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不完美（2）

雲凡是個普通人，他不知道谷露到底是通過什麽方式來彌補他人遺憾，可是拒絕客人這還是第一次。

谷露對他說過：“來我這裏的人必然是帶着遺憾的，我不能保證離開這裏後他們就會重生，但是至少心中是帶着釋然的。”

于是，雲凡開口說：“谷露，你就幫幫他吧。”

谷露将視線甩過去：做不到。

心知少女并不是那麽絕情的人，雲凡又說：“那麽至少告訴彼特……你拒絕的理由吧。”

“你的遺憾近乎沒有。”

少女的話音落下，讓彼特心裏涼了一半，然而……那猶如宣判死刑的話語卻并未就此結束，而是持續着。

“你父親的死，對你來說确實是一個不小的打擊，可他離開人世前已滿一百歲整。這本身就已經算得上是功德圓滿了，不是嗎？”

金發青年先是極為震驚的望着少女，不知道她從何處得知這件事的。微微蠕動嘴唇，想要說什麽卻始終說不出口。

少女那雙星眸深邃無比，好似無邊無垠的宇宙一樣。看着這樣的眼眸，彼特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人給看穿了一樣，一點秘密都無法掩藏。

見青年失神似得目光呆滞，谷露嘆了口氣：“我就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好了。”說着，她将散發着金黃色光澤豆子遞到他手上。

就在這一瞬間，彼特發現他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

不，不能算是消失，應該說是變化了才對。

看着眼前陌生而熟悉的場景，彼特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裏放松了下來。

還好，是自己的手。

只不過，他前腳還在那個陰沉的昏暗房間中，怎麽在拿到豆子後就突然間到了其他的地方。回想起摯友推薦這個少女給自己的時候提醒過的內容裏……并沒有他現下發生的這種情況才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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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源頭都在那顆黃豆上，彼特攤開手掌，錯愕的發現緊握在掌心的并不是什麽黃豆，而是一顆金色的豆子。

自己從一個地方來到另外一個地方，這種不科學的事情都已經經歷過了，他已經懶得去探究黃豆是如何變成金豆的事情了。

就在他一頭霧水沒有方向的站在原地的時候，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循着聲音發源地而去，彼特一下子停住了腳步。

身上穿着黑色的連衣裙，頭上的冠冕依舊是那般的樸素和古老，少女一臉淺笑的站在那裏。

……仿若從一開始就在那裏一樣。

這還不是最讓人驚訝的，彼特看着整個人像是與背景融在一起的少女，這才開口道：“這裏的一切都是你制作出來的？”

只見少女輕輕點頭：“你所看到的這些是，只不過若說它真的不存在的話……也并不完全如此。”

“什麽意思？”

少女指着彼特握拳的手，臉上的笑容一成不變：“準确的來說，是你手中的這顆金色豆子所擁有的力量，結合我的能力，這才制作出了你所在的這個世界。”

盡管能力是制造幻境一樣的東西，在沒有其他外力的協助下，谷露也是無法憑空制作出一個世界的。

彼特聽到這話，只覺得好笑：“我給你的豆子是超市買的，照你這麽說起來，世間萬物都具備你所說的力量了。”

對于少女的這番話，彼特并不相信。

被人如此直接的質疑，谷露也不惱，十分好耐心的開口道：“你說得沒錯，你手中的這個豆子确實是在超市買的。”

不等彼特說話，她以一種無比平緩的口吻道：“但是你帶來的這幾顆，都是你自己挑選的，沒錯吧？”

“是我選的又怎麽樣？”彼特眉頭緊鎖，不客氣的問道，“就因為是我選的，它就附帶了你所說的力量？”

“你挑選這些豆類的時候，是包含着思念，和對着過往的回憶去挑選的吧？”見面前的青年瞪着她，谷露聳肩道，“看起來你是屬于無意識類型。”

“每次在我替人彌補遺憾前，我會讓對方準備兩件事。一件的話就是準備與每個人所對應的東西作為溝通橋梁。嗯……就是你帶來的幾顆自己挑選的豆子。”

“人類的情感，就和世間的光明與黑暗一樣，十分的抽象化，它甚至沒有形态。按照常規來說，我們是看不見它的。”谷露握住了彼特的手，感覺到對方的僵硬，她安撫道，“放輕松。将拳頭放松，用心去感受……在這顆豆子上你感受到了什麽？”

像是對于少女的話給出了回應般，原本安靜躺在手心的金豆子，發生了細微的改變，涼意被溫熱取代，金燦燦的光芒從指縫間流瀉而出，一些能夠滲透人心的溫暖，正緩緩的流淌進心裏。

彼特的眼中流露出了不可置信：“黃豆變成金豆也就算了，怎麽可能發光？”

谷露彎起嘴角，眼中的笑意依舊那般的淺淡。

“看起來你已經感受到了。”谷露半阖着眼眸，說的話好像帶着魔力，讓人沉淪。“在我看起來依舊是金色的豆子，似乎在你眼中已經變得不太一樣了。”

聞言，彼特看向低垂着頭的少女，試探的詢問道：“你……看不見金豆的變化？”

“看不見，這上面蘊含的力量，是只有賦予它的人才能看到的。”谷露重新睜開眼，擡頭看向青年，“不過我感覺到了它力量的特性，正在逐漸改變着。”

“現在可以相信我的話了？”雖說是詢問的語氣，從那篤定的口吻卻能夠聽得出，少女是極為自信的。

“除非我能夠裝作瞎子一樣……”這樣耀眼的光輝，除了失明的人以外，誰會看不到？擺在眼前的事實，讓他對于少女的力量依舊有着疑問，卻不會再去懷疑什麽。

李說得沒錯，這個少女确實有着不可思議的力量。

“這顆豆子就是一種媒介一樣的東西，我可以通過他獲知你心裏的遺憾。”松開了握住青年的手，谷露問他，“知道我為什麽說你沒有遺憾嗎？”

彼特茫然的搖頭，表示不解。

“燦金色，分翠綠，赤紅色……分別代表了你的回憶。回憶是有色彩的，只不過你看不到。”指着金豆，少女嘴角揚起一個笑容，“真的有遺憾的人，他們的媒介絕對不會呈現出這種燦爛的色彩的。”

聽到這裏，彼特随口問道：“有遺憾的人的……”說到一半，他的表情有些糾結，迎上臉帶笑容的少女，他的發音有些別扭，“他們的媒介是什麽顏色的？”

“視情況而定。”谷露想了想，舉例說明。“有像是風燭殘年一樣的枯黃色，有心如死灰的灰黑色……總而言之，遺憾有多深，這份色彩就會有多昏暗。”

“我不知道你問這是為了什麽，我只能告訴你……不要想着讓遺憾的顏色改變，一個人對人的态度或許可以随意改變沒錯，臉上表情也可以僞裝。但是，感情的顏色并不是你所能決定的。”

相由心生，相卻無法主宰心。

“對了，說遠了。”谷露用手指指了指前面的道路，“邊走邊說，有些東西，我希望你還是再體會一次。”

“我剛剛也說了，客人來到我這裏要有兩件事要他們做，一件你也知道了，而另外一件就是你所欠缺的——遺憾的回憶。”

握在右手中的金豆已經恢複了原樣，什麽變化都沒有的待在它的手裏，讓他差點以為剛剛的一切不過是個幻覺。

“我不明白，你要收取怎麽樣的遺憾……才能替別人彌補遺憾。”

剛剛的刺激，使得他現在已經完全的冷靜了下來。仔細想了想，少女的話并沒有什麽錯誤的地方。

谷露扳着手指細數：“痛苦的、悲傷的、悔恨的、失去的……這些都是遺憾。”

彼特不滿道：“父親死亡，我也很痛苦很難受，心裏也有悔恨，怎麽就不算遺憾了？”

“我說過，你是否有遺憾，取決于你帶來的媒介。你可以不承認，但這是最直觀的可以表達出你回憶的方式。你心裏會很不舒服，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對于彼特這種類型的客人，谷露從未想過要用說明來讓他放棄這份執念。她知道，僅僅靠理論知識，是說服不了這個男人的。

人類的執念，擁有着很強大的力量。可以說，世界就是靠這份力量被創造出來的。世間的惡意與善意，謊言與真實，都是因此而生。

很快的，彼特就發現了這個世界有些奇怪。

走了很長一段路，除了風景外，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就連周邊的房子裏，也無人探出頭。不對……他在澤火革世間什麽聲音都聽不到。

谷露突然停止了前進，位于她身後的彼特自然也止步于此。

“你現在覺得，你還有遺憾嗎？”

少女側身讓開，讓彼特看到了對面的情景。

一個戴着墨鏡的男人背着瘦小的孩子，明明臉上已經滿是汗水，神情卻還是那般的幸福，就好像……身上的孩子是他整個世界一樣。

下一刻，眼前的景象發生變化。

這一次，是一個少年和一個臉上帶着些許蒼老的中年男人，旁邊還有一個有着富态的女人。他們每個人的手中都拿着一把鏟子，少年張嘴閉嘴的不知道在說什麽，不過從他旁邊兩個人的微笑來看，一定是讓人很喜悅的事情。

耳邊響起齒輪轉動的聲音，少年他們一家三口消失，看到的場景又不一樣了。

已經長大的金發青年，給年邁的父母一人端了一杯水，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坐在一起看電視，很是讓人羨慕。

收起臉上的笑容，谷露看向淚流滿面的彼特：“悲傷嗎？”

彼特搖頭，抹去了臉上的淚水，聲音哽咽：“很懷念。”

谷露又問他：“你現在還覺得父親的死是遺憾？”

彼特不語，胸膛劇烈的起伏着。

“我們之所以稱之為回憶，是因為他已經成為了過去的東西。但是它又在我們的心底深處存在着，所以和經歷又不完全一樣。”

“你的遺憾，不過是太過眷戀現有的一切。失去了，才會接受不了。”

看着沒有說話，神情發生了變化的青年，谷露擡手。

轉瞬間的功夫，他們又回到了那個昏暗的房間裏。而在雲凡和李先生他們的眼中，少女和彼特只是沉默了一會兒沒有說話。

“我能夠将這些豆子帶回去嗎？”許久，彼特開口道。

谷露點頭：“這本來就是屬于你的財富，我沒有拿走的理由。”

彼特笑了笑，讓人把一打錢給了不在狀态的雲凡，對谷露道了聲謝謝，就帶着另外兩個人離開了雲凡的家。

客人一走，谷露立刻原形畢露，撤掉了身上的鬥篷，跑到雲凡旁邊，駕車熟路的開始數着手中的紅色紙幣。

“真是闊氣啊……”

雲凡忍不住開口道：“財迷啊你！”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是依舊卡文卡爆的阿空，求投喂頭虎摸。

說好的暖萌系，絕對要堅持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