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風暴眼》的前期籌備會上。

制片人魏明翻看會議流程, 導演帶着攝制組已經談妥了大致的美術置景服化道，接下來在招商之前, 得定下主演的人選。

“……我們這部劇是今年盛躍投資的重點項目, 也是盛躍第一批自制影視劇，所以主演必須是要能扛得起收視的演員……”

魏明看了眼身側的空位。

那裏坐着的原本該是《風暴眼》的編劇季遇, 然而據負責他對外經濟事務的編輯兼經紀人所說，他又任性地失蹤了。

季遇說走就走的脾氣是出了名的, 魏明雖然意外, 但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既然他不在，他的經紀人又放手給他, 那麽選角的事情自然多了操作的餘地。

“魏先生。”統籌很有眼色地提醒, “我記得談的幾個女主角當中, 梁丹露是第一個簽意向約的吧？”

意向約就是對方有意向簽約的一個誠意。

“并且我看了, 片酬這些條件也很公正，在我們的預算之內。”

盛躍跟來的高層也附和：“對對對，梁丹露很合适顧見青這個角色啊！去年她主演的好幾個劇, 收視率都不錯。”

也有沒眼色的否決：

“梁丹露？流量是有流量……”

“演技不行吧？季遇的劇本……還是很看重演技的。”

“顧見青這個角色雖然比較天真單純，但演不好就很蠢了。”

“還有其他人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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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明的臉色瞬間沉了幾分。

攝制組這些人倒也不是真的沒眼色，只是季遇不在，他們又是難得拿到這麽好的劇本, 要是挑了梁丹露之後惹了季遇, 那真是得不償失。

籌備會不歡而散。

梁丹露那邊很快聽說了會上的事情，通過魏明的關系，她很輕易就拿到了其餘待選的女主角名單。

“……怎麽會有時栖的名字！？”

上次她帶着林绮音去片場打招呼, 結果被時栖怼得顏面盡失的事情，她還沒忘呢！

梁丹露攥緊了手裏的名單。

更何況——

還有顧斐然。

她在娛樂圈裏不擇手段的往上爬，拼命地想要與他并肩，然而時栖一個樣樣都不如她的，卻輕而易舉地得到顧斐然的青眼。

憑什麽？

“——現在名單遞到哪裏去了？”

梁丹露的助理答：“聽說這邊開會決定不下來，季遇的經紀人要了名單，他經紀人在選角方面一向挺有話語權的，會不會……”

之前在《極速奔跑》的攝制組發生的事，簡瑤早早跟她抱怨過了。

季遇突然出現救了時栖，還為她推簡瑤下水報複，确實出乎了梁丹露的意料。

她甚至覺得，依照這位季少爺的瘋勁，指定時栖當女主角都不奇怪。

然而……

“季遇還沒有消息嗎？”她問。

“沒有。”助理也覺得奇怪，“我聽說季遇這個劇本打磨了快兩年呢，這麽重要的選角關頭，也不知道為什麽說不見就不見了。”

“他就這麽個脾氣。”梁丹露不耐，“現在就看他經紀人會選誰了。”

助理寬慰道：“真要內定時栖，季遇肯定早就說了，現在不聲不響地走了，那不就是不準備定時栖嗎？”

其實梁丹露也是這樣想的。

但她怎麽想不重要。

關鍵的是——

季遇的經紀人，現在是怎麽想的。

非常遺憾。

他也是這麽認為的。

而且他的意思，經過底下梁丹露的人的傳話之後，完全變了味道。

“……待選名單裏，除了你還有梁丹露，剩下一水的都是清秀寡淡的那款，沒辦法啊，穿普拉達的女王看過吧，《風暴眼》的女主角一開始也是不善打扮清秀樸素的類型。”

“原本你之前的形象，說不定還挺有競争性的，但你最近這段時間畫風突變，一下成了明豔照人的美人代表，還怎麽看怎麽機靈，一點沒有他們想要的感覺，劇方肯定就覺得你不太适合女主角了。”

時栖：“……”

季遇這還真是想讓原主本色出演啊。

不過——

劇本來得晚了點，現在的時栖怎麽看都不像是樸素平凡的升級流傻白甜啊！

季遇也陷入了沉思。

艹！

他确實沒給任何人透露過，這劇本是給時栖寫的這件事！

那依照他經紀人毒辣的眼光，這劇本十有八九還真落不到時栖的頭上！

縮在貓貓太空包裏的季遇，惱怒地磨起了指甲。

時栖知道這劇本是季遇給她的，季遇肯定不想看到這劇本被不和自己心意的人拿去拍。

所以，她是不是該争取一下？

系統：“我看就是您自己想演。”

時栖破罐子破摔：“我就是想演怎樣怎樣！”

電梯門緩緩打開。

時栖對電話那頭的Lisa道：“這個劇本的事情，我們明天再談談，我今晚剛搬回來，還有一堆東西等着我收——”

看到門口堆着的快遞箱子，時栖長嘆一聲。

這麽多，要搬到何年何月啊。

餘光瞥見對面的房門似乎開了一丢丢縫隙，暖黃的光沿着門邊透出些許。

時栖并沒有見過鄰居，但見狀她還是下意識地開口：

“請問……”

砰——

她話還沒說出口，對面門利落合上。

時栖：？？？

摸不着頭腦的時栖呆了兩分鐘，實在是不明白剛剛是個什麽情況。

對面剛剛是在偷窺？

變态？？

這小區住戶素質應該挺高，怎麽藏了這種奇奇怪怪的人？？

時栖頓時警惕起來，掏出手機……

給自己訂了個外賣。

主要這小區環境高檔，到處都是監控，就算有變态也不敢撲騰，時栖也不需要過于擔心。

外賣員送外賣上樓的時候，時栖還沒将箱子搬完。

“時、時栖！？”

外賣員一眼就認出了正搬箱子的時栖，神色又是驚訝又是興奮。

“您怎麽……那個……我特別喜、喜歡……”

時栖挑眉：“粉絲？”

對方猛點頭。

“謝謝。”時栖歪頭看向旁邊的箱子，“那能幫我搬一下嗎？搬完簽名或者合照都可以哦。”

那幫人真的寄了太多東西了，時栖搬得渾身是汗也還剩一大堆。

外賣員自然沒有推拒。

“時小姐真的比電視上漂亮多了啊。”

他看得直發愣。

鑒于他誠實的贊美，最後時栖不僅給他簽了名，還偷偷給他塞了辛苦費。

收拾完之後，時栖還最後看了眼自己的隔壁鄰居。

現在壞人太多了，像她這麽好看的女孩子，在外可一定要保護好自己才行。

改天她就去打聽打聽對面是個什麽變态！

休假的第二天，看了她朋友圈動态的池舒，就來約她去逛街了。

池舒就是上次在裴家宴會上那個呆頭鵝。

她和時栖高中時雖然不在一個班，但當初圍繞着時栖的姐妹小團體裏，也有池舒一個。

“……你在盛躍傳媒工作？”

時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頗有些意外。

池舒知道她在想什麽，她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我家裏有哥哥姐姐管理家産，我腦子也沒他們那麽好……”

她又急忙補充。

“但是我也是有別的天賦的！比如我做編導！做策劃！也還是拿得出手的！”

看着池舒雖然顯得腦子不好使，但非常急切要證明自己的樣子，時栖覺得有點可愛。

時間過去得有點久，不過時栖還隐約記得，高中的時候大家都喜歡騙池舒玩兒，因為她真的就是傻白甜本傻，誰說什麽她都信。

“背Hermès踩着Christian Louboutin去當社畜。”時栖掃她一眼，“你這個豪門千金當得還挺接地氣。”

池舒不好意思地謙虛：“哪裏哪裏……”

時栖：“……”

她沒在誇人。

“不過，我這次叫你來，是有件事想拜托你。”池舒眨眨眼，“盛躍近期在籌備一個金融職場明星體驗真人秀，你……想來試試嗎？”

金融？

時栖心念微動。

池舒：“我們準備請五個藝人，在金融公司分別擔任一些基層職位，沉浸式地記錄大明星在小職位上工作的職場生活，以及對于從事這個行業人員的觀察。”

聽完池舒的介紹，時栖竟然有一種自己該不會是天命女主的錯覺。

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遞枕頭。

她正愁不知道怎麽說服季遇的經紀人，讓自己來演這個女主角，池舒就給她送上了這麽一個時機恰好的綜藝。

金融職場體驗。

季遇的《風暴眼》，正好也是金融題材的職場劇啊！

“繼續說。”

池舒見時栖有些動心的跡象，更加賣力安利：

“正好我家也是金融行業的嘛，所以我就說我家可以提供合作的金融公司，栖栖你要是來參加節目的話，我可以悄悄給你開個後門，不會讓你受刁難的……”

時栖笑眯眯問：“有這麽好的事啊？”

池舒瘋狂點頭：“對呀對呀！”

“那我怎麽就成最後一個被選的呢？”

“……”

池舒瞥了一眼時栖，乖巧承認：

“因為盛躍高層不看好這個項目，請了大明星就沒錢宣傳，請你不貴還、還有熱度。”

她就知道沒這麽好的事。

雖然單論綜藝，或許不是什麽好資源，但對于現在的時栖嘛……

“我考慮一下。”

《風暴眼》的選角導演，給季遇的經紀人陳杭撥去了電話。

他将時栖那邊願意自降薪酬參演綜藝《朝九晚五》這件事，告知了陳杭。

“……對方還是很有誠意的，據我所知，雖然這個綜藝也是盛躍的項目，但以時栖目前的熱度，想請她的熱門綜藝不少，如果不是為了這個角色，她不會接這個。”

拿了Lisa好處的選角導演，十分盡職地說好話。

陳杭對于時栖的另辟蹊徑也有些意外。

別的女星表示誠意，要麽降低片酬，要麽許諾帶資進組，什麽花樣都有。

但像時栖這樣，主動簽一個與劇本角色有關的綜藝以示誠意的，陳杭還難得一見。

不過至少可以說明，她是真的很重視這個角色，并且比她看上去的要聰明。

陳杭記住了這個人。

“前期籌備的時間還長着呢，慢慢選吧。”陳杭不置可否，“梁丹露……和這個時栖，都重點關注一下。”

選角導演一聽這事就有譜了。

時栖那邊，也很快收到了這個消息。

“好了，我同意和你們那個綜藝簽約。”

正在時栖家裏撸貓的池舒聞言欣喜道：

“真的嗎！啊啊啊啊愛你愛你栖栖你最好了！！！”

但這麽說着的池舒，抱着猛吸一口的卻是她懷裏面無表情的季遇。

時栖：……又瘋了一個。

看着時栖轉身去給池舒倒飲料，被蹭到翻白眼的季遇伸出一只爪爪努力推開池舒的臉。

——莫挨老子！

——推、推不動！

心如死灰的季遇放棄了掙紮。

她接什麽綜藝啊！！！

這劇本本來就是給她寫的！！怎麽還要接個綜藝才能考慮她！！！

等他回去就扣陳杭的工資！！！

如無意外，項目下周就要啓動。

池舒一邊抓着貓貓摸來摸去，一邊給同事發消息确定時栖的事情。

然後她随口問道：

“栖栖，說起來，你們家小咪絕育了嗎？”

“沒有啊。”

池舒擡起頭，一臉認真地囑咐時栖：“絕育還是要絕育的，對小咪好。”

時栖：……你知不知道你想絕育的這個，就是你家大老板的親兒子？

池舒當然不知道，她還滔滔不絕地給時栖科普絕育的好處，以及不絕育對貓貓和對她自己有什麽壞處。

季遇一聽絕育都懵了。

怎麽又是絕育！！！

時栖第一次把他撿回家的時候，他就差點被拖去絕育！！

池舒懷裏的季遇唰地一下蹿了出去，直撲時栖腳邊，然後沖時栖眨巴眨巴他又圓又亮的眼睛，可憐巴巴地嗷嗚嗷嗚直叫。

然而他內心想的卻是：

不準絕育！！

知不知道！！！

時栖猜也猜得到季遇的擔憂，于是她伸手摸了摸貓下巴：

“你乖一點，就不絕育。”

季遇跳進時栖懷裏，乖乖巧巧地趴在她臂彎裏撒嬌。

池舒在一邊看得目瞪口呆。

這貓怎麽還有兩副面孔！

剛剛踢她的高冷勁呢！！

好酸好酸好酸好酸——

把想要偷貓的池舒送走之後，時栖有些心累。

不過工作多也是一件好事，因為只要她工作排得夠滿，修羅場就肯定找不上她！

什麽顧斐然季遇裴宴。

休想挨她！

于是心情很快好轉的時栖哼着歌就癱在了沙發上，準備一邊看看劇一邊點個外賣消遣一下。

餘光瞥見了茶幾上的花瓶，原本空無一物的花瓶裏不知何時多了一只玫瑰。

這不是她買的。

時栖完全沒注意這玫瑰是什麽時候出現的，但她也沒多想，畢竟也可能是吳女士讓定點來家裏打掃的傭人捎來的也說不定。

恰好點的外賣到了，時栖讓人放在了門口，她正要出去取，忽然聽到了敲門聲。

打開門一看，時栖有些意外。

“時小姐，您的外賣。”

上一次給她送外賣的小哥站在門外，将外賣遞給了她。

“……謝謝。”時栖覺得有點微妙，“這麽巧？”

小哥笑了笑：“是啊，看見是時小姐的我就送上來了。”

對方長得普普通通，沒什麽記憶點，但看着也并不像壞人。

是她想多了吧。

她輕輕合上門。

在家休整幾天後，時栖去盛躍簽了《朝九晚五》的合約，以及《風暴眼》的意向約。

Lisa又給她安排了一個臨市的廣告代言，拍完回上京市時，已經是淩晨。

然而一出機場，時栖還看到了大批來接機的粉絲。

“哇——”時栖還沒走進，遠遠就看到了許多舉着海報應援的粉絲，“雖然我知道現在我也有真粉了，但這還是頭一次這麽清楚的感覺到。”

夏日炎炎，這些小姑娘也不知道在機場等了多久，只是為了見她一面。

Lisa倒是習以為常：“之前你拍戲的時候也有不少粉絲在外邊打轉，好在被我攔下了。”

時栖驚訝：“為什麽要攔？”

Lisa反問：“你不知道你還有很多私生粉的嗎？？”

……她不知道啊！

“看來還是我把你保護得太好了。”Lisa拍拍她的肩，“雖然粉絲很可愛，但有些壞人混在粉絲裏，也是很可怕的。”

時栖深受教誨地點了點頭。

然而當她出去看到一群小姑娘對她尖叫的時候，她還是腳下很飄的偷偷開心。

“啊啊啊啊啊——”

“栖栖來了！栖栖栖栖栖栖！！！”

“栖栖辛苦了！栖栖加油！！”

“啊啊栖栖今天也好看！”

……時栖就喜歡聽這種大實話。

“大家接機辛苦了。”

她笑眼彎彎，一邊打招呼一邊接過粉絲手裏的筆，給大家的海報上簽名。

小姑娘們頭一次親眼見到愛豆，個個紅光滿面，叽叽喳喳又是誇時栖又是給她加油。

這樣挨個簽得簽到天亮，這時Lisa就出來唱白臉，無情地要将時栖推走。

時栖下半身走了，上半身還歪在海報上：

“別急別急，我再簽一個——”

在場的站姐一邊偷笑一邊拍下了這一幕。

這麽一耽擱，回家的時候夜色又深了幾分。

時栖困得要死，慢吞吞地輸入密碼打開門後，把腳上的高跟鞋一甩，光着腳就往屋裏走。

然而穿過玄關，時栖的目光忽然定在了客廳的花瓶裏。

白天因枯萎被她扔掉的玫瑰花，此時竟然又換上了一只新鮮的玫瑰。

時栖瞬間清醒了。

今天不是打掃的日子。

吳女士和老時也出差去了。

知道家裏密碼的人，今天都不會來。

那麽——

“貓呢？”

她這幾天出去工作，并沒有帶着季遇。

如果真的有人來過……

“小咪！”

時栖在屋裏喊道，但平日她扔個垃圾都會守在門口的季遇，卻并沒有出來接她。

時栖推開了最後一扇卧室的門。

她确确實實聽到了被什麽蒙住的，有些聲嘶力竭的貓叫聲。

系統：“危險警告，請宿主立刻離開這裏。”

系統：“您的床下有人。”

……這他媽是什麽恐怖劇情！！！

雖然作為經歷過許多奇幻世界的執行者，時栖并沒有吓到腿軟。

但到底在和平世界待了太久，這具身體又身嬌體弱，是高跟鞋磨破後跟都會疼好幾天的體質，時栖毫無對抗之力。

她渾身凝固，雙腿冰冷僵硬，在原地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

要出去叫人——

時栖奪門而出，光着腳用最快的速度往外沖，然而身後的動靜卻不容忽視，像是有人松開了貓，又像是這人從床底下爬了出來……

草草草！！！！

這是什麽變态連環殺手設定！？？

這不該是一本瑪麗蘇霸總腦殘文嗎？？？

時栖腦子裏跟彈幕刷屏一樣亂七八糟，然而現實中也不過眨眼時間，她沖出家門，幾乎是用拳頭瘋狂砸向電梯按鈕。

快快快！！

再不開門老子一個絕世美少女就要挂了！！！

等待電梯的兩秒時間，時栖面如死灰，終于在如天籁般叮地一聲中，等來了——

剛下班的無情印鈔機本人。

剛升起一點希望的時栖：“…………？”

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太對。

作者有話要說：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