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又一宗

今天和每一日沒什麽案子的時間也沒什麽不同,朝陽院門口照舊走來一個高大的男人,他棱角分明的臉上還有新長出來的胡茬,顯得有些滄桑。不細看,你絕對想不到這人才三十,好在眉目深刻,倒是能看出好底子。

嚴旭東從門衛手裏接過今晨的報紙,順手就插在腰間,一邊走,還一邊啜着一盒豆漿。

老張搖搖頭,示意對方等一等。又彎腰從文件櫃裏掏出個保溫桶,一把塞到他手裏。

老張瞥了他一眼,“收着吧,人家孩子的心意。”

嚴旭東匝吧匝吧最後一口豆漿,瞪着眼看着那熟悉的保溫桶。亮金屬不鏽鋼上面是黑色的保溫蓋,被擦拭的幹幹淨淨,上次磕碰的地方,也細心的修補過,他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操,都吃完了……”

老張白了他一眼,沒心沒肺。

嚴旭東呲着牙拎着東西推門進屋,門口的宗元看着自家老大“拖家帶口”的進來,忍不住吹了聲口哨。辦公室的其他人一時也調侃的看着一臉無奈的嚴隊長。

嚴旭東擡手就給了這個皮猴子一個爆栗:“少咋呼,我看你小子又皮癢了。”

宗元捂着頭,一手指着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隊友們,“冷血!”

“呿!”回答他的是一致的噓聲。

宗元擰開嚴旭東放在辦公桌上的保溫桶,調侃道:“哎老大,你可不能腳踩兩只船,哎呦這姑娘天天換着花樣送早飯,今天小米粥,明天綠豆粥。最近明明都不來了,這是又起了心思,哎,我看看喲,今天是什麽。”

蓋子擰開,以往熱氣騰騰的水汽反而不見了。宗元狐疑的探了探頭,發現裏邊就一張紙條。

送個紙條犯得上放飯桶裏?那麽窄窄的一張紙,也不像是情書啊!

“嗨,老大,別是人家姑娘終于放棄你了。”宗元擠眉弄眼的從桶底把紙條撈出來,假作好奇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在那偷瞄,手像是要遞給嚴旭東,實際上将将伸到半寸的長度,跟個手殘是的。

“呦呦呦,那是他沒見過咱們老大抓犯人的時候,那個野性,那個男人,小姑娘沒長性。”旁邊的趙玲X光一樣掃了一眼嚴旭東的身材,啧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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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旭東白了兩個沒大沒小的家夥一眼,“少跟我扯淡,該幹嘛幹嘛去,結案報告都寫完沒,下午可開會。”

圍着的一群人頓時做鳥獸散,即使閑的招貓逗狗,也好過在外查案,因為那往往意外着人命,和更多的血淚......

嚴旭東接過宗元手裏的紙條,看了一眼,也沒說別的,五個歪歪扭扭的小字,“你會後悔的!”。

酸不拉幾什麽玩意嚴旭東頓覺牙疼,個小丫頭,懂什麽,就因為自己抓逃犯的時候,順手救了她一把,就要死要活非說喜歡,照這麽整,老子他娘的這些年娶的過來麽!最鬧心這人還認識邵局,拒絕的話都說了,人家就當聽不明白……

搓吧成一團,一把投進抽屜裏,他往椅子上一靠,眯着眼睛掏出根煙。

旁邊的小狗腿的宗元趕緊把打火機湊過來,一臉蒙主感召的德行,嚴旭東眼皮也不擡,抽了一口,輕輕吐出煙氣,“說吧,等我求你呢!”

宗元心虛的嘿嘿笑了兩聲,“頭兒,我說了你可別生氣。”

嚴旭東挑眉,“知道我要生氣,那就別說。”

宗元一臉谄媚,“哎哎,別,別,頭兒,就是這個碎屍案的這個報告,能不能,等......”

話還沒說完,嚴旭東不緊不慢的坐了起來,“滾蛋,懂?”

宗元撓了撓頭,“哎,可是我寫,總不過……”

嚴旭東看着這小子因為郁悶而鼓鼓囊囊的嘴角,忍不住抄起桌上的蘋果就扔了過去,“你小子就是懶惰。”

宗元眼明手快,恨恨的接過,把蘋果當嚴旭東,一口咬了上去。

坐在一角原本忙着調試電腦的吳越轉頭看了有些喪氣的宗元一眼,“哎小元,你是不是傻,老大讓你寫報告,這是多大的器重!”

副隊長褚良坐在對面笑呵呵看着嚴旭東欺負人,對手下這幫猴崽子,他是被吃的死死的,非得這個男人收拾他們。

就在這檔口,單調而又刺耳的電話鈴聲突然想起。空間霎時安靜,所有人也都收起嬉笑的姿态。

嚴旭東下意識的端坐身體,掏出手機,按下接聽鍵。

“喂,我是嚴旭東。”

......

嚴旭東皺着眉頭,一邊從椅背上拿起外套,一邊把車鑰匙扔給褚良,“好,馬上到。”

他看着都盯着自己的幾個夥伴,冷着臉道:休息時間結束。褚良你們跟我走,A大游泳館,又有屍體被發現。”

“是。”

車子還在開,吳越掏出手機,接收大學城分局傳過來的部分電子卷宗。

吳越快速的浏覽了一遍,開始給嚴旭東做簡要彙報:“上個月23號學子街的溫馨旅館發現兩具屍體,死者林峰,24歲,自動化專業剛剛拿到畢業證……”

“法醫鑒定是死于失血過多,這個人曾經在多個場合表示自殺傾向……”

“對方父母不認同結果,在網上大肆披露案件訊息,又有一個家庭報警說有相同情況……”

褚良皺着眉頭,“還不能确定是連環作案。”

嚴旭東點了點頭,“剛剛邵局來電話,大學城分局請求我們介入調查,游泳館發現兩具屍體,是一男一女。”

宗元舉着手機,面色嚴峻的遞給坐在副駕駛的嚴旭東,“網上有人曝光現場照片!”

嚴旭東看他手中的照片,畫面雖然模糊,仍能看出死亡的是一男一女,全身光裸。

“讓趙玲通知網警,聯系媒體,把握好口徑,這次的案件影響很壞,邵局只給我們一個星期。”

宗元應聲,“是,頭。”

車子劃過一條長長的弧線,嘎吱一聲停在游泳館的門外。

推門下車,游泳館的門口已經拉上了警戒線,外圍有幾個扛着攝像機的家夥正來回的拍照,谄媚的和幾名抽調過來的民警探問消息,黃線不遠處的學生也拿着手機在竊竊私語,一臉的好奇。

嚴旭東給宗元使了個眼色,對方心領神會的走向幾個學生。

推開大門,潮濕和着血腥味的氣息撲面而來,整個游泳池裏空空蕩蕩,唯有兩具肉體相擁着靠在池壁一側,暗紅色的血液流出一小灘水窪。

法醫正在屍體旁測肝溫,周圍都是水漬和淩亂的腳印,大學城支隊的警察在詢問目擊者。

一個原本正在接電話的濃眉大眼的中年男人看到嚴旭東走進來,疾走了兩步,擦了一把臉上的薄汗,碰到救星一樣的握住嚴旭東的胳膊,“嚴隊,我就知道這事得找你們。”

嚴旭東心裏有些膩味,面上卻不動聲色,甚至露出一絲笑意來,他率先伸手握住中年男人,“楊隊,又見面了。”

中年男人搖頭嘆息,“哎,哎,這年頭,你說變态怎麽這麽多,都是學生呢。”

嚴旭東拍拍他的肩,連着死人,還挂到網上,市局領導能饒了他才怪。“得啦,老楊,犯罪分子要是按時按點的犯事,我們也不用費心逮人了。”

楊岳民扯了扯嘴角,還是沒能輕松起來,“嗨,讓老弟你見笑了。不說別的,現場都沒動,還得看你們的,有什麽讓兄弟們幹的,你說話。”

嚴旭東點點頭,從兜裏掏出一雙白手套,看楊岳民招手叫過來個拿着記錄本的年輕人。

“你給嚴隊說說掌握的情況。”

年輕男人點了點頭,打開本子,“是。”

“今晨8點15分,負責清理水池的校工閻芳打開游泳館大門,開燈之後發現池裏的屍體報警。因為周一,游泳池下午才會開放,所以目擊者只有她和幾個勤工儉學的學生。”

嚴旭東挑了挑眉,繞着死者周圍走了一圈。

“死者兩人……”

嚴旭東止住了小年輕的彙報,這個平板無機質的聲音,簡直和念經一樣,“停,說點本兒上沒有的。”

小年輕扶了扶眼鏡,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女屍周身沒有明顯傷痕,且面容相對安詳,男屍左腹有兩公分左右的血口,右手握有帶血短刀……”

“嗯,因情自殺是吧,那是什麽原因,讓兩個人在死前非得把衣服脫了,跳到池子裏,再捅自己一刀”

年輕警察難得有些吱唔,心裏有了猜測,只是,不好說出口,“啊,可能是想要,想要……”

嚴旭東伸手摸了摸池壁上,黏黏糊糊的東西粘了一手,“□□非得在泳池裏,這個口味有點重。”

扔掉手套,男人接着擡頭問道,“水是幾點放光的”

小年輕明顯沒問這個問題,臉刷的紅了,“啊,這個……”

就在此時,褚良同樣拿着筆記本走過來,他挑着眉道,“閻芳五點下班前已經把水放幹了,她和幾個學生都說游泳館應該是沒有人的。”

“附近沒有攝像頭,只有這一個大門,側門并不開放。我看了一眼,上面的鎖落了灰,最近沒人打開。”

“鑰匙平時都放在門衛處,不能排除工作人員之外有人還有鑰匙。”

小年輕也發現兩個死者身上都很光潔,甚至只有女屍的脊背上蹭了部分池壁。

楊岳民看着被怼的一句話說不出來的手下,忍不住插言道,“那也可能是故意躲起來……”

嚴旭東點點頭,問道,“衣服”

聽到隊長提問,恰好從角落裏往外走的吳越手裏拿着個透明的取樣袋,疾步走過來,“在衣櫃裏!”

“只有女生的學生卡,22歲。”

嚴旭東啧了一聲,接過吳越遞過來的袋子。

學生卡上是一張滿是青春氣息的臉龐,照片是短發,比現在看起來稚嫩很多,哲學系03班—宋欣然。

拿着攝影機的宗元一臉詫異,“哲學那不是和王蕊蕊一個……”他張了張嘴,看着嚴旭東的眼睛,最後一個字愣是沒敢說出來。

“得了,你跟我走,去宋欣然的宿舍看一眼,褚良,你這邊完事,了解一下男生的信息。”

“是。”

嚴旭東出了門,才掏出根煙,遠處正匆匆走過來三個人,看樣子像是校領導。西裝革履的男人頭發已經有些花白,面色沉靜如水,旁邊的年輕男人也是一臉焦急,正不知和電話裏的人說什麽。

兩夥人擦肩而過,正在打電話的年輕男人突然伸手攔住嚴旭東,他一邊捂着手機一邊問道:“你們是警察吧,我是A大的校長助理,你們過來的那個負責人……”

嚴旭東面色毫無變化,言簡意赅,“在裏面。”話說完,看也沒看對方一眼,接着往外走。

這位校長助理得了答案,也沒有多問,還是接着打電話。直到兩個人走遠,宗元才呲着牙露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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