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28 大哥哥

有了楊聰的暗中幫忙，拍攝異常順利，沒了戲份的小男孩很快被家長領回去了，據說要去上什麽鋼琴班，到過節前幾天才能放假。楊聰眼看着哭唧唧的小孩離開，心中充斥着淡淡的憂傷與幸災樂禍。

幸好楊昇對他的智商很自信，之前理化生成績不好，也沒讓他去補習。

齊況心情最好，拍攝間隙翹着腳嚼鹵鴨爪，滿嘴流油：“你們家出的新口味不錯啊，挺辣！”

楊聰羨慕地看着紅彤彤的一盒，可惜楊昇不樂意讓他多吃辣，現在他只能看着解饞：“叔叔還在弄新方子呀，以後有更多好吃的。”

“你怎麽還不回去，不用學習？”剛剛拍完了楊聰剩下的戲份，按理說，他家長應該要急着把他領回去了。

正忍不住偷偷嘗點味，楊聰猛地縮手，表情淡定：“我自己騎車過來的，叔叔要看店。”最近有個店員請假了，又恰好快過節，客人特別多，所以楊昇沒辦法，唯有留在店裏。至于楊聰這個不安分的家夥，偷偷摸摸就晃過來，還拎了一大袋齊況他們定的鹵菜，美其名曰“送外賣”。

齊況不吃他轉移話題這一套，看了看手上的油，忍住了揉小孩腦袋的沖動：“說老實的！”

“留下來看看最後那一幕的是誰呀！”楊聰好奇得很，從拍攝第一天起，他就沒見着演成年主人公的演員。

莫名有些臉紅，嘴角的笑意幾乎壓不下去，齊況急忙別過臉，可惜耳根也發燙。過了一陣，他把手上的油和辣椒碎擦幹淨，稍微冷靜了，才解釋道：“你看不看電視劇？就最近很火的那部《雙灤》……”

楊聰兩眼一亮：“我喜歡小師妹這個角色！”他口中的小師妹，是劇裏的小配角，童星出演，靠賣萌圈粉。

“那男主角呢？”齊況意有所指。

“嗯……一般般。”向來對男角色不怎麽關注，在楊聰心裏，還是自家叔叔最帥。

齊況沒忍住，卷起劇本敲他頭，動作倒是很輕：“那可是現在大火的成鈞！你會不會欣賞！”

果不其然，楊聰聽出了話裏隐藏的意思，狐疑地眯起眼：“我是小孩！當然喜歡小孩！”說到這，他假裝沒心沒肺地吐槽齊況，“叔叔才是……你是大人，當然喜歡男主角！不過他沒你好看。”在齊況這個缺心眼還扮作七竅玲珑的人面前，他很少顧忌形象。

對方太逗了。

聽前半句的時候，齊況還笑着要罵他，結果後半句一出，他從耳根一直紅到脖子，是個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在害羞：“你，你才喜歡！我也喜歡小師妹。”為了不稱贊那誰，齊況不惜更改心頭好。

楊聰沒回答，忽然，視線越過他落在了背後，同時瞪大了雙眼：“哎！是那個成，那個男主角！”

齊況聞聲回頭，下意識爆了粗口：“卧槽！”說完，他像被火燒了屁股，急忙跳起來，“你不是，你是不是說還在車上嗎？”

來人正是當紅演員成鈞，穿一身黑色風衣，脖子上的圍巾倒是過分粗糙了，看得出編織他的人手藝不太熟練。雖然天冷，身上穿的應該不少，但他緩步走來的時候，身姿還是那麽颀長，甚至在寒風裏顯得有些纖細。若不是齊況知道那底下充滿爆發力的肌肉，想必也會被騙過去。“嗯，提早來了，早點陪你過年不好嗎？”成鈞表現得與齊況很熟稔，伸手攬住了他的細腰。

平時讨厭旁人湊太近的齊況竟沒有推開對方，反而手足無措地解釋：“不是，我沒想到……”又猛然醒悟，覺得自己太矯情，狠狠啐了對方一口，“誰知道你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

楊聰看得目瞪口呆，雖說知道這世間兩個男人也能結為伴侶，但畢竟是少數，他們平日裏總會隐藏住自己的去向，以免招致旁人唾棄的目光。然而，成鈞和齊況的一舉一動，無不昭示着他們是一對，而且非常恩愛，絲毫不顧及在場的人。

也是奇怪，劇組裏的人似乎都清楚他們的關系，看了一眼就繼續幹自己的活。唯有眼鏡男幾步上來：“這裏還有小孩呢！”脫口而出後，他也默默轉頭，明明昨天已經從齊況嘴裏得知成鈞要拍這個公益廣告的消息，他還是覺得震驚，不得不感慨一聲狗男男。

這才想起有個未成年在場，齊況連忙從成鈞懷裏出來，只好寄希望于小孩年紀小，不懂事。可楊聰不給他面子，笑嘻嘻地盯着齊況紅透了的臉頰看，似乎對他這副小媳婦的模樣很感興趣。

齊況越被看，就越臉紅。這和在一群心思各異的成年人面前秀恩愛不同，楊聰還是個孩子，可不能被他們帶壞了——但看這反應，是懂了還是沒懂啊？

成鈞倒是敏銳，愉悅地勾起唇角：“你好，小朋友。剛才的就當沒看到吧。”

作為回應，楊聰兩只指頭一捏，在嘴上做了個拉拉鏈的姿勢，格外乖巧。

齊況目瞪口呆：現在的初中生都那麽早熟了嗎？

最後一幕的演員當然就是成鈞，最近在粉絲眼裏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他，輕裝簡行，來到這個小城市。因為冬天，人們大多穿得嚴實，戴口罩的比比皆是，成鈞也就很輕易地掩飾了身份。即使影視城裏有一兩個機靈的粉絲，覺得他身形有些熟悉，一想到這邊又小又破，立馬推翻了自己的猜測。

殊不知，真亦假時假亦真。

齊況在的地方，怎麽可能少得了成鈞？

明面上，齊況承受不住家族壓力，當了一回抛棄情人的渣男，溜到這邊躲避風頭。實際上，成鈞一邊靠“被抛棄”的假象，、讓齊家人放松警惕，一邊準備好了一切，時機到了就往小城市裏鑽。由于消息隐瞞得好，除了在場的工作人員等，唯一一個知情的局外人就數楊聰了。

齊況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我家裏人沒為難你吧？”

成鈞笑了笑，借着袖子的遮擋牽他的手：“沒，你家人都很好。”

“他們就是多事。”齊況小聲嘀咕，若不是家人覺得戲子無情，一開始也反對他當導演，現在也不至于逼得他到處亂跑。不過齊家人向來開明，當中更多是擔心齊況受傷，而非對同性戀有什麽偏見。在如今清濁難分的圈子裏，他們一家人确實算是另類。

已經躲到另一頭的楊聰恨不得将口罩拉到眼睛上，暗自吐槽：“說好了不秀恩愛呢……”

這邊溫存片刻，過後，成鈞起身去換衣服、化妝。齊況頗有些不舍，撚了撚碰過對方掌心的指尖，深吸了一口氣。見狀，楊聰趁機湊近，笑得特別天真無邪：“叔叔，祝你們百年好合呀！”

齊況剛降溫的臉又要發燙了：“閉嘴！年紀輕輕就不學好！”

正巧，眼鏡男端着水壺過來，聽到了最後一點，給楊聰開脫道：“這小孩成績好着呢。”

“你也閉嘴！”齊況開了地圖炮，無差別攻擊。

正當導演被調侃到想動手揍人的時候，主演就位了。成鈞并沒完全靠化妝使自己五官變得平淡，而是盡量弱了氣質，在演技加持下，他變得和無數渴望歸家的普通人一般。這一段，描述了主人公被拐賣多年後，仍舊不懈尋覓着父母。在外工作，每到無數人歸家的時候，他卻無比迷茫。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白發蒼蒼的老夫妻也沒放棄尋找，也許一直到走不動了、牙也掉光了的那一天，他們還記挂着當初說不清楚話的孩子。

成鈞的戲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那麽多類似的公益廣告，一般人早就看膩了，覺得不過又是一碗平淡的雞湯。但成鈞勝在演技出色，在他的演繹下，那位不知歸路的主人公仿佛從劇本上走出，栩栩如生。

楊聰這才明白，齊況所言非虛，眼前的大哥哥不愧是當紅的演員，比他這種靠本能哭來上鏡的好太多。他第一次有了目标——喜歡扮演別人的人生，即使只是一次哭戲，他也打心眼想要去做。

齊況和成鈞都不清楚這孩子正想着什麽，畢竟，他們可不了解楊聰是只小妖怪。人類所說的智近乎妖，對楊聰而言，他一生下來就有靈性，接觸到人間煙火，懂得更多，想得更多。

“叔叔！我回去了！”楊聰愣了許久，突然起身，對兩人張口大喊。

正與成鈞竊竊私語的齊況回頭，笑了笑，眉眼張揚：“記得跟你家長說，明天再送鹵菜過來。”

成鈞摟他的腰：“總吃這個？”神色中多了幾分不贊同。

離得遠了，楊聰還聽到齊況像在撒嬌的聲音：“沒有……不是你……愛吃辣……”

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