎麽發出來的。如果紀律不是認識宋不羁,怕是以為他在和一個膽子特別小的小孩子說話。
紀律放開他的下巴,宋不羁立即松了口氣,就想往旁邊躲去,卻被眼疾手快的紀律拉住了手。
宋不羁可憐巴巴地瞅着他。
紀律深吸一口氣,盡量放柔了聲音,說:“你別說話,點頭或搖頭就好。”
附身後遺症期間說出什麽話,不是宋不羁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宋不羁忙點了好幾下頭。
紀律問:“你是附身到了一只鳥身上?”
宋不羁又點了好幾下頭。
紀律想了想,他寄存手機的地方,也沒什麽特別的鳥……而城市裏見到最多的鳥,似乎就是麻雀了。
于是他再次問:“是麻雀?”
宋不羁繼續點頭,一雙眼睛水汪汪又渴求地看着他。
“你……”紀律被這麽一雙眼睛瞅得渾身不對勁,他幾乎是立即起了某種生理反應。
宋不羁被他突然的接近吓了一跳,細碎的呼救聲登時叫出口——
“救命啊——你別過來——救命啊爸爸救命啊媽媽——人類要吃我了——”
這會兒他倒是不結巴了,說的這些個詞又快又連貫。幸好聲音還是很輕,不然隔了兩個房間的常非怕是會聽到。
紀律心裏卻想着,對,我要吃了你。
宋不羁驚恐地發現自己被眼前這個大人類壓到了床上,一具健碩沉重的身體随之壓上,熱意隔着薄薄的襯衫布料傳過來,滾燙的氣息驚得他想飛往北極。
“完了完了。”他絕望地想,“我要被煮熟吃了。”
然而不等他在腦內上演七十二式人類吃麻雀的畫面,他就被奪了呼吸,亂了心神,腦子瞬間像是短路了一樣。
等短路了的腦袋重新連上電,宋不羁又驚恐地發現自己竟然沐浴在一片“瀑布”中。撲騰地拍了幾下手臂,從上淋下的水從他雙臂上流下。
“救——”
“救命”的“命”還沒說出口,另一具同樣赤條條的身體就貼了過來,冷水也驅不散的滾燙熱意襲來。宋不羁抖了一下,然後悲劇地意識到,他抖得忘詞了。
忘詞了的宋不羁被紀律壓到浴室的牆面上吻住了。
腹部被更為滾燙的東西戳着。
淋浴的水轟轟,遮掩住了情動時的暧昧聲。
不想被煮熟吃的麻雀宋不羁沒有實現願望,他被可惡的大人類從浴室扛到床上,還沒從頭暈目眩中緩過來,就再一次被煮了。
沉沉浮浮間,他恍惚地想道:“完了,被吃幹抹淨了。”
後遺症消失的時候,紀律還在專心做着“把小麻雀拆吃入腹”的動作。
宋不羁張了張嘴,發出的卻是一聲又一聲被擠碎的低吟。
這聲音吓得宋不羁一顫——卧槽這是他會發出的聲音?
紀律敏銳地察覺到此時的宋不羁與先前的不同。算了算時間,也該恢複了。
他俯下腦袋,吻了吻宋不羁的唇,含糊道:“恢複了?”
确實是恢複了。
小麻雀膽小機敏,剛開始的時候幾次三番啊地逃跑,無奈小麻雀力氣小,抵抗不過大人類,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抓回來。
而這會兒,恢複過來的宋不羁嘗到了舒爽——這舒爽感大過了對于熱的不舒服之感,他不管不顧地主動糾纏了過去。
---
昨晚折騰幾小時,今天紀律難得睡遲了會兒。
這個“遲”,是相對于平時紀律的起床時間而言的,遲了二十分鐘。
金大發早已等得不耐,聽到卧室裏面傳來動靜,“敲了敲”門。
紀律還在床上。
他側着身,一手搭在還在睡的宋不羁身上。
也不知是累了還是怎麽了,昨天結束後宋不羁很快就睡着了,也沒對自己的靠近表現出半分嫌棄。
紀律無聲地笑了笑,低頭在他側臉上親了親。
他很想留下來,但是命案沒解決,盡管今天是周六,他還是得去加班。
對于紀律是什麽時候離開的,宋不羁一點感覺也沒有。
他這一覺,睡到了中午。
醒來後只覺得渾身都酸疼,像是和誰幹了一架,他還是被揍的那種。
他揉了一會兒腰,昨晚的記憶便如潮水般湧上。
“救命啊——你別過來——救命啊爸爸救命啊媽媽——人類要吃我了——”
“你走開——我不好吃的——嗚嗚——”
“你太燙了——我怕燙——嗚嗚——”
“疼——”
“你要吃能不能溫柔一點吃我啊——”
……
宋不羁一字不落地回憶起了自己昨晚說的話,也一幀一幀地回憶起了昨晚的細節。
……簡直太羞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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