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亂心

顧縱英看向鬥笠男子,注意着他的一舉一動。

“真醜,就不能來個好看些的冒牌貨嗎?”奪命探花言語裏滿滿的嫌棄,像是拿了污穢之物一般甩掉了用兩根手指捏着的面巾,“雖然很想一劍殺了,但最近幾年将采花賊移交給官府,在淩遲處死之前還會被游街示衆,一劍殺了我們雖然解恨了,但其餘被他玷污的人想必也要解解恨才行,我将他交給官府時會說是與兩位兄臺一起抓到的,不知兩位兄臺有何想法?”

顧縱英對此沒有意見,簡單的介紹了自己和許逸濯。

許逸濯問道:“這位兄臺,你剛說冒牌貨?”

奪命探花異常嫌棄地綁住采花賊的雙手,然後劍柄直接狠狠敲暈了采花賊,他拿出一塊帕子擦着自己的手指,可謂渾身都是戲。直到把手帕塞回袖子裏,才道:“你們怕是不知,這一年來我光是抓這些冒牌貨就抓了起碼有這個數,實在是可惡透頂。”

他伸出十根細如蔥白的手指。

許逸濯繼續問道:“兄臺你又怎知這位是冒牌貨?”

奪命探花理所當然道:“畢竟是探花诶,都被封為探花了,怎麽可能長得如此有礙瞻觀。況且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去京城問問,一問便知偷心探花到底是何許人也。我要帶着人走了,告辭。”

“慢着。”劍光一閃,許逸濯将剛剛收回的劍刃橫在奪命探花的面紗前,鋒芒冷厲,“我并非不信這位兄臺,只不過兄臺你見面至今都蒙着臉,又是為何?”

顧縱英有些疑惑許逸濯對這人咄咄逼人的态度。

“你很咄咄逼人诶,本來看你長得也不差,明日還想找你晚上喝個酒聊個天,現在看來還是你身邊這位公子更讓人喜愛和憐惜。”奪命探花以一種調戲人的語調,對乖巧地站在一旁顧縱英道。

顧縱英默默地看了奪命探花一眼,剛要張口說話,許逸濯便拉着他的手将他擋在了身後。顧縱英抓住許逸濯握住劍的手腕,忙道:“大哥,這位兄臺也算是幫了我們,他又是做好事,沒必要難為人家。”

許逸濯也微微低頭看向他。

顧縱英又關懷道:“大哥腳上的傷怎麽樣了,要不要緊?”

兩相對視間,許逸濯緩緩放下手中劍,插劍入鞘:“我已無礙。阿英你也累了吧,我們回去吧。”

“嗯。”

許逸濯和顧縱英離開之時,似乎是意識到自己剛才反應過激,拱手道:“這位兄臺,适才是我魯莽了。此人就交由兄臺了。”

奪命探花“唔”了一聲,似乎也懶得再理會許逸濯,粗暴地扛起地上昏迷的采花賊便離開了。

翌日,一神秘男子自稱專門捉拿冒牌偷心探花,他将最近将香清城弄得人心惶惶的采花賊送到了官府門口,而作為證人的竟然是岑月致先生。

岑先生在香清城中也是極有名望的先生了,沒人會相信岑先生會說假話,所以直接将采花賊收押,審訊一番之後得知采花賊只是冒充“偷心探花”采花賊的其中之一,他曾玷污過數十位男子清白,但這些男子因為并不想将這種丢臉之事說出,以至他到近日才被捉住。

就此,這位采花賊将在三日後游街示衆再處理淩遲之刑。

昨晚,當奪命探花将采花賊帶走,顧縱英也理清了雜亂的記憶中關于偷心探花的信息。

偷心探花是菩薩獄兩年前新加入的門人,容貌雌雄莫辨,仿若谪仙。當初,他僅僅是出去走了一圈就将摧魂門不少人勾魂攝魄,從而引發了一次兩教之間的大争鬥。而明明這場争鬥是由他而起,偷心探花卻揮揮衣袖攜帶着心法,在争鬥前一晚離開了菩薩獄。

偷心探花原名姬濃绮,人稱偷心姬探花,年僅十六歲學了一身絕頂輕功和武藝之外,後因容貌和才學中了探花。

當時京城不知道有多少王公貴族想見他一面,差點将他的府邸門檻踏破,其中有不人對姬濃绮心懷不軌,以喝酒之名下過藥的不計其數,不過最後都被姬濃绮一一化解。

姬濃绮所過之處,皆充斥着“被姬探花看上一眼,一顆心就會被偷走,從此相思入骨”的傳聞。

而姬濃绮也早就暴露了自己有龍陽之好,只要對方姿容入得了姬濃绮的眼,他也願意同對方見面,你情我願的,樂得行風月之事。

數年之後,他厭倦了京城爾虞我詐的生活,開始周游四海,也開始主動尋找自己中意的姿容出色的男人,且會提前送出自己所畫的男子畫像另外賦名詩一首,表達自己欲見其人的心情。

他不會動用武力來與人行巫山雲雨,如果對方不願,他亦會潇灑離去。或者只想與他吟詩作對,他也甘願奉陪。

當年姬濃绮為了《天問奇譜》中的駐顏功法加入菩薩獄,他沒有經歷考驗,也沒有殺死摯親,聶池直接破例讓他加入了,就是因為他那一張似乎對任何人都有着致命吸引人的臉。

畢竟聶池就是個顏控,這樣一個美人願意入教,他也沒有不願。菩薩獄中的人也都紛紛被姬濃绮所俘虜,熱烈歡迎了他的到來。

然而姬濃绮離開一年後,栾辛告訴他,姬探花改名號了,說是從此之後叫“奪命探花”。

“姬探花說,他要奪的是那些冒充了他名號的淫賊的命。”栾辛用慢悠悠地語調道出聽着狠厲的稱號。

關于姬探花的回憶也差不多就這些了。

當晚,顧許二人回到顧府之時,時間已至子時七刻。

許逸濯先是陪顧縱英回了他的房間,顧縱英想給許逸濯倒杯茶,許逸濯拒絕了,他拍了拍顧縱英的隔壁,望向顧縱英沒有一絲雜質的眼神:“阿英,其實我今晚本來是想辭行的。”

“大哥要離開了嗎?”顧縱英目露驚訝,不等許逸濯說話,便自責道:“想來這幾日雜七雜八的事太多,我還未陪大哥游覽香清城,且還害得大哥你受了傷……”

許逸濯讓顧縱英坐在椅子上,自己則是靠在桌子邊緣。

顧縱英擡頭望着對方,對方問道:“你想我多待一些時日嗎?”

顧縱英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想。”

“既然你想我留下,我便留下。”許逸濯有些無奈道:“可惜我幫你尋找毒草藥的時間又要拉長了。”

顧縱英認真道:“我這病也有十八載,也不差多幾日。”

說完,卻是一股睡意上湧,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打完之後他有些尴尬地看着許逸濯,許逸濯也望着他。最後兩人齊齊笑了。

顧縱英聽着系統在耳邊的提示,[叮——顧縱英與許逸濯的友情值上升至30點。],心中不知為何覺得有股快意。

就這樣,許逸濯回到房間後就将桌上的信給燒了,他看着在蠟燭中燃盡成灰的信紙,進房後一直緊抿的嘴角放松了一些。

他不會忘記顧縱英有過一次殺他的事,但卻不是這個顧縱英做的。

錢恒從未在人生中為自己的感情做過沖動的事,除了默默的守候,便也僅僅是為了那份求而不得而走火入魔,最終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後卻也告訴自己釋然釋懷吧,不是你的終究不是你的。

但有時候人以為自己釋懷了,其實只是崩潰了、絕望了、放棄了。而這一次,這份奇妙的友情,大概就是自己所能擁有的了吧。

錢恒有那麽一瞬如此想着,然後否定的想法洶湧而來。

這個的世界不過是一本話本,顧縱英也只是在照着書中的一切行事,你還當真了不成?

一夜無眠,靜坐一宿後,錢恒終究還是否定了一切,告訴自己只不過是為了完成任務罷了。

這份友情說到底還是道具,為了達成他目的道具。

第二日的白天,宿水蓉發熱的病症終于緩解,顧秋雙後來才知道自己兒子遭遇了采花賊事件,且還和許逸濯與一位神秘的江湖俠士一起制服了那人移交了官府,心中不由對顧縱英近日快速地成長而高興。

或許是顧秋雙全心全意照顧宿水蓉的心意感動了宿水蓉,宿水蓉病好後就纏着顧秋雙,她直白的告訴顧秋雙,自己能不能整一日都陪着她。

顧秋雙神奇的沒有叫來顧縱英,而是讓顧縱英陪許逸濯出去逛逛,到處走走。

然而就在顧縱英準備前往許逸濯的院落時,卻看到許逸濯正駐足在他的院門口,手裏拿着一副卷軸。

顧縱英走到許逸濯身邊:“大哥,你手裏拿着什麽卷軸呢?”

只一眼,他就看清楚了是什麽。

許逸濯手裏展開的長約一米的卷軸上,畫上一片落雪的景象,在院落中雪落無聲,紅梅悄然綻放,而在這紅梅樹下,則站着一襲白衣青衫的少年人影,少年容貌正對着前方,眉目清冷好似凜冬梅花,整個人都透着與年輕不符的通透冷靜,叫人不忍亵渎。

而在清冷少年的右側一道身影,有一襲豔麗紅衣人手中撐着一把梅花傘,背對畫卷。

這畫卷一看便是昨晚畫的,墨跡幹了不久,且在畫卷的右下角題了一首詩。

是林逋的《山園小梅》其一。

不論是畫和龍飛鳳舞的字,都比上次采花賊送來的好太多了。那些冒牌偷心探花根本是畫虎不成反類犬。

“抱歉,大哥提前看了。”許逸濯将卷軸下的拿着的一張紙交給顧縱英。

顧縱英展開信紙,看到姬濃绮昭告了登門的時間。

[昨夜初見顧家公子便被公子風采所惑,今日戌時四刻,望在院落內的梅花樹下一會。

姬濃绮手啓。]

翁虎在一旁道:“這姬濃绮是誰呀?不會又是一個采花賊吧?”

許逸濯意味深長道:“小虎你或許說對了。阿英,我發現你真是招這些采花賊喜歡。”

顧縱英淡淡道:“我可不稀罕他們喜歡我,麻煩。”然而他心裏可不這麽想,只覺得又增加了故事的狗血度,有些小愉悅。

想到昨晚發布新章後,也更是愉悅。

關于存在感的獎勵也到賬,沒想到有20000點,而再加上讀者打賞之後他将欠款還完,還剩下15000點存款,他仿佛已經看到了成為可以随意在商城購物的一天了。

他讓翁虎拿了畫和信當柴火燒了煎藥,然後對許逸濯道:“大哥,我今日可以陪你出去游玩了。”

許逸濯卻道:“怕麻煩的話,到時候讓大哥和你一起招待這位姬公子?”

“只要大哥不怕麻煩。”

小許大概是怕他再次遇到那種事,所以才提出了這個做法。

這人還真是愛操心啊。

不過,卻有點溫暖。

聽到顧縱英的話後,許逸濯彎了眉眼:“不怕,說來,今天一天賢弟的時間由我來支配?”

“然。”

一瞬間,顧縱英覺得這個人的周圍仿佛都開出了花兒。

顧縱英不知,錢恒牌許逸濯爽朗微笑的背後正想着等此事了結,不管姬濃绮怎麽樣,他都要給菩薩獄的人找點什麽麻煩,誰讓聶池的門人這次真的惹他不快了。

這絕非因為發生在顧縱英身上而不快,只是因為他被動要處理麻煩事不爽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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