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一死
不過月餘,胤禛傷勢痊愈,被皇帝欽點前往河南赈災。
河南局勢混亂,洪水泛濫、災民暴動,此行甚是兇險,劍落知其去向後坐卧不定、寝食難安,終是按耐不住牽挂,化作人形,尾随胤禛而去。
尚不及災民洪水作梗,不明來路的黑衣人便殺了出來,劍落晚到一步,沿着小道一路搜尋,于斷崖下找到不省人事的胤禛,還有他懷裏的官服青年。劍落推開陌生青年,抖抖索索伸手探至胤禛脖頸處的動脈……
胤禛自是活着,劍落卻已被吓得三魂不見七魄,一邊為他檢查傷勢,一邊撲簌簌落淚。确認胤禛無礙後,劍落方才想起還有另一個傷員。官服青年因被胤禛護着,傷勢不重,劍落簡單處理一番,為他撥去臉上的亂發和污泥,原本清秀的面容映入眼底,劍落的心咯噔一下……他,竟與數年前胤禛的那副畫像,有七分相似。
惦着胤禛傷勢,劍落無暇多想,将二人移至不遠處廢棄木屋,馬不停蹄喂水喂飯,清洗敷藥,折騰完已是深夜。忙無可忙,劍落索性搬了小凳坐到官服青年床邊,一邊搗藥,一邊盯着那擾亂他心緒的容顏出神。
和了心頭血的藥丸特為胤禛而制,每日一丸,連喂兩天,重傷者竟先于輕傷者醒來。
胤禛初見劍落,先是微微一愣。劍落見其無礙,大喜過望,想要立刻相認,又恐時機欠佳,遂決定暫時隐瞞身份,卻不知,一念之差竟會衍生出日後那許多的離合。
劍落道:“在下筇竹,游歷時偶遇公子與同伴重傷,故自作主張将二位安置于此。”
只身一人來天災人禍都湊齊了的地方游歷,而且一游就游進了深山老林?胤禛心下多了幾分疑惑,面上卻絲毫不顯,他拱手抱拳道:“多謝少俠救命之恩。”
胤禛下床,看過同伴之後,便與劍落坐于院內閑話。一問一答間,劍落半真半假地将胤禛昏迷之後的事情娓娓道來,至于傷情,他只說未及心脈,并無大礙。
次日,青年醒來,劍落方才知曉,原來他便是胤禛常常提起的新科狀元廖雲深。回想起往日胤禛對其贊不絕口,生死關頭還将他護在身下,劍落心裏不是滋味,待他自然不甚熱情。廖雲深為人豁達,與胤禛私下打趣道:“平白撿回來個’孿生弟兄’,筇竹公子一時間無法接受,也屬正常。”
三人暫居之地偏僻,山路崎岖,重傷初愈之人難行,未免耽擱公務,廖雲深蘇醒次日,胤禛便将自己的身份信物給了劍落,讓他幫忙去找援兵。臨行前夜,劍落再次取了心頭血,與草藥混合,制成藥丸,這已是第五顆,胤禛服下後傷勢便能痊愈,體內的餘毒也能徹底清除,不料,就在劍落往吃食裏放藥的瞬間,身後響起了胤禛的聲音:“筇竹少俠,這是為我們準備夜宵呢?”語氣微涼。
劍落一驚,心道,胤禛不會誤會了吧,剛要出言解釋,胤禛先他一步道:“真是辛苦少俠了,日日為我二人傷勢憂心,還得擔負飲食起居等一幹雜事。”一邊說着一邊踱至劍落身側,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撥開他額前的碎發。
朝夕相處數年的意中人近在咫尺且舉止暧昧,劍落瞬間心如擂鼓,解釋的話也忘到了九霄雲外,正當他紅着臉不知所措時,胤禛又道:“這麽晚了,快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呢,粥我自己端進去就好。”一句話讓劍落如蒙大赦,不曾告辭就匆忙跑開。
就在劍落背靠房門暗自欣喜時,胤禛卻冷下了臉,将兩碗粥統統倒進河溝。
五日後,劍落引河南巡撫帶兵前來,卻并沒有第一時間見到胤禛和廖雲深,當時,二人正躲在不遠處的密林裏張望着他們,看清來人确是河南巡撫趙如海後,方才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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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如海帶了郎中來,一見面就殷勤地差人去為胤禛診脈,胤禛卻執意讓郎中先去檢查廖雲深,劍落氣悶,徑自去往林中散步。
當郎中告知衆人胤禛體內有中毒的跡象後,唯胤禛本人波瀾不驚,廖雲深詫異道:“四貝勒可是早就知道自己中毒了?”
胤禛:“并不确定。”
廖雲深聯想起之前,筇竹前腳離開,胤禛後腳就帶着自己藏進了密林,顯然是對那人有所戒備,于是,他試探着問道:“可是……筇竹?”
胤禛:“十有八九。”
廖雲深不解:“可他救了我們,還真的帶來了趙大人!”
胤禛搖搖頭:“首先,他出現的時間和地點就有蹊跷,其次,明明着官服的是你,他卻對着便裝的我更加恭敬,恭敬之餘,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問,讓幹什麽就幹什麽,于常理不符,再次,他與我接觸時态度明顯閃躲,始終低着頭不敢對視,絕不像個心懷坦蕩之人。至于他為什麽選擇下毒,而不是直接殺了我們,我也沒有頭緒。”
廖雲深:“那四貝勒還将信物給他……”
胤禛:“還有別的辦法麽?賭一把而已。賭他跟黑衣人不是一夥,賭他有更深層次的目的,并不想立刻置我們于死地。”
廖雲仍有不解:“若真如四貝勒所說,筇竹背後的确有人指使,那他們為什麽會派一個與我長相如此相似之人來呢?”
胤禛話未過腦便說了出來:“投其所好,更容易贏得好感吧!”剛說完,胤禛就覺出了不對。廖雲深愣怔着與胤禛對視良久,不知如何接話,最後,還是胤禛率先移開目光,別開頭輕咳一聲打破尴尬。
廖雲深回神,連忙補救道:“那……那這麽說,筇竹背後的人,連四貝勒與我是政見一致、愛好相同的好朋友都知道,估計勢力不小,四貝勒可要多加防範了!”
廖雲深特意把朋友二字咬得很重,苦澀在胤禛臉上一閃而過。
一旁的趙如海正在心裏盤算着怎麽開罪,并沒有把兩人的暗潮洶湧聽進去,皇子欽差在自己轄區險些殒命,輕了丢官,重了可是要掉腦袋的。
“趙如海!”這時,胤禛的一句話讓他放下心來:“這裏的事不許向旁人透露一個字,否則……”
趙如海問言忙不疊點頭,他巴不得呢:“四貝勒放心,小人一個字都不會說……另外,那個筇竹,要不要……”
胤禛搖頭:“你去請他來。”是請,不是押也不是綁,于是,劍落被恭恭敬敬帶回胤禛房裏,對他們的懷疑一無所知。
劍落一進門,胤禛就朝他招手,讓他來自己榻上,劍落紅着臉坐下,怯生生問道:“你……是要走了嗎?”
胤禛握住他的手,點了點頭。
劍落不語,神色黯然,手上不自覺地發力回握胤禛。
“筇竹願意跟我一起走嗎?”胤禛此言一出,所有人皆是一驚。
“公子要帶上我?”劍落瞬間恢複精神,喜不自勝道:“只要公子願意,我就跟你走!”言畢,還得意地瞥了廖雲深一眼,而此時的廖雲深,眉頭緊鎖,若有所思。
“都不問問我要帶你去哪就答應?”胤禛語氣淡淡的。
……
胤禛終是沒有深究劍落的失态,卻因此更加篤定,此人确是為了某種目的,想要接近他。胤禛順水推舟,一來,想搞清楚這個漏洞百出的細作裝□□慕的樣子留在自己身邊,到底意欲何為,背後又是什麽人,二來,郎中說他身體裏的毒十分罕見,解藥并不易得,留下這個筇竹,以後說不定是會有用的。
就這樣,劍落化名筇竹,以一種暧昧的身份,留在了胤禛身邊。
災情慘重的河/南猶如人間煉獄,哀鴻遍野、餓殍滿地,為救助更多難民,胤禛将自己的食宿條件降到最低,即便他平日裏樸素慣了,此時也還是難捱,劍落眼見着胤禛日理萬機、勞心勞力,卻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一日比一日消瘦,心疼得要命,于是,白天,不惜日行百裏為他尋得葷腥,夜裏,寸步不離為他搖扇驅蚊,然而,劍落不知道的是,胤禛原想将他辛苦獵來的野味統統扔掉,是郎中覺得可惜才攔了下來,認真檢查并無異樣之後,做成藥膳呈給胤禛,胤禛自己留下一小半,剩下的統統以趙如海的名義給了廖雲深。
數月後,随着黃河水勢漸緩,朝廷撥款又比較及時,災情得到很好控制,大部分鬧事的農民都是迫不得已,如今生計有了保障,朝廷恩威并施,他們倒也樂得棄刀拾犁,然,還有一小部分想要趁亂謀取利益的造反勢力,卻并不那麽好對付,為彰顯大清護國安民之決心,胤禛親自披挂,讨伐反賊。
戰場上刀槍無眼,胤禛堅持不讓廖雲深跟着,遂派給他一個監視細作的任務,可就算廖雲深長八只眼,也看不住一心要護胤禛周全的劍落,胤禛才走幾日,廖雲深便把人給看丢了,抱着試一試的心态,廖雲深快馬加鞭朝着胤禛部隊開拔的方向追去,別說,還真就找到了劍落,彼時,他正護在胤禛身邊與反賊厮殺。
廖雲深雖是文狀元,但也自小習武,既然來了,就不能不助胤禛一臂之力。于是,三人一同投入戰場。暗箭射向廖雲深後背時,劍落毫不猶豫執劍而去,他想,胤禛喜愛廖雲深,廖雲深若是死了,胤禛必然傷懷,他不想讓他難過。另一側,胤禛看見殺氣騰騰的劍落,卻沒看見惡意滿滿的暗箭,幾乎就在同時,劍落一劍劈斷射向廖雲深的暗箭,胤禛則一劍刺入劍落腰側。
劍落強行使用法力阻止自己現出原形,他怕胤禛發現他是劍落,難免傷心自責。胤禛和廖雲深經歷短暫的震驚後,再次被敵人包圍,劍落趁亂逃走,行至無名山野,終敵不過鋪天蓋地的倦意,軟軟倒下,幻出原形。劍落是神獸,除非滅其元神,否則不會殒命。不知昏迷了多久,劍落隐約聽到耳畔有人說話:“又是一個為情所困的癡兒,我與你有緣,且度你一度,今後好好生活,莫要辜負了我的一片心意……”聲音透徹且溫和,似山澗清泉,如天上仙樂。
這時,另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珺桐公子,快走吧,天帝還在等您!”
天帝……我這是遇上神仙了?劍落以為自己做了一個夢,誰知夢醒以後,他發現自己仍是人身,試着施法,法力也比受傷前強了不知道多少,看來他真的是遇上了神仙,劍落連忙整理衣衫,虔誠下跪,朝着神仙離去的方向狠狠磕了三個頭,而後馬不停蹄奔胤禛而去。
他不知道,自己這一睡竟睡了七七四十九……個月,整整四年。胤禛從當年的四貝勒變成了如今的雍親王,偌大的京城也已物是人非。
劍落走在去王府的路上,忽聞茶樓說書先生提到雍親王,遂停下腳步,仔細一聽,竟還跟自己有關,原來,四年前胤禛回京,發現劍落沒了,舉全府之力四處尋找,懸賞金一漲再漲,上個月又換了告示,如今已到萬兩白銀,豁了性命抓奇珍異獸去王府獻寶的人天天都有,各種故事傳聞也曾出不窮,被坊間文人編成了奇幻故事,在茶樓上演……劍落抿嘴一笑,心裏極甜。
這時,站在他旁邊的聽書人問同伴:“你說雍親王養的那只到底是不是神獸?若不是,王爺幹嘛要花那麽多錢來找啊?”
對方哼了一聲道:“你是聽書聽魔怔了,這世上哪來的神獸。不過……”說到這,此人故作神秘地賣起了關子,在同伴的催促下才小聲說道:“我聽人說,那小東西之所以寶貝,是因為,它是廖大人送給雍親王的定情之物!”
“是這樣嗎?坊間都傳,雍親王對廖大人是一廂情願,愛而不得還把人給軟禁了,啧啧……皇上居然也不管管。”
“你懂什麽!雍親王本事大,連太子辦不得的差他都能辦得,區區廖郎,皇上還不是說賞就賞了。說不定倆人在王府裏朝夕相對,日久生情了呢!”
“嗯嗯!有道理!不過,他們還真是一對苦命鴛鴦,聽說,雍親王中了無解之毒,早晚會先廖大人一步而去,真可惜啊……”
本來酸倒牙的劍落聽到這,心裏一驚,一把拉住那二人,道:“你們說雍親王中了無解之毒?怎麽回事?說清楚!”
二人不明所以:“你不知道嗎……街頭巷尾都在傳,好像是當年去河南赈災時候中的毒,看過的郎中都說無法……”言畢,趁劍落走神,倆人一溜煙兒跑沒影了。
是夜,劍落悄無聲息來到王府,胤禛正摩挲着他之前住過的金絲籠對月小酌,已是微醺。見院子裏突然多出一個人,胤禛并不警惕反而又驚又喜,失聲喚道:“雲深!”
重逢的喜悅頓時煙消雲散,劍落小聲嘟囔一句:“雲深雲深,就知道雲深!”繼而匿入暗夜,待胤禛定驚再看,那處已空無一人。
“又是幻覺啊……”胤禛苦笑着搖搖頭,一口幹了杯中酒。
劍落緩緩坐下,雙臂抱膝,一瞬不瞬地盯着胤禛,仿佛又回到了從前,胤禛兀自忙着,劍落躺在他的金絲籠裏用目光描摹心愛之人俊朗的眉眼。
胤禛自律,甚少飲酒,量自然不大,不多時便徹底醉了,劍落走出暗影,輕輕将胤禛拉進懷裏,喂他服下了本該在四年前就服下的解藥。
次日,酒醒後,胤禛驚喜發現,他的神獸劍落又回到了金絲籠,劍落見胤禛笑得開懷,心裏甚是得意,然而,只得意了半天,他就被胤禛送去了廖雲深屋裏,臨走前胤禛還囑咐他:“雲深被困在王府不痛快,你一定要盡力讨他開心!”
廖雲深對胤禛送來的一切都不屑一顧。劍落窩在籠子裏三天,沒人理他,也沒人給他喂食,最後,還是肚子咕嚕嚕的叫聲引來了廖雲深的關注。
“來吧,小家夥,我喂你吃點東西!”廖雲深将他從籠子裏抱了出來:“你主人犯了錯,我卻拿你這個無辜的小家夥撒氣,也真是糊塗!”
劍落懶得理他忏悔,看見食物不要命地沖了過去。
“慢點,慢點,還多着呢!”就這樣,一頓飯之後,一人一獸成了朋友,當然,這是廖雲深單方面自作多情,劍落并不這麽認為。
廖雲深一如當初寂寞的胤禛,時常抱着劍落散步、絮語,講心事。
他說,苦讀十數載,本是為報效朝廷、造福百姓,如今卻被逼以色侍人,嗚呼哀哉!
他說,衆皇子中,他曾最看好四阿哥,也有心輔佐,誰知本應是君臣摯交的兩個人竟鬧到如此地步,聰明如胤禛居然會拎不清,一個四品京官和什麽狗屁男福晉哪個更有用?
他說,他很擔心他的父親母親,還有大哥,他們有文人的傲骨,哪怕對方是雍親王,也不會妥協,不知道胤禛是怎麽應對他們的,他們可還好?
他說,其實自己并不憎恨胤禛,誰都有犯錯的時候,只盼着他不要一錯再錯,能夠早日醒悟,做個心系天下的賢王,自己自然會不計前嫌,繼續全力輔佐。
他還說,這麽多年來,他一直對當年那個救了他兩次的筇竹公子懷有愧疚之心,如果有緣再見,他想對他說“謝謝”、“對不起”,還有“我從未相信你是細作”……
劍落捂起耳朵,可是沒用,廖雲深的話不僅聽進了耳朵,還灌進了心,他想,若自己是胤禛,面對一個飽讀詩書、志存高遠,又善良寬容的廖雲深,一個胸無點墨、只會撒嬌耍賴的劍落,恐怕也會選擇前者吧。
如果廖雲深是最好的,那他就該是胤禛的。在認定了這個理之後,劍落試着像朋友一樣對待廖雲深,陪着他、取悅他,甚至還用自己拙劣的“迷路計”為他和胤禛創造更多的見面機會。
日子不鹹不淡地過着,廖雲深已經習慣了劍落的小心思,每次在胤禛處抱了劍落就走,也不多說什麽,直至那日,再次尋着劍落而去,卻發現是被侍衛擡回來的,侍衛說,四爺在禦前跪了一天一夜。廖雲深正欲再問,管家不失時機地出現了,侍衛連忙退下。管家不肯多言,只說:“廖公子去看看四爺,四爺也許會好的更快一些。”
廖雲深進去時,胤禛還在昏睡,福晉、側福晉、阿哥、格格一屋子大大小小哭天抹淚,劍落則縮在胤禛頸窩一動不動。廖雲深問過太醫情況後,不欲再做停留,可任他怎麽叫,劍落都不肯跟他走,無奈,廖雲深獨自一人先行離開。
廖雲深前腳走,胤禛後腳就睜開了眼,他揮退衆人,抱着劍落道:“小家夥,原來你心裏還有本王啊!”劍落翻了個白眼,當初把我送人的是你,現在吃醋的還是你!
十三貝勒來探時已是深夜。
他問胤禛:“廖家之罪已經板上釘釘,明日大哥就要來拿人了,皇命難違,四哥真的要為了廖雲深……”
胤禛捋着劍落的毛,輕聲道:“十三弟莫要再勸。”
十三貝勒深深嘆氣:“既然四哥心意已決,弟弟拼了命也會護四哥周全!”言罷,起身大步離開,任胤禛如何在身後呼喚,都不肯回頭。
次日,天還未亮,雍親王府就被重兵團團圍住,與大阿哥對峙門前。
“十三弟這是何意?”大阿哥明知故問。
“大哥,恕弟弟無禮!”十三貝勒一身戎裝,手執長劍,擋在大阿哥面前行禮。
“呵……我奉皇阿瑪之命拿人,十三弟此舉不是對我無禮,而是對皇阿瑪無禮!”差事難辦,大阿哥不僅不惱,反而樂見其成。
“我府上的事,用不着你操心,快些帶着你的人離開!”這時,管家攙扶着滿面怒容的胤禛出來,他對十三說:“你若再不走,你我兄弟便于今日恩斷義絕!”
“四哥莫要多說!”十三阿哥轉過身,不再看他。
“好一出兄弟情深!”大阿哥假笑着鼓了鼓掌:“既然二位弟弟不肯配合,那我就只能硬來了,否則,耽誤了向皇阿瑪複命,大家都不好做。”說着,大手一揮,身後兵士紛紛亮出兵器。
“我看誰敢!”十三貝勒寶劍出鞘,直指大阿哥額前。
“老十三,莫要胡鬧!”胤禛目眦欲裂,一巴掌打在十三貝勒臉上。
十三貝勒也不示弱,大聲怒道:“我不胡鬧如何護得了四哥!難道你要讓我眼睜睜看着他們把你抓走,扔進大牢,扣個抗旨不尊的罪名,人頭落地?”
“我有我的打算,你別多管……”十三的一番話讓胤禛的氣勢漸弱。
“你的打算?”十三冷笑:“你的打算就是陪着那個廖雲深一起去死?”
未及胤禛多說,一道溫潤的男聲在他背後響起:“行了,王爺、貝勒爺,別吵了,一切因我而起,自當由我了結。”
看到來人,胤禛心裏咯噔一下,連忙呵斥:“雲深!快回去!”
“王爺……是我……”
簡單幾個字,旁人聽不出蹊跷,胤禛卻大為震驚,他無聲道:“筇竹……”
穿着廖雲深衣裳的劍落,看着胤禛微笑着點了點頭,道:“王爺,雲深告辭。”不多廢話,劍落走得潇灑,仿佛不過是去趕一場廟會,晚飯便歸。
大阿哥左看看右看看,不明所以,只得随“廖雲深”而去。胤禛則不顧腿傷沖回後院,見那人正伏在桌上昏睡,一顆懸着的心終于落了地。
在刑部大牢關了一陣子,無人探望也無人提審,忽有一日,雞鴨魚肉送進監牢,劍落明白,這是要上路了。他穿着白色囚服,手被反綁在身後,旁邊跪着男女老少幾十口子人,哭聲喊冤聲此起彼伏,他遠遠望向人群,一個熟悉的身影都沒有。
劍落撇了撇嘴,胤禛定是将那親王府變成了與世隔絕的桃花源,不過也好,不知道就不會傷心、不會愧疚,畢竟廖雲深是一個讓人想恨都不得法的家夥,如今又沒了家人……不過,他還有胤禛,胤禛那麽優秀,對他又好,他只是一時無法接受,時間久了一定也會愛上胤禛,到時候再讓他知道真相,疼痛少了,幸福多了,兩人雙宿雙飛,一定會格外開心……想到這,一滴清淚奪眶而出。
真沒出息!
剛在心裏鄙視完自己,就聽咔嚓一聲,“筇竹”的人頭落了地,滾出去老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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