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塵埃落定

指針走向淩晨, 路易也動身離開郁峥家，獨身回酒店去。在突然靜下來的房間裏，郁峥坐在沙發上抱着猶在炸着毛的芋圓，難得地攤在沙發上表現出慵懶狀态。他刷手機翻看每條評論, 一邊回複着為數不多的來自各界好友的友善詢問。

視頻上傳完後, 他私聊了蒼穹的經紀人黃岚，客氣地解釋了自己的想法, 還請他多多擔待，協助在網上說明一下雙方只到商議階段，并非是他大魚的“單方面翻臉”。

黃岚沒有回複，郁峥看着自己發出去的信息标上了“已讀”狀态, 也就沒有再試圖聯系蒼穹官方。伴着他視頻的上線, 蒼穹官方賬號及黃岚的個人主頁也被觀衆一遍遍在他留言區艾特，但不知為何, 兩者都沒有任何表态。

郁峥本就不接受蒼穹給出的條件, 更無意與蒼穹拖輿論戰。他也明白, 他簡單直白地拒絕蒼穹的簽約, 定會引起了不小的争議。果真視頻留言裏有人贊同亦有人疑惑，正面的評論多從蒼穹本身平臺形象出發替他考慮，而反面評論則各有各的出發點。

有的說他是嫌棄蒼穹出價低，有的說他找到了金主和下家不愁錢財……

他如果去了蒼穹，就變成了少數人口中“見錢眼開的Stakes養不熟的白眼狼”, 他如果拒絕蒼穹, 就變成了“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好歹的傻子”。總之, 保持中立的人占大多數，抒發了意見的人就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他無論作何選擇，留言裏都會出現兩極分化，措辭或含蓄或粗俗，讓郁峥心裏五味雜陳。

他皺着眉頭呼着氣，慶幸大部分觀衆能理解他的決定。至少視頻發出有一小時裏，消極留言占比不到兩成。這一切足可證明，他的粉絲終究還是自家的人，風口浪尖時抓的也是同一根繩。

老話說遇事見真朋友，誠不欺他。先前在直播圈認識的點頭之交多數都在明哲保身，還有部分之前在他的主頁留言的同行，也都消身匿跡，完全不沾染是非。

只有腿姐和橋家兄弟在他的視頻狀态下公開留言支持他，還私信問他狀态如何。平日裏咋咋呼呼的腿姐在知曉了合同詳情後，難得柔軟起來，把道理揉碎了講給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威脅”他，不準他簽署那種霸王條款。

而智商情商在線、人精屬性的橋氏兄弟，則直接轉發了上個月國家對蒼穹平臺“內容不健康”的警告文書，直白地告訴他蒼穹是個走不了多遠的大染缸，含蓄地叮囑他不要只顧及眼前利益，葬送掉名聲和未來。

郁峥謝過腿姐和橋氏兄弟，想着留言也沒必要看第二遍，就準備去洗漱。還沒放下手機，就看到SAM運營總監歐陽鋒正在發出語音通話請求。

手機才接起，郁峥就聽到了對面炸裂的音樂聲。歐陽鋒似乎是還沒有結束娛樂，說話開始有點大舌頭了，沒有先前通話時的邏輯清晰，“大、大魚，你的回複我看到了，Stakes這邊我給你拿下了……下次活動見了我，不給我打紅包，我就不放你走！”

“有勞了。”郁峥詫異了一下，SAM官方的總監确實是幫了他大忙，他也有必要回禮。只是開口就要紅包，還是太直接了點吧……

“……要不你現在給我吧！不能太大了，不然老大那邊得罵我。幹脆十三塊一毛四吧，一三一四，吉利、吉嗝……”歐陽鋒還在斷斷續續說着，說得郁峥一頭黑線。

感情這是醉話啊，難為他了，幫忙幫到底，醉了還得給他回電話。

歐陽鋒打着嗝話沒說完，聲音就直接從通話中消失了。一道低沉冷淡的男聲打斷了年輕總監的酒瘋，“大魚對嗎？我是Stakes的徐誨，合作就這麽敲定，明天工作時間開始Stakes就會出通告。文案我已經讓他們去趕了，你不用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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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好，您好。”郁峥一愣，趕忙打招呼。

“你剛才的動态我們看到了，蒼穹那邊有沒有回複你？”背景音裏還有着重物落地的脆響，以及衣料摩擦的淅索聲。徐誨的聲音通過揚聲器傳出，聲音變得急促又不耐煩，“……別搞我，不知死活是吧？”

“沒有。什麽別搞？”郁峥聽了一會兒，約莫聽出了徐誨此時動作，不厚道地扯着嘴角。

“沒說你。”或許是歐陽鋒的不安生讓徐誨語氣明顯煩躁了起來，“蒼穹不表态就算了，不入流的東西。你且等着，明天正式出合約，我挂了。”

郁峥一句再見還沒說完，通訊就直接挂斷。郁峥笑着搖頭，半點沒有生氣，反而松了口氣，在私聊界面給歐陽鋒發去了一個謝謝表情。

醉鬼沒有再回複，怕是手機早已不在自己手裏了吧。

通話後郁峥心情大好，抱着芋圓在沙發上翻了個圈。考慮到歐陽鋒是路易好友，便把合作的最新進展知會路易。路易回消息很快，應該是一直守在手機邊。

“路屹：成了就好。SAM從開始籌備亞太卷起就在物色合作夥伴，歐陽鋒前幾年一直在跟進Stakes的意向，能談成是預料之中的事情。不過簽下一個主播成本也不小，不知道他和Stakes的什麽人提的這事。”

郁峥回憶了一下那個陌生男人自我介紹時的發音。

“大魚：徐彙？只知道是這個發音。”

“大魚：他介紹自己的時候，歐陽鋒還在嚷嚷着要我發他一三一四紅包，所以有點沒聽得清。”

路易的回複慢了三秒。

“路屹：一三一四紅包？徐誨？他是Stakes的人？這個點兩人還在一起？”

“路屹：這人他老同學，以及，他讀書時怎麽也沒追得上手的白月光。你沒真給他打紅包吧？”

路易的話讓郁峥眯了眼，心下吐出口氣，慶幸自己只在游戲裏才手速快。

“大魚：沒沒沒，我原本真準備發紅包的，還沒來得及，徐誨就挂斷了。”

路易難得回了個捂臉的表情包。

“路屹：那就好，不然他今晚估計不會好過。我先去吃夜宵了，在路上買到了奇異果酸奶。”

郁峥看着路易深夜報社、胡吃不胖的行為不敢茍同，迅速結束話題鑽進了洗漱間。

第二日，難得地沒被“踩臉式”叫醒服務折騰，郁峥美美地睡到了日上三竿。芋圓或許是因為昨晚的勞累，竟然沒有比郁峥起得早，縮在郁峥的毛絨睡衣裏，靠着自家主人肚皮睡得酣暢淋漓。

郁峥急着起床上網看事态，但又不忍心直接把芋圓叫醒，只好解了睡衣的一排扣子，把衣服脫下堆成個窩，放縱芋圓繼續睡覺，自己光着身子去開電腦，接着去洗漱。

等郁峥回來，一宿沒關的電腦結束屏保狀态，網頁自動刷新，把所有的輿論都展現在了他面前。

“Stakes官方：[簽約公告]Stakes正式和游戲類人氣主播@大魚達成合作意向。Stakes品牌下屬直播平臺中，游戲類SAM專區又添一名虎将！直播間‘大魚的SAM直播實錄’已全面升級，簽約專屬房管、标記、周邊已就位，Stakes攜手大魚請各位多多支持！ [撒花]”

向來眼高于頂、只簽好不簽對的Stakes罕見大清早發聲，出乎不少圍觀網友的意料。Stakes簽約的主播無一不是老資歷、強技術的佼佼者，個個拿到別的平臺都是臺柱子級別。為了保持旗下主播群體的高水準，Stakes每年都在控制簽約人數，新晉主播基本不可能成功簽約，能讓官方主頁發公告的主播就更少了。

郁峥的主頁上一天還在于蒼穹相提并論，第二天就迎來了Stakes觀光團的造訪。他先前制作的游戲視頻點擊和打賞一下子上漲不少，粉絲也在幾個小時內漲了十幾萬。

郁峥揉了揉眼睛，意圖使自己清醒一些，敲着鍵盤就在編輯動态。他想轉發了Stakes官方公告以作回應，再發了一條個人動态。

“大魚：之前一直在Stakes錄視頻做直播，也在平臺上完成了外部合作，能有今天的人氣全靠大家賞識。今後也要在這裏陪着大家，争取做更多好視頻出來。謝謝大家支持，大魚會好好努力的！@Stakes官方@SAM亞太官方@大魚直播間後援會[臉紅][握拳]

動态才發出去郁峥手機就卡了，閃退了好幾次他才順利地重新加載出了畫面。留言裏不少眼熟的昵稱，有老觀衆還有新粉絲。

“茄汁鲈魚：魚啊！我要把你親親抱抱舉高高！”

“魚鹿一生推：昨天看到大魚拒絕蒼穹我是支持的，現在簽約Stakes我就是高興了。（畢竟Stakes簽約主播都是露臉的噗嗤）”

“琉璃八寶：麋鹿會不會一起露臉，敲期待的！”

“滑不呲溜的嚓：對不起，是我先前說大魚拒絕蒼穹是不知好歹，我錯了，錯大發了。”

“怎麽忍心吃大魚：來人啊，把樓上叉出去！擺三五盆紅燒魚讓他光饞不能吃，哼！”

在浏覽粉絲留言的檔口，郁峥也等來了Stakes發來的終版合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