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山崖采菊

金潔扶着樹坐在了地上，實在是笑得肚子疼，再也站不住了，他從懷中取出一株狗尾巴草，放在了地上：“我來問問！”

韓凝霜以為金潔要用這株草做什麽儀式之類的，結果他卻就這麽直白的問了起來：

“草兒，幫我問問，這周邊有什麽像樣的東西？”

韓凝霜的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這樣也行？

這是一株怎樣的神草？為什麽怎麽看都和路邊的狗尾巴草都一模一樣呢？

在沙漠的時候，金潔就特別寶貝這株狗尾巴草，一天要喂它好幾次水，還不舍得放進乾坤袋，就在懷裏揣着，現在，還用它問路，真的可以？

金潔雖有通靈之能，但也不是每個靈物都愛搭理你，打個比方說，你到一個陌生的村子裏，上來就問東問西，別人肯定要防備你的，萬一惹急了，說不定還得把你打出去，并不是每個人都那麽和藹可親，平易近人，妖獸、靈植也一樣。

小草是狗尾巴草，本體接地氣到不能再接地氣，和大部分的生靈都沒有沖突，別說是靈植之間，就是妖獸之間也可以和平共處，要她去問路，比金潔自己去問要方便的多，畢竟，同種族之間要比異族之間好商量。

過了一會兒，狗尾巴草給了金潔答複：

“這座山峰的峰頂上有一個鷹巢，有一對雪頂翼蒼鷹，右前方五十裏有一片彩虹菊。”

金潔把這話對韓凝霜說了，韓凝霜覺得這事情太神奇了，簡直不可思議，真的是小草告訴他的？他可以和草溝通嗎？是這株狗尾巴草太過神奇，還是，神奇的那個是金潔呢？只不過，他的修養很好，盡管滿肚子好奇，卻也很遵守江湖規矩的沒有多問，只是納悶，真的會有人把狗尾巴草當靈寵嗎？

雪頂翼蒼鷹是三階妖獸，通體烏黑，唯頭頂一簇白毛，翼展三丈，十分的威猛漂亮，若能活捉一只回去，定能賣個大價錢，就算是屍體，它的羽毛，特別是頭頂的白毛，還有尖銳的喙爪能值不少錢。

金潔等着韓凝霜拿主意，雪頂翼蒼鷹就在他們的頭頂上，禦劍上去，相當容易，可韓凝霜還是說：

“一對呢，不好對付呀！還是命重要，犯不着為了幾個靈石，冒那般大險。”

若是只有一只，韓凝霜自認對付起來沒多大問題，這幾日的相處，他也看出來了，金潔的戰鬥力實在稀疏平常，只是不知道他從哪裏搞來了一把開了靈智的飛劍，但那把飛劍似乎比自己還懶，除了代步飛行，基本上是不肯動的，這一路上打妖獸什麽的，全是韓凝霜一個人上陣，金潔只負責掠陣，打掃戰場，兩人也算分工明确，所以，當他面對一對雪頂翼蒼鷹，而金潔又幫不上什麽大忙時，他很果斷的選擇了放棄，畢竟他是來歷練的，不是來冒險送命的。

“我也這麽想，他們還會飛呢！”金潔把小草又揣進了懷裏，站起身來。

韓凝霜點點頭，別的妖獸打不過，大不了禦劍逃走，但這鷹可是會飛的玩意兒，就他們兩個煉氣期的禦劍水平，又能逃多久，一旦被追上，那可是要命的事情，兩人一商量，這一對的雪頂翼蒼鷹，果斷放棄，直奔彩虹菊而去。

若不是有小草帶路，一般人還真找不到這個地方。

那是在一個半山腰的山坳之中，禦劍禦不得，兩人是徒手爬進來的，韓凝霜邊爬邊發牢騷：

“最好彩虹菊的數量足夠，要不然，可真對不起剛才我斷掉的手指甲。”

相處了幾日，金潔對這位韓大公子的性情也有了幾分了解，不至于為了這句話從山崖上摔下去。

“手指甲會長的，你一個大老爺們，怎麽像個姑娘家一樣？”

“誰姑娘？誰姑娘？你才是大姑娘，你都打不過我！”

照他這個理論，只要打不過他的，還都是姑娘家了？金潔懶得和他擡杠，看向了他的手，果然，右手的無名指指甲缺了一個小小的口子，既沒見血，也沒到肉。

金潔裝模作樣的握住韓凝霜白皙修長的手指，不輕不重的捏了兩下，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旁邊，與他做比對：

“你看你的手，又細又長又白又嫩，你再看我的手，咱們兩個誰是姑娘家？”

金潔是要下地幹活的，那幾百畝的靈田，可都是他一個人在種，韓凝霜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哪能和他比？

韓凝霜的手腳突然有些發軟，險些要從崖壁上掉下去，心跳也不聽話的撲通撲通加起了速，他忽略那種奇怪的感覺，定了定神，抽回了自己的手，強自鎮定：

“姑娘家的手哪有我的手指頭長？”

反正金潔也沒見過什麽像樣的姑娘家，不知道姑娘家的手應該長什麽樣，不與他争辯。

那是一個半圓形的石坑，裏面有百來株彩虹菊，看年頭，百年以上的有好幾株，這地方，貌似從來沒人來過，兩人高興的互相擊掌，這麽多的彩虹菊，就算沒有那幾株百年的，也足夠上交這次的師門任務，哦！對了，還有彌補韓凝霜的手指甲。

彩虹菊藥效中正平和，在很多丹藥的煉制過程中都需要彩虹菊平和藥性，需求量挺大，價格也不菲，只要将這片彩虹菊盡數收入囊中，他們不僅完成了師門任務，還可以大大的賺上一筆。

彩虹菊只有銅錢大小，但花瓣極多，按彩虹的顏色排列，極其豔麗，花瓣越多，年頭越久，特別好分辨。

金潔、韓凝霜都不是那種不擇手段的人，不像那幫采月瑩草的，連泥巴也沒剩下，他們只采五十年以上的，五十年以下的彩虹菊全部給留下了。

兩人收獲滿滿，相識一笑，金潔：

“怎麽？回去，還是往前？”

韓凝霜打量着周圍：“金潔，我覺得有些不對勁，這裏怎麽着也有幾株百年靈植，怎麽一個守護妖獸都沒有？”

“會不會被前面的人幹掉了？”

“不像，如果不是你帶路，誰又能知道這裏？而且這裏也不像是有人來過的樣子。”

韓凝霜正想說，要不我們先離開？卻見金潔把手按在了石壁之上，閉上了眼睛，放開精神力，似乎在專心體會着什麽。

金潔的精神力極強，雖只有煉氣七層的修為，但在精神力上，幾乎已經摸到了築基期的臺階，他将精神力放到最大，細心探索着周圍的環境。

韓凝霜也學着金潔的樣子，全力放開了自己的精神力搜索，一無所獲。

金潔猛的睜開眼睛，輕聲而又急促的，對韓凝霜說：

“上面的山洞裏有一只大蛇，正在蛻皮，好像是三階進四階。”

“你确定？”韓凝霜有點不太相信，他自诩為天之驕子，資質極高，除了天生冰靈根外，他的精神力在同階之中也是拔尖的存在，金潔比自己還低了一級，而他的精神力卻在自己之上，相信金潔不會騙自己，但是韓凝霜卻也深受打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并非一句空話。

“就一只？”韓凝霜問。

金潔又閉上眼，細細的思索了一下：“我只發現了一只！”

“在蛻皮？”

“恩！”

“走！帶路！”

還有什麽好說的，大肥羊啊，不，是大肥蛇！

一只三階頂峰的妖獸他倆聯手，或許有些勉強，但如果是一只正在蛻皮的蛇，那就另當別論了，褪皮本就是一條蛇最虛弱的時候，而蛇又怕冷，別說兩人聯手，就是單槍匹馬韓凝霜也自認能把它搞定。

韓凝霜摩拳擦掌的準備大幹一場，卻見金潔站着原地不動。

“你怎麽了？沒信心？不用擔心……”

韓凝霜的話還沒說完，已經被金潔所打斷：

“不是的，凝霜，我相信你的實力，只是，在這秘境之中，修煉也不容易，好不容易可以進四階了，結果被咱們一劍殺了，是不是太慘了一點？咱們不殺它，好不好？”

韓凝霜怎麽也沒想到金潔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來，憋了半晌：

“你是不是從來沒有殺過妖獸？”

金潔點點頭。

韓凝霜笑道：“莫怕，其實殺妖獸并沒有那麽難！”

金潔正色道：“我不是怕，人家好好的在那裏進階，又沒招惹咱們，咱們不僅采了它的吃食，還要殺它性命，這樣，不好！”

“可，可那是妖獸啊？”

“妖獸怎麽啦？妖獸也是生靈，混沌初開之時，萬物平等，哪個又比哪個高貴？”

韓凝霜無言以對，從來沒有人和他說過這樣一番話，他自己也從未曾想過這個問題，半響之後，他說：

“那你進秘境來幹什麽？采花？那花也是生靈呀？”

“那不一樣，我們沒有絕它們的種，過上幾年，它們又會長出來的。”

韓凝霜徹底懵圈了，金潔說的好有道理的樣子，自己想不出來該如何反駁，金潔只看到他用冰晶劍在地上畫出一個又一個冰圈。

金潔拍拍韓凝霜的肩膀：“好啦！你看，如果不是我帶你來這裏，你都不知道這裏有大蛇，你就假裝不知道，放過它好不好？”

韓凝霜哇哇大叫：“入寶山空手而歸，這樣的感覺很不好！很不好！很不好！”

“要不，我們去拿個蛇蛻？那蛇挺漂亮的，蛇蛻應該很值錢！”

“等它蛻完了，就是四階妖獸的，它會乖乖的讓我們拿？”

“和小命相比，也不是不能商量，只要它聰明的話，應該可以，走着！”金潔很有自信，帥帥的打了個響指，示意韓凝霜跟上，擡腳就往山崖上爬去。

商量？怎麽商量？韓凝霜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明明修為比自己低，卻偏偏讓人看不透，不明覺厲，有木有？

韓凝霜跟着金潔往山崖上爬，爬着爬着，突然一頓，他的精神力終于“看”到了那條蛇，好漂亮的一條大蛇！

那是一條水桶粗細的大蛇，正在蛻皮的身體不自然的扭曲着，貌似十分痛苦，半個身子卡在石頭縫中，瞧不清楚，但從露出來的部分判斷，這條蛇足有三四丈長，腦袋很奇怪，成一個立體的三角形，頭頂和兩腮似乎各有一個肉囊，特別是兩腮的肉囊，鼓鼓囊囊的，竟有一種莫名的喜感。

最奇怪的是它的蛇皮，不管是已經蛻掉的，還是新生的蛇磷，都呈現出一種彩虹的色澤，呈現螺旋型，與彩虹菊的顏色一致，豔麗無比，老話說，越是顏色鮮豔的蛇，越是毒性劇烈，不知道這般的大蛇毒性會是怎麽可怕。

韓凝霜想了許久，确定自己不認識這蛇，便問金潔：

“金潔，你認識這種蛇嗎？”

“我哪兒知道？”金潔茫然的看着韓凝霜，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如果說外門弟子是散養的，那麽，金潔就是野生的，屬于沒人管，沒人問自生自滅的那一種。

正經的修士，不管是門派還是家族，哪怕是散修，在啓蒙的時候都會教弟子背誦《百妖譜》《精怪志》《十萬靈植大全》這一類的起蒙讀物，以辨別妖魔鬼怪，天材地寶。

只有金潔，在金家的時候，金家家主随便教了幾句功法口訣，就讓金潔自行修煉，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教導指點，進了劍道門後，又往劍冢一丢，自生自滅，若不是金潔能通靈，他這一輩子恐怕也越不過煉氣五層這道坎，不僅如此，他還會有走火入魔的危險，因為他剛到劍冢的時候，那些劍靈們就指出了他的修煉問題，他的修煉方式根本不對，如果按照他的修煉方式修煉下去，走火入魔是遲早的事，好在他那時修為低，全部放棄，從頭來過，雖走了點彎路，但也不至于一錯到底，壞了根基。

他對妖獸精怪的概念，主要來自和劍靈們的聊天以及大□□的吹牛，特別是大□□，坐井觀天，井底之蛙，癞蛤蟆想吃天鵝肉，說的就是他，那眼光，那見識，那氣度……那真是沒得說，連偷個地圖都那麽不靠譜，當然，就算靠譜的也不見得有多大作用，最起碼說明了他說的話只能聽一部分，折扣力度比較大，所以，金潔對妖獸的了解，還是非常少的。

秘境中的妖獸一多半金潔都不認識，說“不知道”當然理直氣壯，但韓凝霜就不一樣了，世家出身，家學淵源，知識見識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可連他也不認識的妖獸，倒是不多見。

“是不是彩虹菊吃多了？變異了？”大蛇身上的顏色和彩虹菊類似，金潔不免這般猜測。

變異這事兒，誰都說不準，如果一切都有章可循，那也不叫變異了。

“變異了也不怕！”韓凝霜突然豪情萬丈起來，一只品種未知的妖獸挑起了他的好勝心：“彩虹菊的主要功能是平衡，在煉丹過程中平衡各種不穩定的元素，如果真的是吃彩虹菊吃變異的，那有什麽好怕的？只要它是蛇，本公子就是他的克星！”

“韓公子，牛！”這段懸崖幾乎垂直，比較險，金潔騰不出手來比大拇指，于是便沖着韓凝霜眨了眨眼，韓凝霜收到這個表情之後，直接的結果就是一腳踩空，差點沒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