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37 慢慢等

暑假來臨的時候，楊聰早早買了機票，一放假就飛回楊昇在的小城市。

現在他長得越發好了，左鄰右舍見了，都忍不住驚嘆，尤其是給過他們很多幫助的鄰居家，當初那個小男孩很喜歡這個漂亮的哥哥，而且時不時會問：“那個小妹妹呢？也那麽好看的？”

楊聰望天：“啊……她在老家讀書。”

知道楊聰暑假回來住，楊昇高興壞了，即使在徒弟面前還是板着臉，但那種情緒是藏不住的。徒弟又不是真正的木頭，哪能察覺不出師傅和他侄子間奇怪的氛圍，不敢多說，安心管着店。

楊聰也樂着呢，雖然還要等，但楊昇已經漸漸适應他偶爾超出叔侄關系的親昵。兩人還是睡在一張床，楊聰習慣了在對方懷裏睡去，在對方懷裏醒來。楊昇也是如此，抱着懷裏這一小只，那種安穩感充盈在胸腔，怎麽也改不掉了。

那輛洋蔥紫的自行車送給了鄰居家的小男孩，楊聰見他在街上閑逛，也會上去教他騎車，就像當年楊昇非要跟在他後頭。本來和他不對付的貓漸漸老了，身子卻挺強健，也許是經常和他靠近，沾染了些靈氣。那只被它帶回來的小公貓也差不多，渾身白毛柔順得很，油光發亮，摸起來簡直像綢緞。

從大一起便開始接觸編劇的工作，加上還有拍戲的經驗，中途與齊況的禦用導演小姐姐聊了很久，楊聰越發堅定自己要做這一行的心。他在網上接了一兩張很小的單子，用來練手，久而久之也賺了點錢，這次回來偷偷給楊昇買了一瓶平時舍不得喝的酒。

楊昇自然很珍惜地喝光，之後把酒瓶洗幹淨，鄭重地擺在了客廳的玻璃櫃裏，當做是收藏品。

楊聰害羞：“嘿嘿。”

中京傳媒大學的暑假比別的學校要長，楊聰在家裏玩了很久，才戀戀不舍地回學校。還要過一年多，他才算真正“成年”，到時候趁機引誘楊昇做點別的……旁人也不會懷疑楊昇是戀童癖了。

只不過現在，還是慢慢等着吧。

上了大二，楊聰依舊在戲劇社玩得風生水起，嘗試着寫了很多劇本，有些演出來了，博得同學的贊賞；有些拿去給齊況看，被他皺眉批了一番，修修改改，最後留下的不多，拍成了一些微電影放到網上。實在找不到合适條件的，楊聰幹脆找了些配廣播劇的人，也弄成了音頻發到自己微博賬號裏。一開始沒什麽人知道，後來齊況那部武俠片播出了，楊聰小小地火了一把，靠顏值籠絡了一堆顏粉，粉絲自然也把他不多的微博翻了個底朝天。

校內也有人锲而不舍地追求他，楊聰不勝其煩，趁着夜色變成原型把人吓了一通，一來二去，之後沒再有人敢貿然靠近了。

稍稍有點名氣，齊況更愛找他去拍戲，一方面是認識，好說話；另一方面則是楊聰“物美價廉”，當個配角很不錯。一旦有合适的角色，不管男女，反正他覺得楊聰演得出來的小角色，都拿去讓他挑。楊聰當然不僅為了演戲，而是在不同劇組裏，他能接觸到各種類型的劇，或者直接與編劇交流，學到很多知識。

“唉……可惜啊可惜啊。”齊況每回都嘆氣，手裏捧着成鈞逼他喝的枸杞茶，像個老年人一樣。

楊聰懶得理他，盯着劇本揣摩別人是怎麽寫、怎麽安排劇情和角色，沒鏡頭之後他也賴在組裏，畢竟齊況不會趕他走。

另一邊，楊昇家的玻璃櫃裏擺進去越來越多東西，有公益廣告的碟片、空了的酒瓶，還有武俠劇的海報，像書法作品那樣被妥善地卷起來藏好。楊昇也把楊聰演魔教教主那段錄了下來，有空就在家裏放，店裏安裝的電視也被他假公濟私調好臺，整天播楊聰演的劇。徒弟默默咽下了一頓狗糧，又忽然頓悟，這根本不是狗糧，他倆沒在一起都那麽辣眼睛，在一起之後……那可是穿腸□□，毒死所有單身狗。

閑下來的時候，楊昇也會上網，偷偷把粉絲在群裏對楊聰的贊美複制下來。他不太懂所謂粉絲群體裏的專業用語，只知道那些人是喜歡自家小孩，而且還建了各種群，在裏面毫不掩飾喜愛。他也弄了個微博賬號，唯一一個關注是楊聰，把對方的各種微電影、音頻都轉發一遍，每條都點了贊。

作為一個原本不怎麽接觸網絡的家長……楊昇也是很拼了。

大二的寒假，楊聰因為拍戲，幹脆沒回家，跑到了山清水秀的南鄉。“叔叔你要不要過來？”他趴在桌上，側着頭看天邊的月亮，對着電話撒嬌。

“好。”楊昇話不多，沒幾天就坐飛機趕到了，住在拍攝地點附近的賓館裏，把一個人窩着的楊聰也帶了出來。

“不用看店嗎？”楊聰吮着自家叔叔鹵的雞爪，滿嘴油光。

楊昇給他剝蝦，一個個排好，沾了醬汁放在碟子裏：“讓木頭管着，底下也有人。”這幾年，鹵菜店發展得很好，楊昇也漸漸不需要時刻看着。以前他是沒動力也沒理想，所以一個人幹，單打獨鬥。現在要照顧楊聰，也要賺錢，反而比以前更清閑了。

“我就知道叔叔很厲害。”

說實話，如今楊昇已經不是當初從老家出來，看到火車會驚訝到說不出話的少年，他好好地開着店，在楊聰上大學之後自己去報了班，每晚捧着書充實自己。他知道楊聰很優秀，或許旁人看來，當叔侄無妨，當情人……就有些違和。算了，想這些還太早，楊昇看向在自己面前會變得稚氣的家夥，不自覺勾起嘴角。

楊聰不在乎外人的看法，但沒阻止他，而是眼珠子一轉，冷不丁送上一個油汪汪的吻在臉頰：“我好高興。”

南鄉風光秀麗，小橋流水輕舟，從窗外看出去，整座城像穿越回從前，那個漁女放聲歌唱、公子搖扇輕笑的時候。楊聰正在拍的是一個現代劇，卻是穿越題材，女主角從古代穿越到現代一個鄉村女子身上，原本溫婉的她很快适應了這裏的生活，卻意外發現自己拿一手刺繡的絕技仍舊在身上。她帶着一個病恹恹的弟弟，從山區出來，費了很大工夫在南鄉站穩了腳跟，同時拜師學藝，通過刺繡結識了設計師男主角，經歷各種挫折、磨難，最終幸福結尾的故事。

古穿今的題材不算新穎，但以刺繡為線索的劇卻不多，再加上當前紅火的幾個年輕演員，收視率絕對有保證。

楊聰飾演的正是女主角的弟弟，因為從小疾病纏身，他總是一副瘦弱的模樣，後來父母雙亡，姐姐打算抛下他到城裏做工，結果還沒出村就出了意外，被女主角撿了便宜。楊聰這個角色很少臺詞，多的是哭戲，不管是一開始抱着姐姐的屍體大哭，抑或怕自己拖累了後面變得溫柔的“姐姐”而沉默地流淚，反正怎麽悲情怎麽來。

這一角色戲份不多，身世卻有些秘密，因而還算比較重要。導演是齊況的學姐，聽他推薦選了楊聰，簡直滿意到想給對方發獎金，後來還聯合編劇給他加戲。

“等拍完，我給你剪個最美哭戲，保證火。”導演頂了一張娃娃臉，心态也年輕，總愛刷微博上豆瓣什麽的。

楊聰剛拍完一幕，眼角還泛紅，接過楊昇遞給他的紙巾輕輕抹了抹，笑道：“那以後我不拍戲了，粉絲也能抱着剪輯哭。”

導演眯了眯眼：“唉，真想把你揍進拍戲這一行……算了算了，快去陪你家屬吧。”她見多識廣，怎麽可能看不出眼前這孩子和那個一直守在場邊的男人……有一腿呢？

聽了這話，楊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姐姐再見。”又被輕輕擰了一把臉頰，才轉身走向楊昇所在的方向。

當晚在旅館裏，楊聰遲遲睡不着，抱着楊昇的手叽叽咕咕：“叔叔，我拍的怎麽樣？”

“很好看。”楊昇回想起在楊聰粉絲群裏看過的那些話，覺得自己說不出口，只好擠出一句平平淡淡的評價。

“不覺得我特別可憐，想抱着我嗎？”楊聰得寸進尺。

楊昇看着他驟然亮起來的眼睛，仿佛窗外的月光都落在裏面，不由得低頭親了親他的額頭：“嗯。”別說抱着，簡直想把這個孩子藏起來，不讓旁人看到。

察覺出他語氣裏夾雜的一絲懊悔，楊聰偷笑：“那可不行。要等我‘長大’。”他數手指，“還有好幾個月，我才過生日。”

“早點睡。”楊昇無奈地笑了。

于是一整夜，河水悠悠流淌，船槳拍打水面的聲音如同隔着霧氣。屋裏很安靜，兩人睡得正熟，呼吸聲仿佛交織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