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瑪利亞以最快的速度狂奔,修女頭巾散開,飄逸的長發随風飛舞。沿途的黑刺一動不動,仿佛忘記了攻擊她。控制黑刺的人已經自顧不暇,沒法分心操縱黑刺了。
荊棘森林外圍是一排排長有利刺的漆黑藤蔓,一層疊一層,壘成了高高的荊棘城牆。劈開層層黑藤,瑪利亞往深處鑽去,四處張望,尋找巨狼的身影。
入目所及全是一片漆黑,病毒組成的藤蔓遮天蔽日,裏面竟然一絲風都感覺不到。
又前進了十多米,劈開藤蔓,眼前豁然開朗,與此同時,強勁的風沙呼嘯着從缺口倒灌進來。原來她迷失方向,去到了斷崖邊上。斷崖外是巨大的深淵,據說是隕石掉落撞擊而成,一眼望去,全是茫茫一片黃沙,仿佛虛無缥缈的沙漠一般。
瑪利亞以風沙為指引,很快辨認出方向,折返回去。剛開始的藤蔓密不透風,随着前進,藤蔓開始漸漸減少,到最後變得稀稀拉拉。
劈開最後一道屏障,眼前再次豁然開朗。瑪利亞将開口劈大了些,小心翼翼地往裏面看。前方就是荊棘森林的中心地帶,那是一片被藤蔓圈出來的空地,由于密不透風的緣故,濃郁的血腥味久久不散。
瑪利亞咬着牙,邁進空地時裙擺嗤啦一聲扯破了,她索性削短了長裙,将披散的長發挽了個髻,提着長刀慢慢往深處走去。繞過一根巨型黑刺,擡頭看去,前方一片狼藉,煙塵四起,斷裂的黑刺咯啦咯啦地傾斜,轟一聲砸在地上。
煙塵深處,一道巨大的白影一晃而過。
“奧德!”
瑪利亞的聲音卻淹沒在倒塌的黑刺聲中。
一根長條的東西從半空垂落,輕輕地拍了一拍瑪利亞。
瑪利亞吓了一跳,不由跳開一步。這一步讓她一腳踏進了小水窪裏,她低頭一看,終于分辨出那不是小水窪,而是好大的一灘血!
源源不斷的血順着巨刺緩緩落在地上,瑪利亞順着血跡擡頭,看到剛剛拍自己的那根東西,似乎是一條長尾巴,她繼續往上看,上方十多米開外便看不清東西了,全都隐沒在一片黑暗中,在很高很高的位置,有兩團黃澄澄的珠子正朝着她。
那長尾巴又晃了過來,這回纏住了瑪利亞的胳膊,把她往煙塵深處的方向拽了拽。
“你……你是衛龍嗎?”瑪利亞抖着手,摸上血跡斑斑的長尾巴。
尾巴尖開心地晃了晃,随後無力地耷拉了下來,高空中那黃澄澄的珠子也熄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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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個瞬間,從煙塵深處響起一聲嗡鳴,一道銀光和一道黑光交錯着沖破煙塵,“锵”一聲雙雙釘在黑色的巨刺上。
銀色的,是柯雷從不離身的佩劍。
黑色的,是病毒組成的劍狀物質。
“別去。”後方伸過來一只手,大力扳住瑪利亞的肩,帕加索斯擡頭看看昏迷的黑龍,又看看沙塵彌漫的遠處,嚴肅道,“小精靈,現在還不到出手的時候,再等等吧。”
柔和的風輕輕地吹散沙塵,露出了激戰中的兩人。柯雷傷痕累累,身上滿是血跡和黃沙,而巨狼背上的病毒之王也好不到那去,甚至鼻青臉腫,模樣比柯雷更加狼狽。
有武器的時候病毒之王已經不是柯雷的對手,沒想到奪走對方的長劍,雙劍在手,也依舊敵不過赤手空拳的柯雷。如今病毒之王的兩把劍被柯雷打飛,赤手空拳的他,再也不是龍騎将軍的對手。
蘇特奮力反抗,操縱巨狼後退,但攀在巨狼背上的柯雷絲毫不受影響,攻勢越加猛烈,拳頭雨點般落在蘇特的身上,卻偏偏避開要害,有意折磨他似的。
“小精靈,仔細看好,蘇特現在紮根在奧德身上,要是殺了他,沒準奧德也會死。”帕加索斯微笑地摁住顫抖的瑪利亞,“可惜病毒之王并不是那麽好殺,只要他紮根在奧德身上,便會持續不斷地吸取對方的生命力,跟植物一樣呢。”
蘇特來不及側身,“噗”的一下,拳頭落到了他的肚子上。
蘇特捂着肚子,哇一聲吐出口血。
巨狼宛如斷線的傀儡,轟然倒地。病毒之王終于撐不下去,叫喊間已經帶上了哭腔。
“殺了我吧!你直接殺了我吧!”
“不。”柯雷語氣冷淡,
又是一拳轟過去。
蘇特終于受不了了,不管不顧地脫離了奧德,手腳并用地往外爬。他的上半身滿是淤痕,下半身卻是浸泡在骨肉裏的緣故,血跡斑斑,腳踝上還殘留着吸取養分的根須。
細細的引線纏上蘇特的腳,把他拖了回來。
“不——不!!!”蘇特目眦欲裂,觸電般地蹦了起來,很快被緊随而至的引線纏得動彈不得。他拼命地掙紮,若是柯雷當場殺了他還好,但是……柯雷卻站了起來,朝黑龍走去。
“求你……殺了我吧!”蘇特朝柯雷的背影大叫,“将軍!!!”
“不行哦,他答應過我,要留活口的哦。”帕加索斯捏起蘇特的下巴,眸子狂熱似火,“喲,原來你長這樣的啊?又白又嫩,啧啧……真是個美人兒呀……”
帕加索斯湊上前,舔了舔蘇特眼角滾出的淚:“小美人兒,別哭哈,哭花了臉可不漂亮了,等回研究所,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哦!”
蘇特絕望地閉上了眼,四周的黑刺一片片坍塌,密不透風的荊棘森林化為粉末随風飄散。瑪利亞給衆人裹上氣膜,黑龍被風托着輕輕落到地上。
“将……将軍……”
“噓,別說話。”柯雷抱着黑龍的大鼻子,低聲念了句咒。
黑龍漸漸化為人形,一絲=不=挂地躺在柯雷懷裏。
“沒事了,先睡一會。”柯雷脫下軍服,細心地裹在衛龍身上。
熟悉的氣息近在咫尺,衛龍迷迷糊糊地還以為自己是龍型,理所當然地伸出舌頭舔了舔對方。
帶着血味兒的舌頭熱乎乎地蹭過嘴唇,柯雷愣了一愣,抿抿濕濕的唇,面無表情地臉紅了。
奧德做了個夢。
他夢見跟同事A在小溪裏洗澡,他捧起一群小魚往同事A身上淋去。
“哎呀,你幹什麽呢!”
“逗你玩呗!”
“臭流氓!”
“嘿,就生氣了?小魚能逗你玩,我怎麽就不行啊?”
小魚兒圍着同事A,輕輕啄他兩腿間的那根玩意兒。同事A臉紅紅地捂着那地方,輕輕擺手趕走那群搗蛋鬼。
“哼!這些小流氓還不是你丢過來的?”
“好吧,怪我啰?”奧德哈哈大笑,伸過手想摟他,卻不料同事A側身避開,濕淋淋地爬上岸。
“奧德,我該走了。”
“走?”奧德看看天,“都這麽晚了,你還去哪?帕拉圖說今晚有烤魚,吃飽了明天再出發吧!”
同事A搖搖頭,往林子深處走去。奧德急了,爬上岸,甩着大鳥追過去道:“喂!天都黑了,別到處跑啊!”
伸出的手抓在了空氣裏。
同事A沒有回頭,他就像虛無缥缈的霧,穿透了草叢,穿透了樹木,與奧德的距離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漆黑的林子裏。
“別……別……走……”
“奧德?”瑪利亞回頭,欣喜地喊了一聲。
奧德醒了。
“這……這是哪?”奧德迷迷糊糊地四處看着,柯雷背着身披軍服的衛龍,帕加索斯扛着一個引線捆成的大繭。
柯雷淡聲道:“狂風峽谷。”
瑪利亞把奧德往上托了托:“很快出去了。”
“放、放我下來吧。”奧德的臉紅到了脖子根,“我能走……”
“別說傻話了,你傷成這樣,沒死就不錯了。”帕加索斯冷冷一笑,朝瑪利亞擡擡下巴道,“你也不必覺得不好意思,在風精靈族裏,女人都在幹男人的活,搬搬擡擡,外出養家什麽的,男人就在家裏做家務帶孩子,他們的風俗就是這樣,你把自己想象成麻包袋就行了。”
奧德把通紅的臉埋進瑪利亞頸窩,随即想起瑪利亞是女孩,于是又尴尬地擡起頭,憋了半晌,忍不住問道:“那個……那誰呢?”
他沒有明确說是誰,但在場的衆人都明白過來。
“哦,你是說那個誰啊。”帕加索斯語氣輕松道,“早死了,你不是早知道了嗎?他的身體成了蘇特的養分了,分解沒了啊……你別這樣看着我,我說的是實話,我肩上這個是蘇特,不是那個誰哦!”
大繭唔唔地掙紮扭動,帕加索斯哈哈大笑,往繭上親了一口:“我的小美人真活潑,乖哈,不鬧哦!”
從感染病毒的那一天起,同事A就已經死了。
奧德甚至不知道同事A到底什麽時候感染上病毒的。
如果沒有去落日之都,那麽同事A應該還會活得好好的,一路上跟他們有說有笑的吧?他們在中途休息,一起去小溪裏洗澡,奧德捧起一群小魚往同事A身上淋去,然後笑嘻嘻地聽對方罵他臭流氓。
然而,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随着病毒之王被擒,帝國開始對所有的感染者進行大規模清掃。
獸族與龍族派出軍團協助帝國,幾個曾經繁華的大城市幾乎成為死氣沉沉的空城,挖出的“核”堆積如山,連續燒了三天還沒燒完。
落日之都是最先完成清掃的城市,可惜幸存的居民太少,并不足以支撐一個大城市的運作。
商議過後,決定讓居民繼續暫居教堂,至于某些神智清醒,能獨立完成工作的,則放出來建設城市。
例如牛高馬大,身強力壯的費列羅。
“上菜啦!上菜啦!過來拿菜啊!”衛龍叮叮叮地摁鈴。
“好嘛!當我是服務生哦!”
“你本來就是這兒的服務生嘛!”
“破牆是我砌,衛生是我掃,吃飯還得我伺候!”
“你別忘了,現在是誰給你開工資的?”大廚衛龍把菜一個個擺上盤子,又端來一盤精雕細琢的小兔子,叮囑道,“這盤水果是給将軍的,你可千萬別偷吃哦!”
費列羅嘀咕道:“現在給工資也沒用啊,城市破成這樣,要工資還能買啥?!”
衛龍:“不要算了。”
費列羅:“要要要!”
費列羅,男。
年齡:不祥。
落日之都居民,幸存者,神智清醒,勞動力強。
職業:服務生。
願望:賺錢修房子。
費列羅在落日之都打工,病毒爆發之際被帶入教堂軟禁,瑪利亞和柯雷都認識他。當出了狂風峽谷,看到費列羅在廢墟裏哭的時候,他們都以為費列羅在逃跑途中迷路去到廢墟才絕望大哭的,要不然這種偏僻的地方,又怎麽會有人來呢?
可後來,聽說費列羅正在賺錢修房子時,他們的觀念再次刷新:原來費列羅去遺跡,是打算找值錢的東西拿去賣?再不濟,遺跡裏的牆啊磚啊,好歹是很好的建築材料不是?
難怪他哭得話都說不出。
白花花的現成材料變成了渣渣,急着修房子的費列羅能不傷心嗎?
“啊……好餓好餓……”頂着黑眼圈的帕拉圖從樓上走下來。
帕拉圖-N-克羅克,男。
年齡:不祥。
早年常居住在廢棄病棟,神智清醒,勞動力強。
職業:大魔法師。
願望:治好妹妹。
神志清醒,勞動力強的大魔法師在去峽谷的途中被龍騎發現,抓去幫忙清理活屍,事後癱床上睡了三天三夜。而小聖嬰一個人跑去峽谷找周揚他們,人是找到了,但傷的傷,暈的暈,小聖嬰恢複成原型,一路把他們搬運回落日之都,事後癱床上也睡了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足以讓重傷的人(異種)複原,昏迷的人清醒。
艾克斯清醒後第一件事就是抓起周揚,将他惡狠狠地丢床上,自己也壓了上去,手撐在周揚脖子的兩側,臭着臉不吭聲。
這、這這……什麽情況?主角是不是醒了?醉蒜頭終于醒了?
“艾克斯,看,這是……”
艾克斯低頭咬上了那根手指頭。
周揚:“……”卧槽還沒醒啊啊啊?!QAQ
主角看起來心情不好,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只聽嗤啦一聲,周揚的衣服被撕開,艾克斯仿佛餓狼般在他頸窩裏啃咬,不吸血,就是胡亂地又舔又啃,周揚氣急:“艾克斯!你這是幹什麽……艾克斯!醒醒!”
“我很清醒!”
“你醉了!”
“我沒醉!”艾克斯瞪着通紅的眼,“我的面包呢?”
“哈?!”
“我叫你保管的那個面包呢?”
“……”周揚終于想起來了,去峽谷之前,艾克斯将一塊面包塞他嘴裏叫他幫忙保管,然後……唔,在路上被周揚吃掉了囧!
原來主角大大是生這個氣?
“那、那我下去給你拿新鮮的好不好?”說着,周揚要下床。
“不!”艾克斯将他拎回床上,視線卻盯着周揚的唇,正要埋頭往下咬時,門敲響了。
“下來吃早餐啦!”衛龍喊。
“不!”艾克斯道。
衛龍:“咦,你醒了?”
艾克斯:“嗯。”
衛龍:“來吃點東西啊?”
艾克斯捂着周揚的嘴,冷靜地朝門外道:“我們不餓,要睡覺了!”
衛龍:“……好吧。”
衛龍端着糕點走到一處房間門前,敲了敲。
“奧德,我知道你在。”衛龍道,“既然醒了就來吃點東西吧!”
這幾天,奧德一個人躲在房間裏,不吃不喝,誰也不見。
“我給你帶了一壇酒,跟食物一起放門邊了,你自己拿吧。”
衛龍走出幾步,回頭看看,奧德的房間還是沒動靜,也不知他到底聽見了沒有。
走到樓梯口,衛龍終于聽見開門的輕響,等他回頭看時,食物還好好地擺在地上,而那壇子烈酒卻不見了。
時計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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