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殘廢了後悔

審訊室裏的嚴旭東一身棕色夾克，牛仔褲，胡子刮了個幹淨，露出刀削斧鑿般的下颌輪廓，他眼神如鷹隼般盯着椅子裏的殺人犯，呵，動手的時候是精神分裂，逃跑的時候可沒見他有一點猶豫。

嚴旭東掏出兩根煙，扔給褚良，自己也叼着一根，往兜裏掏打火機的時候，才發現換了衣服，沒帶。

褚副隊白了他一眼，從自己兜裏掏出打火機湊近要給他點火。

一瞬間，男人突然想起昨晚在車上，蘇銳搶下自己口中煙頭時那個眉頭微皺的樣子，嚴旭東翹了翹嘴角，白了白手，示意不用點着。就那麽用嘴叼着，過過幹瘾。

他又看了眼緊閉着嘴，一句話也不肯交待的嫌疑犯，突然露出個瘆人的笑。

“周樂，J市周家嶺浦山村人，當過兵，沒錯吧？”

對面個頭中檔，面色黝黑的男人轉了轉無機質的眼睛，眼神掃過嚴旭東，有了一絲波動，随後又沉寂下去。

嚴旭東理了理衣服下擺，露出一個隐晦的，滿是嘲諷的笑容，“有個哥哥，可惜3年前沒了，嫂子生了個遺腹子，你說，這麽巧？”

片刻後，他湊近眉頭微微跳動的男人，輕聲道：“亂倫，有意思麽？”

周樂勃然色變，“你放屁，跟她一點關系也沒有，孩子，孩子也不是……”

嚴旭東緊緊的盯着他，厲聲道：“那是誰的？”

周樂的胸膛開始劇烈的起伏，随後又面色死寂下來，“你不必詐我的話，你們什麽也不會知道。”

嚴旭東一臉興味，“是嗎？”

“那，不如我猜一猜，同年，你們村裏，好像村長的那個傻兒子摔下牆頭，一命嗚呼了。”他一邊說，一邊看着周樂面色的細微變化。

“還有，在城裏混的周百富，也帶着家小回去看望母親，只是我怎麽聽說，他和他老娘關系一點也不好。”

嚴旭東看着緊閉雙眼的男人，和褚良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神裏的振奮，“你和他關系怎麽樣？你們都是一個村的，應該互幫互助嘛!殺人，也需要夥伴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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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不僅認識，還發生了一些你怎麽也想不到的事情……”

…………

審訊室的問話還在繼續，周樂雖然承認殺人，卻一直不肯交待殺人動機。

嚴旭東走出門，扯開領口，灌了口水，揉了揉眉心。以周樂的犯罪手法，和對受害者的處理方式，絕不是幾句簡單的激情殺人可以掩蓋的，甚至，那可能都不是他第一次作案。

嚴旭東接過宗元遞過來的盒飯，感覺右手手臂還在隐隐作痛，剛剛一不留神好像有點掙開了。

就在此時，趙玲突然一臉振奮的沖到辦公室裏，揚起手中的化驗單道：“嚴隊，從周百富家裏采集的那份DNA，和5年前的一起搶劫殺人案吻合了。”

嚴旭東眼前一亮，接過對方手中的化驗單，不由露出笑意來。

宗元也一臉詫異：“我記得死者吳雲的哥哥吳宇好像在那個搶劫殺人案裏做過證！”說着，小警察轉身跑到自己的位置上開始翻找卷宗。

翻了幾下，他從中挑出一本特意标紅的卷宗，當時調查吳雲的人際關系時，自己就很疑惑，因為太簡單，反而根本找不到是誰和他有那麽大的矛盾。

宗元翻到中間部分，指着一段給嚴旭東看，“吳宇作為受害者廖真真的男朋友，當年在法庭上的口供是說因為天黑，廖真真來找他，半路上遭到了搶劫，他什麽也沒有看見。但是，1年前，他們一家突然搬到燕城，有沒有可能是為了躲避周樂？”

如果周樂、周百富都參與了當年的搶劫殺人案，甚至，也許周樂的哥哥也沒有置身事外，那麽死者吳雲的哥哥，作為唯一的目擊者，這些年一直保持沉默，是為了什麽？

嚴旭東摸了摸下巴，“周樂的嫂子劉芸，好像和吳宇，同齡？”

趙玲神情一動，“啊，我馬上去查。”

……

當天晚上，抓捕了吳宇之後，終于還是撬開了周樂的嘴。

五年前那個夜晚，因為和劉芸之間的婚外戀，周家兄弟和周百富原本是為了找吳宇麻煩，可惜卻在厮打中誤殺了廖真真。

僞造成搶劫殺人後，吳宇做了假證，讓當時的女友替自己慘死。

多年過去，恩怨沒有終結，喝醉了酒的吳宇不小心讓弟弟吳雲得知了這些消息，無業游民的吳雲起意開始勒索周百富，周百富車禍死亡後，進而不滿足找到周坤。

他不會知道，在周坤死于意外之後，周樂，終有一天，要了他的命……

因果報應，曾經殺害廖真真的三個人，都沒有好下場，可是，那個夜晚，女孩不會想到自己一心護着的男友，會在她遇害後做假證，讓她死于非命。

結了案，所有人都松了口氣，然而心情，卻不免沉重起來。

其中的有些細節，諸如劉芸為什麽沒被周樂殺了，周坤是不是真的死于山體滑坡，甚至五年前那個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麽，都只能從犯罪分子口中來分辨。

死亡者，已經無法開口。

醫院裏，還是同一個科室，嚴旭東低眉順眼，聽着劉醫生一臉憤怒的教訓自己，宗元站在一旁，一個字也不敢插嘴。

中年女醫生原本慈眉善目，現在揚起眉毛的樣子卻兇的很，“你要是再不好好養，你那只手就不用要了！我說了不讓你沾水，不讓你用力，你把我當耳旁風？”

嚴旭東讪讪的摸摸鼻子，“咳，我會盡量小心的。”

就在此時，懷中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打破了整個空間嚴肅的氛圍。

他得救一般趕緊解鎖，打開微信，才發現宋瑜給他推薦了個群，還讓自己去群文件裏看一個雜志截圖。嚴旭東看了眼那個什麽Sweet Trip，突然靈光一閃，蘇銳的那家點心店不就是這個名字。

默默的點了個通過，剛一進群，裏面的消息就一條接着一條的發，很快就到了99 ，嚴旭東看了那密密麻麻的對話，放棄了細看的想法，而是點開文件，下載了宋瑜說的那個電子雜志。

前頭的內容一律翻過，直到第五頁裏，宛若精靈一樣的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嚴旭東倒吸了口涼氣，旁邊劉醫生直接把酒精棉簽怼在了傷口上！

然而他還是沒舍得移開目光，車流人海中，蘇銳的身影一下子印在他的眼中，他向後翻，看到端着馬卡龍的男人，眉目清朗的叫人一看，就忍不住心口一熱。

劉醫生無意中瞥了一眼，淡淡道:“倒是好相貌，喜歡，就好好追，省的殘廢了後悔。”

嚴旭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