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剩下的收尾工作,暫時交給秦瀚、陳充他們兩人,向南川和池俨回到清平街的小屋,來不及洗漱,倒在床上秒睡過去。
醒來時窗外霞光滿天,初秋的晚風帶來陣陣涼意,緩解了室內的悶熱。向南川是被臭味熏醒的,他捏着鼻子,推了推睡得正沉的池俨,“快去洗澡,臭死了。”
池俨睡眼惺忪,眼睛半眯看了向南川一眼,仿佛下意識那般,腦袋湊過去親了向南川一口,然後長臂一攬,摟住向南川的肩膀,又繼續睡了過去。
向南川被臭味團團包圍起來,一臉生無可戀。他聞了聞自己衣服上的味道,完了,自己也變得臭烘烘了。
向南川捏着鼻子,想繼續睡,可此時肚子咕嚕嚕作響,餓,很餓,非常餓……
瞅見池俨困倦極了的模樣,向南川稍微有點于心不忍。
算了,誰叫我是溫柔體貼的好男友,向南川想了想,撥開池俨的手臂,起身去浴室洗漱。
他剛起來沒多久,池俨跟着醒了,但他沒起來,眯着眼睛,感受着這久違的寧靜與安定。
向南川從浴室出來,濕漉漉的手心拍拍池俨的臉,“先起來洗個澡。”
池俨抓住向南川作怪的手,閉着眼睛不動,“我再躺一會。”
低沉的聲線帶着幾分懶散倦意,像個撒嬌的大男孩,不像平日裏冷靜自持的男人,這種狀态的池俨,讓向南川有點稀奇,以及……略微心疼。
“你再睡一會吧。”向南川輕輕掙脫開,蹑手蹑腳走出房間,關上門,然後撸起袖子,走去廚房。
等池俨從浴室出來,便聞到從廚房飄來的飯菜香。
屋裏只有他跟向南川,廚房裏忙活的人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池俨心底一股暖流緩緩趟過,走下樓梯,就見向南川端着一碟冬筍炒臘肉出來,朝他笑得得意洋洋,“開飯了!快嘗嘗我的手藝。”
向南川畢業後一個人居住,外賣吃膩了,偶爾會琢磨自己做點吃的,久而久之,倒學會了做一些家常小菜,只是他本人比較懶,很少會自己動手做飯。
向南川難得心疼起自己的男友,這幾天他們幾乎沒吃過一頓正經的飯菜,吃的全是包子、燒餅這些易入口,又不浪費時間的食物。
今日心血來潮,便做頓飯犒勞下對方。
池俨夾了塊臘肉,嘗了嘗,味道說不上驚豔,但對于池俨來說,比曾經吃過的山珍海味還要美味。
臘肉是胖子自己做的,用煙熏過,鹹辣有度,冬筍的清香混合着臘肉的香濃,不叫人覺得膩味,看來他手藝依舊不減當年。
向南川一連吃了三碗飯。
剩下的飯菜被池俨一掃而光,連菜汁都沒剩。
吃飽喝足,向南川躺在沙發上思考人生。
見池俨洗完碗出來,向南川忽然開口,“我讓鐘鶴生離開西州了。”
池俨也沒有問向南川,他是怎麽處置鐘鶴生的。
第一次正式談到鐘鶴生。
向南川感覺得出,其實池俨挺重視鐘鶴生,有意願将他培養成接班人。
可惜鐘鶴生辜負了池俨的期望。
池俨點頭,拿起手帕擦拭幹淨手上的水跡,“我知道了。”頓了頓,“如果不是你,他不會有機會活着離開西州。”
他知道他的愛人很善良,善良并不是聖母,鐘幺為自己犯下的錯,受到了應有的懲罰。而鐘鶴生罪卻不該死,他也曾救過無數人,将功抵過,從此他不再是西州基地的鐘隊長。
鐘鶴生的離開,在西州高層掀起一陣波濤駭浪,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作為基地默認的第三把手,抵抗喪屍潮時這麽大件事,池隊長卻安排他坐冷板凳,本身這件事就有些可疑。
這會鐘鶴生直接帶着兒子離開了,大家不由得懷疑,鐘鶴生是不是做了什麽?
這次喪屍潮來的怪異,難道和鐘鶴生有關?
話說回來,他的兒子也奇奇怪怪的,失蹤兩年,莫名其妙出現在西州……
有人問到池俨跟前,池俨否認了這些謠言,只說鐘鶴生是去西南找他妻子,智者止于流言。
既然池隊長都這麽說了,其他人不好再追究下去。
若不然,鐘鶴生絕無可能活着離開西州。
與此同時,距離西州100多公裏處,有一輛破破爛爛的suv,它如同年邁的老人,磕磕絆絆駛進工業區。
車子熄火好幾次,才越過道路緩沖帶,駛進停放在廠房門口的草坪上,鐘鶴生從駕駛座下來,打開後座車門,将鐘幺抱了出來。
鐘幺緊閉着雙眼,雙手無力地垂放下來。鐘鶴生依然能感覺到鐘幺微弱的呼吸,可是那個曾軟軟的叫他“爸爸”的男孩,再也醒不過來了。
鐘鶴生眼睛酸澀,他抱緊了鐘幺,撿起黑色背包,走進廠房裏。
今晚他們将在廠房過夜。
鐘鶴生從背包找出一個罐頭,撬開後,溢出一股油膩的味道,鐘鶴生叉起一片牛肉,機械般咀嚼着,幾乎分辨不出這罐已過期的罐頭是什麽滋味的。
鐘鶴生離開西州時,什麽也沒帶,他背起鐘幺,頭也不回地走出基地。
車子和罐頭是在路上找到的,周圍早就被戰隊搜索過無數遍,能找出幾個罐頭是實屬鐘鶴生運氣好,在一家農戶的的地窖找到的。那家主人在末世爆發後,帶上吃的喝的,還有一大堆物資藏進地窖裏,可能是心理壓力太大,那家主人過了沒多久就割腕自殺了。
大約地窖的入口太隐秘,這麽久也沒人能發現,最後便宜了鐘鶴生。
鐘鶴生從背包翻出一張毛毯,裹住鐘幺,只露出個圓圓的腦袋,鐘鶴生望着鐘幺蒼白的小臉,默默發呆。
“桀桀——”一聲鷹鳴劃破天際,鐘鶴生警惕地看向窗外。
巨鷹撲哧着翅膀,俯沖而下,急速降落在草坪上,身着白色長袍的青年現在巨鷹背上,輕羽般飄然落地。
青年披着朦胧的聖光,走到鐘鶴生面前,他唇角勾起完美的弧度,“鐘鶴生。”
哪怕素未謀面,鐘鶴生依舊可以從聽來的描述中,認出眼前之人的身份。
鐘鶴生譏笑,“鐘某何等何能,讓蘇長老親自前來對付。”
“我來看看我們小聖童。”蘇安哲仔細瞧了瞧裹在毛毯的鐘幺,“喲?怎麽變成這副模樣呢?”
鐘鶴生厭惡極了他臉上的虛僞,若不是聖安教這些人,他的幺兒也不會落得這般下場。
“你想知道鐘幺是怎麽去西州的嗎?”蘇安哲輕笑,“是我送他去的,還瞞下他,不讓他看見你們發布的尋人信息。”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鐘鶴生忍不住厲聲質問。
“當然是為了……”蘇安哲笑容瞬間收斂,他忽然自言自語,“是為了什麽呢?哦,因為我和那個愚蠢的笨蛋打個賭,我們賭誰能贏……”
“不過……差不多該揭曉結果了……”蘇安哲眼底的陰霾一閃而過。
後面的話輕得幾乎聽不見,聽覺敏銳的鐘鶴生,勉強聽了個大概,他深呼吸一口,壓下心頭的怒火,問:“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麽要把鐘幺帶去神域?”
“因為不把他帶到神域,他就會死掉啊。”蘇安哲語氣輕快,“埃德溫實驗室那些家夥,最喜歡這種實驗體了。”
“要不是我,你可見不到他。”蘇安哲托着下巴,“嗯……雖然他現在……不過向南川已經手下留情了,起碼小聖童還活着。”
蘇安哲所謂的“仁慈”,讓鐘鶴生感到極具諷刺,“我妻子呢?”
蘇安哲恍然般,一擊掌,“對了,我過來是想通知你,十一月一日,神域,我送了個驚喜給你,希望你會喜歡,後會有期!”
“等等!”鐘鶴生伸手攔住蘇安哲,可蘇安哲說完最後一句後,他的身體化為虛影,留下點點熒光。
鐘鶴生沖出大門,甩出一道風刃,這時蘇安哲已躍上巨鷹後背,巨鷹扇動翅膀,飛向無盡的夜空。
唯有一根褐色的羽毛,從巨鷹翅膀脫落,悠悠揚揚飄落下來。
鐘鶴生接住羽毛,死死拽緊,十一月一日,神域。
還有半個月時間。
西州重建工作剛開始,滿目蒼夷的城牆需要推倒重建。
巡邏隊的挨家挨戶檢查有沒有喪屍混進基地,畢竟當時情況太混亂,難保沒有喪屍趁亂闖進基地。
雖然有喪屍大佬在,這種情況的幾率非常低。
剛好趁着機會,池俨将聖安教埋藏在基地的眼線拔除幹淨。
除了這些,還有犧牲者的慰問工作。
這次犧牲的異能者有五十四人,普通人一百零一六,他們的獎勵照常發放,再加三倍撫恤金。有親屬的交給親屬,沒有親屬的,則全部捐贈到育兒院。
池俨讓人在基地中心立了一個碑,将犧牲者的名字刻在碑上,讓後人銘記。
他們不該、也不能被遺忘。
目前西州遇到了尴尬的狀況,西州無能人可用,陳充倒是挺能幹,可是他沒異能,壓不住那些異能者刺頭。至于秦瀚異能等級是挺高的,恐怕西州的老隊員又會不服從他管理。
這事挺難辦的。
池俨索性同時提拔了陳充和秦瀚,并帶在身邊,讓兩人學習怎麽管理基地,一段時間後,徹底撒手不管了。
如果等他們回來,這兩人仍然不能學會制衡,管理好基地事物,那麽池俨就會将基地交回給北城。
安排好一切後,他和向南川、胡滿幾個人準備前去神域。
臨行之前,向南川聯系了在西北基地,有過一面之緣的匡禾豐,拜托他帶路。
池老爺子得知他們要去神域,告訴他們,若是去到神域,可以聯系他的舊部下,池天宗對他有過救命之恩,是能夠信任的人。
池俨淡淡應了,他對池天宗的感情很複雜,到底是骨肉相連的親人,只是每每靠近,都會想起父親的死。
像一根針,同時紮在兩人心上。
也許像這樣,維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是爺孫倆最适合的相處之道。
此次去神域,前路危險重重,池俨做好了回不來的準備,他将池家托付給陳充,尤其池珊,池俨暗地告訴她,若是不慎暴露了能力,事态無法控制時,便直接離開西州,他為她留好了後路。
池珊哭着答應了。
離開基地的當天早上,向南川偷偷溜到超市,将所有火箭筒等重武器下架了,他希望,以後再也沒有能用到它們的機會。
安排好一切後,在十月十五這天,一行人踏上去神域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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