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很疼啊

突然的, 虞幽有一瞬間的心悸。

好像突然失去了某種東西和自己的聯系。

他從公司會議中途站起來，走到窗邊, 周圍全是他的下屬和合作夥伴，正在闡述自己這次新産品的老員工心裏微微打鼓，但還是沒有停下聲音，在繼續講解。

虞幽站在窗邊, 看着不知名的遠方，忽然說：“你們繼續，我出去一趟。”

“等等, 虞總？”虞幽的助理在旁邊稍微喊了一聲, 卻沒有叫停虞幽的腳步。

冷漠的男人大步離開他的‘王國’驅車朝着那遙遠的地方過去。

他依稀記得路, 卻記的不完全, 于是一邊開車一邊給那邊的負責人打電話, 結果研究所那邊卻沒有一個人接聽！

虞幽将電話摔到副駕駛上，但很快他有焦躁的拿起來，開始給曼雅打電話。

這是他合作夥伴的兒子，按理說應該叫他一聲叔, 因為他們輩分相差恨到, 可是這不是重點，重點在他打過去的時候曼雅很意外, 喊的是：“虞先生啊，有什麽事情嗎？我這裏可是忙的很, 你知道的, 我爸死了, 現在好多事情都要我親自去弄，我哪裏知道怎麽搞啊。”

“行了，聽我說，我現在要你給研究所那邊打個電話看他們接不接！”

“什麽？”曼雅那邊很吵，似乎是在開派對還是什麽，音樂聲和歡笑聲吵雜無比，還有人跳入泳池的聲音。

“我說，現在，給你資助的那個研究所打電話，然後讓他們過來接我！”虞幽眸色漆黑，捏着方向盤的手卻微微顫抖，仿佛已經預見了什麽可怕的事情，他面色蒼白，陽光透過玻璃招進來的微弱光線讓他臉部輪廓陰影更加立體，也更加陰暗。

“喔，虞先生你這麽着急做什麽？難不成他們還能卷着錢跑了不成？”曼雅也是資助者之一，所以虞幽在聯系不到他們的時候就找曼雅，這很正常。

曼雅說：“而且他們可能也不是故意的不接你的電話，說不定他們都在做實驗還是發生了什麽突發情況，實驗室嘛，更何況是他們那樣的實驗室，随随便便跑出來一個怪物就能禍害整個基地，或者洩露什麽氣體就能改變世界，就像電影裏面演的那樣。”

“我說，現在，打電話，聽見沒有？”

“是是是，虞先生是小虞的哥哥嘛，我怎麽敢不聽？”曼雅說，“那虞先生我先把你的電話挂掉，等我聯系到他們之後再給你回話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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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虞幽一面将油門踩到底，一面說道。

汽車的轟鳴在郊外的麥田草地旁邊的公路上回響，穿插着風吹過麥田的聲音，這一切聽在虞幽的耳邊就像是什麽怪物在耳邊咆哮一樣，讓他頭痛欲裂！

他失去了什麽東西，他拒絕承認那東西就是自己和虞木樨，也就是他寶貝弟弟只見的聯系。

他失去了一樣重要的東西，好像本來你知道他是活着的，現在卻感受不到了。

他失去了自己決定慢慢收網并且寵愛一輩子的人的消息，比讓他就這麽死掉都要難受！

在這般飛馳中，周圍的一切都仿佛化為了幻影，他在幻影中穿梭，好似踏着時光的洪流進入到了最深處的秘密當中，也回憶起，想起了關于他自己的一切……

他從前一直在看着這一切。

他不能說，不能動，不能感受，他只是方郁的一部分。

那個有着黑發黑眸并且長相有些陰柔的人，是本體。

他看見方郁和蟲王在争吵，蟲王年老力衰要用蠻力留住方郁，結果卻被方郁雙手一震，摔的老遠，砸爛了宮牆。

然後方郁離開了，帶着幾個親衛隊踏上了旅行之路。

他先經過美麗的星雲團和蟲海進行空間跳躍，來到了人魚族的星球，在那兒方郁只停留了幾天便又離開了，跳躍了三四次，經歷了許多的風景和奇形怪狀的外星人，最後在一個名為地球的著名旅行地點停留。

這一留便是十多年，他也在這裏長大，和一個名叫虞木樨的孩子一塊兒長大。

他看見他們一起種花，一起學騎自行車，看見方郁喊虞木樨‘小魚哥哥’然後小虞在晚霞中的回眸，他看見大雪中穿的像個球似的的虞木樨，看見春天裏露着兩條大白腿在海裏游泳的小虞，看見夏日懶洋洋不想動彈但是一點兒也不嫌熱依然趴在自己身上的小虞。

對，那是他的小虞，他就是方郁！

可是好景不長，主星傳來消息說，老蟲王病重，可能活不到幾個小時了，急需他回去繼承大位，而此刻他正和小虞感情好着，很多東西他都不在乎，可是不在乎的話他可能會死……

身不由己是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話，因為你的身不由己，沒有人可以感同身受。

于是他不得不撒謊，不得不為了自己的一時偏執和瘋狂強行先要了小虞一次，然後單方面的約定好時間，就匆忙離開……

他走的不是時候，但是他沒有選擇。

他看見自己回到蟲星，從臨死的蟲王手中獲得能量核，他看見自己吞入能量核，但是女皇卻派人要捉住他。

整個主星已經淪陷，他不能久待也不能就此不管，他需要讓蟲族恢複以往的平靜，需要将一切都弄上正軌。

于是他看見自己切掉了右手的五根指頭。

每一個都帶走了一部分屬于本體的情緒與記憶，甚至奪走了一部分的能量核。

而主體沒有阻止，或者說不能阻止。

他看見本體也就是他自己切掉了右腳的小腳趾頭，拔掉了兩顆智齒，然後左手直接撕開肚子，掰斷了一根肋骨。

最後，他看見自己被挖了出來，他渾渾噩噩的不再是本體的一部分，他奪走了本體最多也最重要的記憶然後奪走了本體一部分的冷靜、溫柔、強大。

他們所有都被丢入人造蟲蛋中，以這種局部組織發育成為單獨的個體。

他也就成為了虞幽……

他從破殼那天就是虞幽了，他偷走了本體關于小虞對哥哥的向往，并且擁有給所有人下暗示的能力。

他或許是太過興奮，也太想要成為正常人了，所以從在蛋殼裏面的時候，他就無意識的給自己了暗示，讓他自己都對自己是虞幽這件事深信不疑……

以至于在發現自己有很多詭異的地方時，他都直接忽視或者隐瞞，他既想要繼續做小虞的哥哥，又想要霸占這個人。

他想要的很多，他有着一個大計劃，他要一點點将小虞變成自己的，掌控他的喜怒哀樂，成為他的一切。

可是現在這一切都要毀掉了，他想起了自己的來歷與身世，他瞞不下去，哪怕小虞配合。

他只是本體的右眼而已……

右眼塑造的身體，能量核給予的靈魂，複制過來的性格與記憶，這是就是他了。

這麽糟糕……

很糟糕……

可這暫時不是最重要的東西，如果他能成為最後的贏家，那麽最後做主導的就是他了！

虞幽這麽晚才蘇醒過來，但是游戲只要沒有到最後一刻，那麽誰是贏家便只有天才知道。

他的眼睛漸漸泛紅，露出本來就應該有的顏色，他的手指甲也緩慢的長長，泛着黑色。

如同暗夜中的血族般，虞幽總算接受了自己因為能量核而帶來的力量，而他會利用這種力量尋找他要找的人！

于是遠遠的看去，就能看見一輛黑色的轎車在接近中午的豔陽下将轎車開進了一條小路，但很快的，轎車停了下來，驚起一堆飛鳥。

從車上下來個精壯且俊美的男人，男人雙眼腥紅仿佛下一秒就能從眼角流出血淚來，但當他用這雙眼看着物什被他吸引過來的鳥類時，那些鳥類便瞬間脖子都動了動，在男人薄唇輕啓，吐出‘找到他’三個字後，整片樹林的鳥類頓時展翅飛走！場面壯觀！

另一邊，從基地地下上來的科研人員們一邊狼狽的跑一邊對着正要下去的警戒人員說下面的情況。

地下發出一震震類似地震的動靜，可是衆人都知道事情不可能僅僅只是地震這麽簡單。

有人開始給上級打電話讓拍增員，有的人在瘋狂的讨論要不要使用最後的封鎖計劃，還有的人慶幸的抱着自己的資料，像是抱着這麽寶貝一樣，對眼前的一切無動于衷。

“嘿，你們看天上，怎麽回事？”忽然的，喬治指着天空上那黑壓壓一片飛禽，說，“媽的，到底誰弄的？是不是下面那些生化人暴動了？！”

“我都說了！現在趕緊封鎖下面，讓他們全部死掉，這樣就安全了！不然那你想要那些怪物跑到地面上禍害所有人類嗎？”有研究員這麽說。

林零看着那無數仿佛是監視他們的鳥，又看了看不斷從下面逃出來的工作人員，心如擂鼓，說：“我贊同封鎖計劃。”

“我也贊同！”第二個人舉起手後，随即就有幾十個人都投票表示這個方案可行。

喬治抿着唇，想了半天，說：“那還在最底層沒有逃出來的那些工作人員怎麽辦？剛才下去的警戒人員怎麽辦？”

林零說：“那就很抱歉了，是他媽運氣不好。”

“呵，你倒是狠得下心來。”喬治諷刺完畢就咽了咽口水，說，“好，給下面的人通知，說五分鐘後，我們就登錄主機進行封鎖計劃，五分鐘內沒有逃出來的人……下輩子投胎，記得讓腿長長一點……”

從事故發生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

有重要的研究員已經坐上了直升機準備轉移，但是天上盤旋着的各種鳥卻是十分礙眼，總得十分注意才能不被影響的整個直升機墜落下去。

正在衆人都忙作一團的時候，下面也的确成為了人間煉獄。

曾經井然有序的地下實驗室總共有五層，分為好幾個區域，就因為其中一個的放縱與破壞造成無數邪惡的被他們創造出來的怪物重臨人間。

怪物們有的還保持着人形卻已經喪失了人性，有的詭異的長出尾巴或者骨刺，有的皮膚潰爛只留下血肉暴露在空氣中，他們都有着自己的異能，并且竭盡所能的毀壞東西和人類。

造成這一切的大怪物現在卻很安分，因為他的所有精丨力都已經放在了他認定的獵物身上，他掰開了獵物的雙腿，啃咬着獵物嬌嫩的肌膚，将自己的大家夥擠入對方的不可描述中去，并且發出低吼沒有理智。

被怪物寵幸的青年沒有呼吸，臉色蒼白，與怪物相連的地方鮮血淋漓與不明液體混合着流出。

怪物的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大型貓科動物那樣的舒服聲音，最後一個悶哼，結束了第一次。

随後怪物似乎是嗅到了什麽異樣的味道，他也恢複了些許理智，很快就脫掉自己的衣裳包裹着仿佛破布娃娃一樣的青年往外跑……

整個基地像是要塌掉了一樣，可是虞木樨不敢動。

他在等侯危離開。

于是等待的這段時間就圍觀了自己被搞的亂七八糟的畫面。

他悄悄看着，看見自己似乎是雙腿都被掰骨折了，看見自己大腿上面流的滿是那些不可描述的液體，看見侯危依然還想要的樣子，簡直渾身雞皮疙瘩都掉了幾層。

他已經不想回到自己的身體裏面去了，他可以想象自己回去的時候那種痛楚，可是他也看出來了，着不是侯危的錯，這個智商只有五歲的侯危根本就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麽，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他和自己一樣是被下了藥！

地震的越來越頻繁，虞木樨也在感覺到侯危離開的聽不見腳步聲後一下子從冰冷的水晶棺材裏起來，他及腰的長卷發如同銀色的綢緞貼在他赤丨裸的身上，虞木樨慌張的想要從棺材裏面出去，卻發現自己怎麽都不能順利的控制魚尾。

等好不容易爬出去，他也沒有辦法站起來，只能用雙手的手臂拖動巨大的銀色魚尾爬行。

魚尾似乎是很敏感的地方，他只是不小心磕在了拐角就撕心裂肺的疼了起來，眼淚直掉。

若是有人能看見這樣的畫面，定是會被如此柔弱又美豔的深海妖精俘獲……

人魚漂亮白皙的背上是無數水珠與卷曲的長發，靠近臀部的地方有着細密的鱗片閃閃發光，人魚模樣精致的仿佛是上帝最棒的傑作，一雙淺淡的琥珀色眸子靈動而惹人心熱。

虞木樨看不見此刻自己的模樣，卻看得見有綠色的氣體從四周排氣孔裏排出，而只要嗅到這些氣體的怪物們也都像是喝醉了酒一樣，搖搖晃晃的走着，很快碰到別的怪物，就瘋狂的開始自相殘殺，還有的直接撕裂了自己的肚子！

——這是毒氣！

虞木樨從沒有像現在這般絕望，他蜷縮着自己的魚尾巴雙手捂着眼睛感受着基地的崩塌與毒氣的侵蝕，嘴裏模模糊糊的念着幾個人的名字：

“哥哥……葉幸……方郁……？”

“方郁，你在嗎？”人魚問空氣，空氣是不可能回答他的。

在虞木樨心裏，似乎方郁當真是無所不能的，所以才會過去了這麽久，還會下意識的問方郁在不在……

他知道自己的前男友不是正常人，又那麽喜歡保護自己，喜歡跟着自己，所以：“方郁？你在嗎？”

他不斷的問着，就好像當年自己在醫院孤零零一個人做手術，當年一個人去認領父母遺體，一個人吃晚餐，一個人在雷雨天睜眼到天明的時候一模一樣……

這次，似乎也沒有人回答呢……

這次，也只有靠自己呢。

人魚剛這麽想過，基地便被綠色的氣體彌漫，牆體也在瞬間斷裂，整個基地坍塌下去，落入無盡的黑暗裏……

“啊唔……”地面的虞木樨突然睜開雙眼，他發出顫抖的呼吸和聲音，對着把自己帶出基地并且又随便找了個地方繼續做‘運動’的身後的侯危說，“停、停一下，很疼啊……我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