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我要做皇帝21
內侍原本以為,沈家這位比花兒還好看的姑娘聽自己說完之後會為之崩潰,會哭出來,會大吵大鬧,卻沒想到她眼皮子都沒擡一下,好像要去和親的人不是她一樣。
他怔住了,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林氏聽罷,也有轉瞬怔楞,然而回過神後,她卻少見的盛怒,神情也如烈火一般燃燒起來:“家夫蒙冤戰死,屍骨未寒,朝堂上的衮衮諸公都跟瞎了、死了一樣,漠視他含冤九泉,現下又是哪裏來的臉面,叫他的孤女和親柔然?!邊軍聯名上書,請求陛下為沈家主持公道的時候,陛下做什麽去了?柔然寇邊,殺掠他的子民時,陛下又做什麽去了?!”
“哦,我想起來了,”她冷笑道:“陛下在寫求和國書呢!他擔心,自己在柔然面前跪的不夠端正,叫他的柔然哥哥動怒,揮師南下吧?!”
“放肆!”那內侍聽她這般出言不遜,臉色頓變,瞠目結舌道:“林氏,誰……誰準你如此大膽,妄議君上?!”
他顫聲吩咐随從而來的禁軍:“還不将這大膽婦人拿下!”
沈平佑執掌軍務多年,威望遠非常人可比,更不必說戍守邊境在前,壯烈殉國在後,士卒欽佩,天下敬慕,現下宮中內侍到了沈家,卻要擒拿他的遺孀,一來不合此行來意,二來,也違逆禁軍們的本心。
禁軍們略一躊躇的空檔,沈家府兵便已近前,刀刃微出,顯然是做好了對抗的準備,禁軍們見狀随即停住,微妙的保持了平衡。
燕琅也未曾料到,一慣溫柔敦厚的林氏,竟會說出這樣一番激烈而又尖銳的言辭,她心知這位母親是為了維護自己,方才如此失态,感懷之餘,又覺擔憂:“母親……”
“不必求他,也不要說情!”林氏斷然開口,止住了她的話,聲色俱厲道:“我方才所說,有一句不實之言嗎?!”
燕琅動容道:“皆是實情。”
林氏點點頭,慢慢站起身來,恨聲道:“沈家只剩下你我二人,我不怕死,你難道怕嗎?!”
燕琅心下微動,旋即笑了一笑:“我不怕。”
“好,這才是沈家的女兒!”林氏哽咽道:“你父親戍守邊關多年,庇護了多少百姓,誰知他死之後,連自己唯一的女兒都護不住,九泉之下聽聞此事,也不知他心中作何思量……”
燕琅見她如此,心裏實在難過,低下頭去,悄然落下淚來。
那內侍見狀,便柔和了語氣,規勸道:“沈夫人,奴婢知道您心裏邊難受,但也不能口不擇言,說些大逆不道的昏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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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冷笑一聲,道:“我死都不怕,說幾句話怎麽了?我在你面前這樣說,到了那勞什子的陛下面前,我還敢這樣說!”
那內侍的臉色徹底難看起來,勉強牽動一下嘴角,皮笑肉不笑道:“沈夫人,您這麽說,可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林氏輕蔑的看了他一眼,卻不理會,她撫了撫發髻衣冠,察覺無恙之後,便向前幾步,越過對峙在門檻外的禁軍和沈家府兵,向老管家道:“勞煩您一回,将府裏邊的人都叫來吧。”
老管家似乎已經猜到了她的想法,笑了笑,連腰脊似乎都挺直起來。
他輕輕“嗳”了一聲,又吩咐旁邊管事去傳人來。
那內侍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神情不安,燕琅卻猜到了,淡淡一笑,近前去站在了林氏身邊。
沈家府上有仆從近百人,沈平佑過世之後,老管家篩選出去六十個,這會兒便只剩了四十來人,而林立一側,秩序井然的雄健府兵,卻有六百之數,擡眼望去,宛如一片茂盛而尖銳的叢林。
“今日喚你們來,是我有話要講,”林氏站到臺階頂上,聲音高昂而慷慨:“沈家馬上就要大禍臨頭了!”
話音落地,底下仆從紛紛變色,那前來傳話的內侍也是面露慌色,唯有肅立在側的府兵們面色如常,一言不發。
林氏恍若未見,恨聲道:“老爺死了!戰死在他戍守了幾十年的疆場上,他是被人害死的!有人延誤軍機,害了他的性命!幾位将軍進京,想求陛下做主,徹查此事,可陛下說這事不要緊,先擱着吧,便不再提了!幾位将軍再問,便訓斥說他們不知顧全大局,反倒挨了責罰——天下焉有這樣可笑的事情!”
底下仆從們聽罷,臉色為之大變,府兵們的神情也激憤起來,彼此以目示意,卻無人交頭接耳做聲。
那內侍見勢不妙,忙近前去,壓低聲音,威脅道:“沈夫人,你瘋了?難道你要公然跟朝廷對抗,意圖造反嗎?!”
林氏聽罷并不懼怕,反倒笑了起來,她指着那內侍,笑聲越來越大,倒像是聽了什麽絕妙笑話似的。
那內侍被她笑的心頭打顫,滿面驚疑,卻見林氏忽然停了笑聲,厲聲喝道:“就在方才,這位中官帶了陛下的旨意來,你們猜猜看,陛下說什麽了?!”
仆從們無人做聲,反倒是府兵之中,有人試探着道:“難道,是找到了暗害大将軍的幕後真兇?”
“不,”另有人道:“看夫人神情,便知并非如此。”
“的确不是這樣,”林氏凄然一笑,道:“陛下已經決定要與柔然議和,以昌源城為邊境,設定互市,賠償柔然絹三十萬匹,銀子五百萬兩,年年贈與歲幣,還有——”
她聲音太高,近乎尖銳的道:“将老爺留下的孤女,沈家僅存的血脈,送去柔然和親!”
“啊!”衆人一片嘩然:“這如何使得?!”
“大将軍為國盡忠一生,最後便是這個下場嗎?!天理安在!”
“大将軍死了,幕後之人遲遲找不到,倒是送大将軍的女兒去和親這事,手腳倒是麻利!”
“這樣的朝廷,已經爛到根子了,這樣的君主,還效忠他做什麽?!”
那內侍聽周遭人越說越是激憤,額頭已是見了冷汗,一邊高聲止住:“慎言,慎言!”
另一邊又慌忙向林氏道:“沈夫人,你瘋了不成?!”
“我沒有瘋,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林氏并不理會他,只紅着眼睛,用盡全身氣力道:“老爺他是英雄,可他英雄一世,連自己的女兒都護不住,憑什麽啊!”
說到此處,她痛哭出聲:“哪有這樣的道理?憑什麽有這種事?!”
“柔然,”林氏指向北方,道:“與沈家與不共戴天之仇,沈家的女兒,寧死也不會和親過去!這道狗屁聖旨,我是一定不會遵從的!等這位中官回宮禀報之後,抄家的旨意也許就會下來了。你們不是沈家的人,沒必要留下陪着死,想走的去賬房那兒領三十兩銀子,咱們主仆一場,好聚好散。”
仆從們臉上閃現出幾分猶豫,卻沒人願意第一個站出來,林氏見狀微微一笑,道:“陳嬷嬷,我知道你剛添了孫兒,是個很可愛的孩子,走吧,去安享天倫,不必留下來陪我們。”
說着,便吩咐道:“去取三十兩銀子給她,叫收拾了行囊,好生送出去吧。”
“還有你們,”她環視剩下的人,道:“你們不是沈家的人,沒必要為沈家人送死,領了銀子,自去謀生吧。”
仆從們見狀,便大着膽子近前,向林氏與燕琅磕個頭,三三兩兩的離去,到最後,便只剩下二十餘人留在原地,不曾動身。
林氏見狀,便知道那是決意留下了,又看向沒有一人出列的府兵,道:“你們也是一樣。”
“夫人不要趕我們走,”站在前列的男人面容堅毅,哽咽道:“我們世代受沈家恩惠,哪有主家蒙難,便分散逃命的道理?昔年田橫死,五百士随之自盡,難道我們便沒有這樣的忠義之心嗎?!”
燕琅受此觸動,不覺流下淚來,林氏也是垂淚,與繼女對視一眼,齊齊近前施禮:“未亡人在此,謝過諸位了!”
六百府兵還禮,震聲道:“義當如此!”
系統哽咽道:“我要哭了嗚嗚嗚嗚……”
燕琅亦感懷道:“人跟草木的區別,不就是有心嗎。”
“反了反了!”那內侍見狀,既慌又驚:“你們這是要造反啊!”
“把他打出去!”林氏冷笑一聲,第一次有了将門主母的氣度:“這是沈家,那就是沈家人說了算,我不歡迎這個客人!”
那內侍慌忙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王土?”林氏鄙薄道:“如果我們的王,連他的百姓,他的子民都無法庇護,那還要他做什麽呢?騎在我們頭上作威作福嗎?!”
她擺擺手,轉身進了內廳:“趕他出去,不要在這兒滿嘴胡言,惹人煩心!”
府兵們震聲道:“是!”
說完,便拔刀指向那內侍,道:“滾!”
聲威之至,連禁軍們都為之所攝,不曾多言,提着瑟瑟發抖的內侍,低頭快步離去。
老管家眼見這一幕,眼底似乎閃過一抹笑意,搖搖頭,道:“把門關上吧。”
燕琅與林氏一道回了內廳,便被林氏一把抱住了。
她不如燕琅高,近來傷心憂慮交加,食量驟減,身量瘦削的只剩下一把骨頭,輕飄飄的。
燕琅察覺到她身體在劇烈顫抖,心底不禁響起一聲嘆息,同樣抱住她的肩膀,溫柔的拍了拍。
“怎麽會有這種事呢!”林氏不複方才激昂之态,小聲的哭了起來,她無助道:“皇帝難道沒有心嗎?以中國華夏而向夷狄稱兄,這固然可恥,可是,可是……”
她泣不成聲:“大将軍他戍守邊關幾十年,無數次打退柔然來兵,庇護百姓,最後又戰死沙場,朝廷卻将他的孤女送去和親,将忠義之士的女兒送給柔然羞辱□□,這難道不可恥嗎?!此非人所為也!”
“我不會嫁過去的,您不是也說了嗎?”燕琅反倒笑了,用力的抱了她一下,然後松開:“死也不會。”
“好,”林氏笑着撫了撫她面頰,道:“死且不懼,那便沒什麽能吓倒我們。”
“管家?”她擡聲喚了一句。
老管家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夫人有何吩咐?”
“死刑犯臨行之前都有斷頭飯吃,咱們不能沒有,”林氏道:“去置辦酒菜,再備些魚肉吃食,再晚一會兒,我跟靜秋與諸壯士同飲。”
她的侍婢春華在側,聽得微有遲疑,低聲道:“夫人,老爺的喪期還沒過呢……”
“死人礙不過活人,已經這步田地,再守下去還有什麽意思?”燕琅淡淡道:“沈伯,去準備吧,咱們堂堂正正,問心無愧,父親九泉之下得知,不會怪罪的。”
老管家笑着應了一聲:“好。”
……
那內侍被刀鋒逼出沈家門口之後,冒了滿頭的冷汗,既是畏懼沈家這群命都敢不要的瘋子,又不敢想象回去複旨之後,皇帝會作何反應。
一滴冷汗從額頭低落,也将這內侍從混沌中驚醒,像是做了一場噩夢似的,他不覺打個冷戰。
老管家帶着十來人從裏邊兒出來,見到的便是這幕,客氣的停下來,道:“雖說已經出了沈家的門,可這兒畢竟也是我們家門口,還請這位中官挪個地方,到別處去發愣吧。”
那內侍這會兒是真怕了沈家人,木然的往路邊走了走,卻聽身邊的禁衛問老管家:“您這是要去哪兒?”
“夫人吩咐我去置辦些酒菜,今日與府中人共飲,”老管家坦然道:“人之将死,總得暢快一回,不是嗎?”
那禁衛聽得默然,臉上卻顯露出敬慕之色,向老管家颔首致禮,目送他離去後,道:“咱們也回宮去複命吧。”
……
柔然國書上所提的賠償要求,皇帝都可應允,唯有那條兄弟之稱,決計不肯點頭。
銀錢這種東西賠也就賠了,雖然都說真金白銀,但于他而言,卻只是數目,但向“稱兄”這種喪權辱國的事情,卻是會被史官幾下,釘在恥辱柱上的,但凡有些羞恥心的君主,就不會答允。
天子之職莫大于禮,禮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這也是少數朝臣認同皇帝這般選擇的原因所在——唯名與器不可假人。
皇帝想這麽做,又怕百姓非議,邊軍反對,蘇皇後看出他心思,便主動進言道:“鎮國公忠烈,他的女兒想必也該有父親那樣大公無私的覺悟,知曉為國、為君分憂才是。”
“梓潼說的很是。”這話說到了皇帝心坎上,他欣慰的笑了笑,便順水推舟,吩咐內侍往沈家去走一遭,将這意思告知那位榮安郡主。
最初的時候,蘇皇後與晉王其實并不打算害死沈平佑,畢竟柔然此次來勢洶洶,沈平佑若是死了,昌源失守,柔然大軍便可長驅直入,一舉沖進大夏腹地,如此一來,誰也無法預料結局如何。
晉王對付沈平佑,是為了抗衡楚王慕容晟,而抗衡楚王慕容晟,無非是為了皇位,總不能為了打壓自己的競争對手,直接把大夏江山葬送了吧?
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不知道是哪一環出了問題,原本設置成的“戰敗”變成了“戰死”,連昌源也失守了,以至于柔然在這場和談中,一開始就占據了有利地位。
過去的錯誤已經無法再彌補,蘇皇後與晉王肯定也不會因此而對沈家心生愧疚,現下有這麽個機會,能把沈平佑的女兒送走,斬草除根,真是再好不過了。
皇帝隐約猜到了蘇皇後的心思,卻也懶得同她計較,畢竟此時此刻,他們的利益訴求一致。
內侍滿頭冷汗的回宮報信時,大夏最尊貴的這雙夫妻正相對用膳,雖然各自心懷鬼胎,場面上倒十分溫馨靜好。
“你也是宮中老人了,怎麽這般毛躁?”
皇帝看着進殿之後,便癱軟在地上的內侍,“啪”的擱下筷子,含怒道:“沈家人是怎麽說的?”
林氏說了那麽多,每一句都是大逆不道,內侍身子抖得像在篩糠,嘴唇動了幾動,卻都不敢開口。
皇帝見狀,便知此行不順,面色陰郁起來,暴喝道:“講!”
內侍聽得一個哆嗦,卻也不敢再瞞,顫聲将自己往沈家去之後發生的事情講了,便跪伏于地,不敢作聲。
不只是他,殿中的宮人內侍們都如同啞巴了一般,垂着手噤若寒蟬,寂寂不聞一聲,連蘇皇後都低下頭,默不作聲的停了手上動作。
因為此時此刻,皇帝臉色紅漲的吓人,目光兇戾,宛如一頭随時可能擇人而噬的暴虐野獸。
“賤婦敢爾!”伴随着一聲怒喝,皇帝猛地躲過禦前侍衛佩刀,拔出鞘後,順勢橫劈,力道之大,竟叫那內侍人首分離,橫死當場。
那顆頭顱滾了幾下,停在了富麗柔軟的地毯上,鮮血噴濺,打濕了一側宮人的裙擺。
蘇皇後養尊處優久了,何曾見過這等血腥場面,一聲驚呼剛剛溢出嘴邊,她便反應過來,顫抖着捂住了嘴。
“傳朕旨意,林氏言行無狀,大逆不道,即刻溢殺!”
皇帝怒意不消,咆哮道:“死後将其枭首,不得全屍安葬!”
蘇皇後聽得膽寒,情不自禁的打個冷戰,有內侍顫聲應了,小心翼翼的後退幾步,到了門檻處,方才轉身快步離去。
皇帝的旨意到了門下省,正逢侍中董紹在,看過之後,當即便皺眉道:“哪有君主降旨,只為賜死命婦的道理?更不必說不得全屍這樣的惡刑了。林氏乃是鎮國公的遺孀,鎮國公屍骨未寒,陛下便下這樣的旨意,實在是叫天下人齒冷!”
另有給事中忍不住道:“鎮國公為國捐軀,朝廷卻叫他的孤女再去和親,着實……也難怪沈夫人不忿。”
董紹聽得冷笑,又有些失望的道:“昨日剛剛開始與柔然和談,今日便要賜死鎮國公的遺孀,陛下唯恐天下人不非議此事嗎?這旨意斷不可行!”
那內侍想起之前殿中咕嚕嚕打轉的那顆人頭,當場便跪下了,哭求道:“侍中若是要駁斥這旨意,還請自去與陛下分辨,奴婢實在不敢回去回禀……”
董紹原就反對和談,更加反對和親,又見這內侍可憐,便道:“也好。”
殿內的宮人內侍正忙活着收拾,将那無頭屍首搬運出去,皇帝坐回原處,摩挲着拇指上的那枚扳指,神情陰晴不定。
蘇皇後見他如此,心下頗覺畏懼,柔聲勸道:“林氏悖逆,胡言亂語罷了,陛下何必在意這等無知婦人。”
皇帝沒有理會她,只靠在椅背上,細細思量此事,半晌過去,方才喚了人來:“去将前邊那個內侍追回來吧。”
蘇皇後見他這般反複無常,應對之間愈發小心:“陛下寬宏大量。”
“這都是誰惹出來的事?”皇帝冷冷瞥她一眼,不滿道:“為着沈平佑的死,武将們一個勁兒的上表,請求查處真兇,還沈平佑一個公道,現下柔然大軍壓境,若再殺了沈平佑的遺孀,軍隊怕就要亂起來了!”
蘇皇後心知他是在對晉王暗害沈平佑一事表達不滿,實在不敢多言,只低下頭,謙卑道:“是臣妾無能,不能為陛下分憂。”
皇帝敲打了她一句,又給了棗吃:“幾個孩子年紀大了,也該娶個王妃收收心,再過些時日,便吩咐選秀,你也好生張羅着,看有沒有合适的人選。”
蘇皇後應了一聲,就聽外邊兒宮人前來回禀,道是侍中董紹求見,皇帝一聽,便知道是為何,幾不可聞的哼了一聲,起身往前殿去了。
……
老管家尚且不知宮中變故,自去酒肆之中置辦酒肉,叫人擡了,送到鎮國公府去。
沈平佑既死,沈家自該服喪,忽然大肆購置葷腥烈酒,自然叫人好奇。
老管家也不瞞着,自若道:“陛下降旨,叫我家姑娘去柔然和親,夫人抵死不肯,把傳旨的內侍打出去了,用不了多久,想必陛下便會傳旨抄家,人都要死了,吃個斷頭飯,還避諱個什麽?”
“老人家,你可別胡說!”
酒肆之中不乏游俠浪客,聞言紛紛道:“大将軍戰死,只留了這一個孤女,陛下怎麽可能叫她去和親?豈不叫邊關将士寒心!”
老管家為之一嘆,将柔然的國書內容講了,道:“柔然使臣就是那麽說的,陛下也答允了,我何苦拿這說謊?只可憐我家老爺蒙冤而死,大仇未曾得報也就罷了,連自己僅存的女兒都庇護不得!”
“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有人激憤道:“不曾為大将軍伸冤也就罷了,竟還要将他的女兒嫁到柔然娶,叫那群畜生糟踐!”
“議和?議什麽和?早知如此,大将軍何苦打仗,直接投降,商量議和內容也就是了!”
“啪”的一聲脆響,赫然是個剽悍大漢将手中酒碗拍碎,怒道:“某家向來欽佩大将軍,雖不曾投身其麾下效力,卻也見不得這種事情!”
說完,便追上老管家,抱拳道:“初到金陵,不曾拜會過大将軍府,今日前往,還請不吝一杯水酒!”
老管家心知求酒是假,舍命相助是真,肅然向他一禮:“多謝壯士!”
其餘人為之觸動,心下激憤,震聲道:“我等也随之同去!”
……
沈家的前廳容不下太多人,加之天氣并非酷暑嚴寒,便在院中空曠處擺桌設宴,仆從們走了大半,但也還剩下二十來個,更不必說有府兵相助,安置起來倒也不算麻煩。
燕琅将變賣家産而來的銀票與其他要緊事務收攏好,到了院中,便見府兵都身着甲胄,腰佩長刀,殺氣烈烈,神态慷慨激昂,顯然已經有了死戰的準備,不覺為之駐足。
系統道:“秀兒,你是不是又有什麽辦法了?”
“沒有啊,”燕琅平靜道:“我是人,不是神,而局勢就是你所看到的那樣,即便以一當十,沈家的府兵也不可能對抗禁軍和金陵守軍。”
系統給驚了一下:“那怎麽辦?”
“行就行,不行就死,”燕琅道:“他們尚且不怕,我有什麽好怕的?”
系統有些難過,道:“秀兒,要不你偷偷跑吧。”
“不。”燕琅道:“我的确怕死,但有些東西,比性命更重要。”
系統聽得默然,片刻之後,道:“值得嗎?”
燕琅道:“值得。”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的支持,謝謝!
評論抽五十個送紅包,明天那一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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