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在人類無法到達的深海，有一條專供血族和惡魔傳信的暗道。

血族和惡魔合作已久，莫語下水後，有惡魔撐船來接應。

莫語雖然是魔族混血，但并非水系，他坐在船尾，閉目維持氣膜。

漆黑的小船在海底滑行，船夫全身籠罩在同樣漆黑的長袍裏，他擺動船槳，頭也不回道：“你們的聖女活不久啰！”

莫語睜開眼，手按在劍柄上。

那船夫依舊背對着他，嘎嘎怪笑道：“對于失去莉莉絲的血族來說，急需一個新的領袖，聖子降臨，簡直是天降福音喲！“

莫語沉聲道：“莉莉絲還在，我族并沒有失去領袖。”

“她就快不行了。”船夫道，“難道你沒發現，她沉睡周期越來越長，不久之後，她便會一睡不醒了……這是成為神的代價，你們的長老不是早知道了嗎？”

一個邊境海底的船夫，竟然知道血族裏的秘密，莫語道：“誰告訴你的？”

船夫不答，轉述的話已經說完了。莫語思索片刻，道：“我族有我族的打算，暫時不需要魔族插手，請轉告那位大人，我們已經派人出去迎接聖子了。”

那船夫仿佛早已預料道他的答複，接話道：“迎接聖子，并不是莉莉絲的願望吧？”

血紅的長劍無聲無息地架在船夫的脖子上，那船夫面不改色，機械地擺動船槳，嘴裏還繼續說道：“你和流雲去接他，是要送他去哪兒？”

那船夫轉過頭，兜帽下是流雲的面孔。

那幻術形成的英俊男子，陰森森地朝他笑。

“唰——”

船夫的頭顱連帶兜帽高高飛起，剩下的身軀化為一縷黑煙，飄散開後，黑船裏只剩下一件黑色的破爛鬥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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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語知道有魔族潛伏在血族裏，但他沒料到，只有七大長老才知道的秘密，魔族竟然也了如指掌。

魔族無論怎麽僞裝，莫語都能感應得到。血族的七個長老是純血的吸血鬼，而流雲是人類，更不可能與惡魔合作。

七個長老對血族忠心耿耿，不惜違反莉莉絲的意志也要迎回聖子振興血族。他們常年在黑塔活動，足不出戶。黑塔設有結界，守衛森嚴。就算有人洩密，那怎麽把消息傳遞出去呢？

莫語思緒紛雜，一時間理不出頭緒。

無人駕駛的黑船依舊穩穩地朝鐵道鎮進發，這艘船也是低級的魔物，只是不會說話而已。一路無話，到達目的地，莫語還在埋頭思索，他不動，那船也不動。

過了許久，那船忍不住輕輕晃動，終于把沉思中的莫語晃回了神。

“啊，原來到了，抱歉。”莫語丢下幾枚錢幣，操縱氣膜往岸上游去。

鐵道鎮的駐紮區裏熱鬧非凡，來自五湖四海的商隊們忙碌地整理貨物。

獸族的壯漢阿嘎汗流浃背，一手一個把貨物扛到存放區，整整齊齊地碼成一堆。他是獸族最年輕的勇士，力氣最大，鬥技排第一。

芙蕾雅不需要護衛，只需要苦力。于是排行第一的獸族勇士就這麽被挑選進商隊，做了個搬搬擡擡的免費勞動力。

當芙蕾雅開會時，免費勞動力便一個人搬搬擡擡，別人跑兩三趟的活兒，他只需要跑一趟就能搬完。阿嘎返回貨車，扛起箱子，感覺胳膊被人拍了一拍。

回過頭，看見一個面容清秀的漂亮女孩兒。

那漂亮女孩兒一開口，發出的卻是标準男低音：“磁沙在哪個箱子？”

“啊……啊……”阿嘎爬進貨車，搬出箱子，比劃着，發出啊啊的聲音。

同事A這時才知道，這一直沉默寡言的獸族男子原來是個啞巴。

“謝了！”同事A看箱子不大，彎腰使勁……額，直不起身！

阿嘎：“……”

同事A：“……”

阿嘎比劃：“……啊，啊啊？”

同事A：“不用，這小箱子，我自己能行！”

憋着氣，使勁……還是抱不起來囧！

四周有人吹口哨，問他要不要幫忙。同事A紅着臉不敢說話，一雙手從旁邊伸過來，輕輕松松地抱起小箱子，奧德朝阿嘎道：“還有武器的那個箱子，也一起找出來吧。”

阿嘎拍拍手邊的大箱子，又遞給他一袋子肉松糕點。

奧德嗅到香味，口水直冒：“哇！好香！”

阿嘎緊張地比劃道：“啊啊……”

奧德笑道：“知道啦知道啦，這是芙蕾雅最喜歡的糕點，要給她對不對？”

這袋子糕點最後成了會議上的零食，芙蕾雅分給大家，阿嘎也分得了一塊，但他沒有吃，小心翼翼地包裝好，收進了衣兜裏。

一個臉色憔悴的男人走來，朝他招呼道：“嘿，阿嘎，偷偷摸摸地，藏了什麽好東西啊？”

“啊，啊……”憨厚的阿嘎急紅了臉，拿出兜裏的糕點給他看。

隊醫哈哈大笑，拍着阿嘎道：“開個玩笑，不要緊張嘛！”

阿嘎指指休息區，比劃道：“啊，啊……”

隊醫搖搖頭：“睡不着，起來散散步。”

阿嘎叮囑道：“啊，啊……”

“嗯，不走遠，就這附近走走，順便看看其他隊伍都帶了什麽貨來。”隊醫朝他拜拜道，“也許還能順幾瓶酒回來呢！哈哈哈！”

走到拐角，隊醫從兜裏摸出一張懸賞單。

血族領袖莉莉絲的佩劍傳聞是星礦奧利哈根打造，佩劍長什麽樣，他并沒有見過。

過關卡時，躺在車上的他，正好聽見了煉金老頭的話。

隊伍裏有一把貨真價實的星礦長劍，為了隐瞞這把劍，煉金老頭不惜動用了珍藏的生礦。

“擁有這把劍的，會不會就是血族要找的聖子呢？”作為虔誠的聖教徒，隊醫收好懸賞單，快步往警衛處走去。

煉金老頭用陶土混了磁沙，厚厚地糊在艾克斯的佩劍上。

像是加了一層殼，灰撲撲的，煉金老頭對自己做的劍鞘很滿意：“這樣就檢測不出來了！看，漂亮不？”

周揚實話實說：“好醜……”

煉金老頭哼哼：“你行你上！”

同事A提議道：“畫點花紋？”

奧德提議道：“綁個蝴蝶結？”

還是帕拉圖靠譜，道：“不如改變一下造型，做成斧頭吧，莉莉絲有一把佩劍早已經不是秘密了，帝國要查也是針對長劍，而不是斧頭。”

“有道理。”煉金老頭又埋頭折騰。

費列羅聽說過莉莉絲的佩劍，卻一直沒有親眼見過。莉莉絲的佩劍在她處刑之前便已經遺失了，帝國裏流傳的佩劍圖全是假的，坑了不少人。

費列羅朝艾克斯道：“那你是血族的聖子嗎？”

“才不是！”周揚搶先道，“他是半吸血鬼，不是純種，怎麽可能是血族聖子呢？對不對，艾克斯！”

“我也覺得不可能。”瑪利亞若有所思道，“血族非常重視血統，像艾克斯這樣混血的，恐怕連不夜城都進不去啊。”

“我從來沒想過要去不夜城。”艾克斯道。

不夜城是所有血族的歸屬地，但對于艾克斯來說，他的歸屬地只有一個，就是他的家。在那兒有香噴噴的飯菜，有疼愛他的母親。而那簡陋的家，在他的母親被抓時，已經連同整座山一起焚燒成灰燼了。

煉金老頭反問道：“那莉莉絲是人類，怎麽成了血族的領袖？”

“她已經不是人了。”艾克斯淡聲道，“不知變成了什麽東西，血族的人都把她當做神。”

煉金老頭詫異：“誰告訴你的？”

“樹。”

“什麽樹？”

“風精靈部落的巨樹。”

煉金老頭恍然：“樹也不知道莉莉絲的情況？”

艾克斯搖頭：“不知道，樹也說不出來。”

煉金老頭嘆道：“那樹活了千百萬年，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是大地上智慧的象征，但是……竟然有他不知道的東西，這事情就有點麻煩了。恐怕莉莉絲的情況，已經超出了樹的知識範圍。”

衆人沉默，各想心事。

小寶寶在瑪利亞懷裏吖吖地說夢話，啵地吹出個口水泡。

小聖嬰根本不關心什麽血族不血族，他坐在周揚的掌心裏，困頓地直打哈欠。

“大家先去休息吧。”最後，還是由芙蕾雅發話道，“這幾天別到處走，特別是艾克斯，你的武器不到必要時，千萬不能出鞘……不對，不管什麽時候，都不能出鞘！”

她解下自己的短劍，丢過去道：“這武器送你，防身。”

煉金老頭要阻止已經遲了，跺腳道：“哎！公主呀！公主呀！”

芙蕾雅道：“怎麽了？”

“那是獸王陛下的短劍啊！”

“知道呀。”芙蕾雅毫不在意，“爹爹的寶庫裏多着呢，我想要，随時可以拿嘛！”

不是這個意思啦！煉金老頭無語望天。

獸王特地送給寶貝女兒一把短劍，委婉地叮囑她，喜歡誰就送誰。

換句話說，就是乖女你看上誰，就把短劍送給他，當做定情信物。萬一那人逃了，獸族的人還能憑着短劍的味兒把他抓回來呢！——by獸王。

結果在芙蕾雅聽來，卻成了你喜歡送誰就送誰。

短劍送給你，就是你的東西，你喜歡給誰就給誰，不夠再找爹爹要。——by獸王。（大誤）

阿嘎搬運完貨物，帶着貨單來找芙蕾雅彙報，看到艾克斯手裏的短劍時，阿嘎的眸子霎時暗淡了下去。

“辛苦了！阿嘎，一起去吃飯吧！”芙蕾雅完全不在狀況內，大大咧咧地拍着阿嘎，笑嘻嘻道，“今晚有烤肉和烈酒……咦，阿嘎，阿嘎你去哪？”

“啊，啊……”阿嘎有氣無力地擺擺手，灰溜溜地往房間走。

“他累了，讓他休息吧。”煉金老頭道。

“好吧。”芙蕾雅望着阿嘎的背影，心裏直納悶，往日阿嘎不是這個狀态的啊，他是不是病了？

“芙蕾雅小姐，晚飯已經準備好了，請過來用餐。”傳話的是一名全副武裝的警衛，他說話時，視線有意無意地掃向衆人。

“知道了。”芙蕾雅上下打量着他，笑道，“來喊個話，連武器都帶上了？”

鐵道鎮的商人駐紮區，來來往往都是有頭有臉的商賈，加強防備并不奇怪。

芙蕾雅對此一點兒也沒有懷疑。

晚餐山珍海味，大魚大肉。除了阿嘎，還有隊醫沒有到場。芙蕾雅朝隊友道：“你去喊他出來吃飯。”

那隊友離開，很快又回來，告訴她隊醫不在房間裏。

“奇怪，難道他出去散步了？”芙蕾雅納悶，吩咐道，“也給他留一份吧。”

芙蕾雅帶着一份餐盒起身，她還是放心不下阿嘎，決定親自送飯過去。

周揚正在給主角大大剝海鮮，斜下裏伸來一只手，偷偷地掐了他一下。

周揚轉頭，正好看到桌子上的水跡，只有兩個字——小心。

大叔打扮的帕拉圖抹去水跡，這回沒有沾水，直接在桌上寫道：不對勁。

獸族的隊員們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有說有笑。

偌大的餐廳裏只回響着三十多個人的聲音。

來吃飯的，只有芙蕾雅的商隊。

周揚冷汗唰地下來了，這餐飯，該不會有問題吧？

“隊長，不來喝一杯嗎？”煉金老頭忽然朗聲道，“別光顧着守門了，來陪老夫喝一杯吧！”

警衛隊隊長笑着搖搖頭，走過來，大大方方地坐到煉金老頭身邊，給自己倒了杯酒，舉杯道：“老金，你一把年紀就別喝太多酒了，要戒呀！”

“誰說我老了！我年輕得很呢！”煉金老頭哈哈大笑，與他碰杯，兩人一飲而盡。

“哎，老金，你還是沒變。”警衛隊長夾菜，一邊吃，一邊道，“跟上一年一樣，一點兒也不顯老，是不是煉金煉出了長生不老藥呀？”

“嘿，我也想啊，不過長生不老藥是不存在的東西，怎麽可能煉得出來呢？”

“沒見過，就煉不出來？”

“那當然！”

“那麽……”警衛隊長往嘴裏塞了片肉，随口道，“你見過莉莉絲的佩劍啰？”

煉金老頭笑道：“見過，當然見過呀！”

他此話一出，周揚馬上緊張了。正要開口，就聽煉金老頭神秘兮兮地朝警衛隊長道：“你也不是見過嘛！”

“哈？”警衛隊長被他繞糊塗了。

“圖譜呀！我就不信警衛隊沒那佩劍的圖譜！”

“哎，別提了，那些圖譜全是假的。”說起圖譜，警衛隊長頭疼道，“什麽蛇形劍，單刃劍，亂七八糟的，結果帶上來的全是假貨，沒有一個靠譜。”

煉金老頭哈哈大笑，旁聽的周揚也笑出聲。

警衛隊長又吃了幾口菜，道：“你那把劍，是按圖譜弄的？”

煉金老頭道：“是啊，準備賣個好價錢。”

“你那圖譜怎麽跟我們的不一樣？做出來的，好像真的哦？”

“你見過真的？”

“……沒有。”

“那不就是嘛！”

另一方面，芙蕾雅去到阿嘎的房間，敲門半天沒人應。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阿嘎不管是在洗澡還是睡覺，只要芙蕾雅喊他，他便會馬上趕到。

“阿嘎？聽到嗎？你怎麽了？”芙蕾雅搭上門把手，沒想到門沒鎖，她推開門，室內空蕩蕩，阿嘎并不在房間。

“哎！這家夥！”芙蕾雅跺腳，“出門也不鎖一下，丢了東西怎麽辦！”

正說着，樓上傳來噗通一聲，像是什麽東西砸在了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