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這首歌名叫《見你》,前四句相對而言還安全一些,整首曲子卻充滿了嘲諷與拒絕,張岸然親自作詞作曲,全程神神秘秘,這也是他的團隊成員,第一次聽到完整的版本。
所有的妝容都卸了下去,媒體們都忙着采訪剛剛得獎的李淵,有幾家之前約的記者發來訊息表示要等一會兒,張岸然偏過頭說:“直接推了,今天不接采訪了。”
小王沒有勸他老板,倘若今天他在李淵之後接受了采訪,傳回國內,反倒失了氣勢,顯得太過狼狽。
張岸然在後臺吃了一點食物,剛剛填個半飽,就收到了一條訊息,來源自齊平的。
“新歌很好聽,我想見你,可以麽?”
張岸然盯着那條訊息盯了三秒鐘,手指飛快地移動着,回他:“你在門外?”
“嗯,我可以進來麽?”界面上頂,出了新的消息。
張岸然的手指敲擊了一下屏幕,他當然可以叫他別進來,但他也不會離開,總會還是在門口遇見。
“進。”
身後的門在下一秒推開,工作人員下意識站了起來,張岸然看向鏡子,從鏡子中看到了此刻的齊平。
齊平今天戴上了一副平光沒有度數的眼鏡,頭發向後豎起,露出了光潔飽滿的額頭,他穿得很周正,臉上卻化了一層極淡的妝,遮住了臉頰上細小的瑕疵,嘴唇也經過精心的處理,變成了很适合接吻的淡粉色。
他走到了張岸然的身後,右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手指蒼白而纖細,卻很燙——他的體溫一貫很高,最初交往的時候,張岸然很喜歡握着他的手,暖意洋洋,像握着一團火爐。
“都出去。”張岸然冷淡地開了口。
“出去吧。”齊平笑了起來,手指順着張岸然的肩膀滑到他裸露在外的脖子上,覆上了頸部的動脈,細細地摸了摸。
腳步聲漸漸遠去,最後一人體貼地合上了門,張岸然的眼裏終于洩露出些許厭煩的情緒,他擡起手,将齊平的手從他的脖子上扯了下去,又毫不留念地松開,他說:“我以為你有最起碼的羞恥心。”
“我以為你對我失望透頂,不願意再提到我,但你在這裏唱歌,還是唱給我聽,”齊平的雙手抓住了張岸然身後的椅背頂端,頭虛虛地停在張岸然的上方,下巴與他的發頂不過幾毫米,毫無觸碰,卻又暗含危機,他笑了起來,眉眼間帶了一點滿足,“你離不開我,也忘不了我,你還是很喜歡我,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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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岸然沒說話,他脾氣一直很壞,但對齊平,他很少發火,他沒有打過他,也沒有罵過他,最難過的時候,也只是抿住嘴唇不發一言轉身離開。
他總覺得,壞脾氣可以撒給外面人,對家裏人,沒必要鬧鬧吵吵,不能夠付諸暴力。他做得不夠決絕,便給了齊平的機會,黏黏糊糊地纏過來,好似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過去。
張岸然又不說話了,齊平也不說話了,他們都看向了鏡子,鏡子中的兩個人表情是如出一轍的冷漠,任誰也看不出,內裏翻滾的情緒。
到底是齊平先移開了眼,他松開了捏着張岸然椅背的手,繞到了他的身前,俯下了身,他的膝蓋一貫挺得很直,在張岸然的面前卻跪得很容易,張岸然沒有推開他,也沒有拒絕他。
這兩個人在化妝間裏消磨了大半個小時的時光,齊平拉開了門,臉上沒什麽表情,嘴唇卻變得更紅了些,但少有人趕直面看他,自然是無法察覺,他的聲線與進門前沒什麽不同,只叮囑了一句:“仔細照顧他。”
小王低下了頭,表示自己聽進去了,其他人大多也是同樣的反應,他們常年拿兩份工資,從最開始就是齊平安插進去的棋子,自然做不到硬氣,好在齊平也從未叫他們做些對張岸然沒有益處的事。
齊平沒辦法拖延更久了,他得提前回去,處理些國內的事。張岸然的機票卻在三四天之後,他莫名焦慮,但又無可奈何。
張岸然在鏡子面前發了一會兒呆,過了幾分鐘,才意識到他的團隊成員已經進了門,正在用看似隐蔽的眼神盯着他看。
他擡起了手,說:“手機。”
小王利落地送來了手機,他打開了微博,發覺熱搜上的前幾名都與李淵相關。
“李淵 格萊美”
“李淵 溫柔的愛”
“李淵 沒想到得獎但得獎很高興”
張岸然随便找了個話題點了進去,發現卡熱門的是自己都眼熟的黑子,對方赫然成了李淵的事業粉,正在搖旗吶喊,帶着三個話題瘋狂安利李淵獲獎的作品《溫暖的愛》。
張岸然随口問:“得獎了?”
沒人敢應這句話。
他退出了話題,到了主頁面,打開編輯界面,過了十幾秒鐘,發了一條微博。
@李淵,祝賀,你唱得很好聽。
粉粉黑黑刷到這條微博都悚然一驚,硬生生地想從這句話裏翻找出些什麽別的含義,但這句話實在太正常了,正常得不像是張岸然能寫出來的,一時之間“團隊代發論”又扶搖而上,網絡上鬧鬧吵吵,着實熱鬧。
張岸然切了游戲,玩兒了半個小時游戲,小王猶豫再三,還是提醒他該退場了。
張岸然唔了一聲,手裏依舊拿着自己的手機,眼也不擡,就向前走。這個時候李淵的采訪已經基本告一段落,為了制造更多的爆點,也為了填補明天的版面,記者們和攝影們開始尋找張岸然。
張岸然沒辦法低調,畢竟一行人目标實在太大,閃光燈開始明明暗暗,諸多不同的聲線在耳畔嘈雜成一團。張岸然卻始終沒有擡頭,他沉浸在游戲的空間裏,小王和喬尼一人拽着他一個胳膊,提醒着他腳下的路,他走得很穩當,高傲又冷漠,有的媒體方在現場開了直播,很快湧入了大批張岸然的粉絲,而張岸然的粉絲們硬是靠着截圖舔屏嚎叫美顏,從熱搜裏的一片李淵中,把張岸然的名字頂了上去。
張岸然走進了酒店裏,媒體記者被酒店的保安攬住了,沒辦法再繼續前進,只得抓拍了幾張他的背影。
張岸然踩上了最後一個臺階,卻在此刻收起了手機,他轉過身,沖着記者和攝影師們揮了揮手,又說:“國內見。”
“國內見。”
張岸然進了酒店的門,他的工作人員卻迅速地翻出了提前準備好的禮包,每個人送了一份,小王也将提前預定好的熱咖啡分給了他們,不忘提及“張岸然叫我們送來的,我們老板脾氣不好,但人真的不壞”。
收到熱咖啡和禮物的媒體人會不會有所觸動,能不能“被收買”,張岸然并不怎麽在意,他對外随心所欲,贈與東西,也是因為自己喜歡,而非想叫別人喜歡。
齊平人已經離開了,酒店裏卻殘留着他的痕跡,張岸然進了浴室,閉着眼,手指觸碰到熟悉的瓶子的輪廓,微微停頓,卻還是将它取了出來。
分不清是習慣還是愛戀,不願觸碰,像是在逃避,更像是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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