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量

從這之後，餘婕開始暗暗關注起這個名叫賀曉軍的新兵。

夏季的一天，餘婕在訓練場給一中隊上課，她穿着配發的制式襯衣，襯衣下高高聳起的胸部格外引人注目。當她背對戰士們在黑板上寫射擊要領時，背後發出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女人的直覺告訴她，有人在做小動作。她猛一回身，只見坐在前排的賀曉軍正與後排的幾個兵打着手語。

她嚴厲地喊道：“賀曉軍，不好好聽課，在下面幹什麽？”

賀曉軍起立道：“報告教官，我們正在探讨問題。”

“探讨什麽問題？”

“我們在猜......你戴多大罩杯的胸罩。”

餘婕的臉一下漲紅了，她心裏暗自佩服賀曉軍敢說實話的勇氣。軍營是陽剛之地，缺少女性的陰柔，一群光頭大兵在一起談談女人再正常不過，惱火的是他竟敢當着全中隊人的面把實話說出來，明顯是在戲弄自己，此風不殺将來我還怎麽當他們的教官？擒賊先擒王，對，就拿這個賀曉軍開刀。

她慢慢巡視着衆人的目光走近隊列，看到教官嚴肅的樣子，大家心裏都有點發毛，全體起立立正站好。餘婕走到賀曉軍身後，突然起腳踹向他的腿彎，意欲将他踢跪下，好當衆出他的醜。孰料賀曉軍好象早有準備，腿彎受到踹擊後只是略微彎曲了一下又崩得筆直，頑強地站立着。

“賀曉軍，踹你是因為你不尊重婦女，這是你自找的，現在扯平了。為了不讓人說幹部欺負士兵，咱們來一次散打，以示公平，你盡可以向我複仇。來吧！”

“報告教官，我不和女人打架。”賀曉軍大聲說道，戰友們都捂住嘴偷着樂。

餘婕鄙視道：“現在這裏沒有教官和士兵，也不分男女，出手吧！”

看賀曉軍猶豫着遲遲不動，餘婕自持練過散打，迎面一拳朝他面部打去，意欲逼他動手。賀曉軍連連躲閃，就是不肯還手。幾招不中後，餘婕有些惱羞成怒，出手越來越快、越來越狠，拳拳帶着風聲，招招暗藏殺機。賀曉軍故意露個破綻，讓自己挨上幾拳以洩她憤。孰料餘婕毫不領情，仍然全力進攻，這下真把賀曉軍給逼急了，與她真的對打起來，雙方你來我往難分勝負。

賀曉軍學過通背拳，他運用其中抖腕、搖腕的招數，鎖住餘婕的雙手，然後腰背發力一推一摔，将她摔倒在地壓在身下。但這一瞬間他知道此事不好收場，當着衆人怎麽也得給教官留點面子不是。他鎖住餘婕手腕的手悄悄放松，低聲道“快打我鼻子”。餘婕知道賀曉軍是在給自己臺階下，再打下去只能是自找其辱，遂借勢一拳打在他鼻子上，賀曉軍慘叫一聲仰面倒下，鮮血從鼻孔中流了出來。

戰士們一齊鼓掌為餘教官的反敗為勝叫好。

賀曉軍慢慢坐起，擦着鼻血說：“報告教官，我認輸！”

此時餘婕心裏五味雜陳，她明白其實輸的是自己。

為這事，倆人結下了梁子，在日後的訓練中餘婕經常找賀曉軍的碴兒，挑出毛病就體罰他，不是做俯卧撐，就是搬彈藥箱，要麽就是罰他在操場上跑步，動辄幾千米、上萬米。練無依托舉槍射擊，別人槍下吊三塊磚，她讓賀曉軍吊四塊或五塊；練習潛伏狙擊時，她給賀曉軍選的陣位不是滿地荊棘就是曝曬在陽光下。

雖然累得跟孫子似的，但賀曉軍心裏卻在暗自高興，因為一切都按他的設想在發展：首先要讓自己引起餘婕的注意；其次是自己的軍事素質要過硬；看問題要有自己的思想和見地，既不讨好她也不附庸她；再就是多設法激怒她，讓她恨自己，她要是真生了氣，按正常思維來說，就會處心積慮、想方設法來懲治自己。一個人如果總想着如何對付別人，說明她已經對你上心了，所謂“打是心疼罵是愛”就是這個道理。當恨一個人恨到極點，這種恨就會轉變成愛。而自己在受到懲罰時決不服軟求饒，要顯露出一個男人的骨氣，在心理上打擊她的銳氣，以此占得上風。

事情的發展果真如賀曉軍設想的一樣，在扛過了餘婕的三板斧後，餘婕自己心中就發生了微妙地變化。雖然當初賀曉軍對自己不敬，但踢也踢了，打也打了，罰也罰了，氣也出了，她對這個羁傲不遜、從不服軟的刺兒頭兵真是愛恨交加，心态自然就發生了轉變，不由得暗暗喜歡起賀曉軍來。

人和人的相互吸引，常常有着難以解釋的奧秘和玄機。

恨歸恨，但在訓練場上，餘婕還是把自己的本事毫無保留地都教給他，經常給他開小竈，從講射擊原理、抓動作規範、緩解心理壓力、如何調整呼吸、傳授射擊心得等方面循序漸進地強化他的訓練。也許賀曉軍天生就是塊搞射擊的料，有了高人的指點，很多問題一點就透，使得他進步神速。

一個優秀的狙擊手是用成績來說話的，在半年後的實彈射擊中，賀曉軍30米距離上手槍速射命中率達100%，1000米距離上用88式狙擊步槍能準确命中雞蛋大小的物體。

賀曉軍明白，自己能獲得佳績自然與餘婕耐心的傳幫帶分不開，關鍵是她對自己态度上的轉變，讓他覺得這半年的苦沒白吃、罪沒白受。

這時，賀曉軍被任命為班長，提前晉升上等兵軍銜。而餘婕為特戰大隊加速培養狙擊手苗子，增強隊伍活力，提高部隊執行任務的能力打下了牢固的基礎，也多次受到軍區黨委的表彰。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