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電影拍到八月下旬,各部門度過磨合期,配合愈加默契,最麻煩的兩個演員——傅澤明和祝夏也捉準人物感覺,NG越吃越少。
連方戎在片場的魔王脾氣都收斂了點,從平均每天要罵哭五個人,減少到只罵哭兩個人。當然,也可能是大家已經被罵習慣,除了臉皮薄的人,其它家夥都麻木了。
拍完白天的四場戲,譚萍的所有戲份殺青,因為以後會有正式的劇組殺青宴,今晚大夥就在酒店的宴會廳吃頓飯,給女主角餞行。明天還要接着拍戲,席上沒人喝酒,都拿着茶水、可樂、雪碧、豆奶跑來敬譚萍。
方戎還穿着破T恤工裝褲,狼狽地像個流浪漢,但難得沒吊兒郎當,态度真心誠意地舉杯對譚萍道:“雖然這話說過了,但今晚再跟您說一次,譚老師別嫌我啰嗦,多謝您來演這部電影,知道您是看琳琳姐的面子,但您肯來是救我一命。”
譚萍性子軟和,看方戎謝地誠懇,忙舉杯跟方戎碰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說:“別這麽說,方導言重了,我只是對‘成玉珍’有興趣,這兩年找我的戲,不是演窮兇極惡的婆婆就是百依百順的媽媽,我女兒都抱怨看煩了,所以琳琳給我看完《請神》的本子,我挺願意接,演這個角色我很高興。”
這桌坐的是劇組主創,基本都明白現在國內影視圈的怪象,女演員一過四十歲,能供她們選擇的角色種類立刻變少,年紀再長一點,似乎就只能演惡婆婆好媽媽,想追求稍微豐滿點的角色性格,也不過是去大制作裏演個陪襯打打醬油。
繞是演技老道如譚萍,美貌過人如傅澤明的媽媽關怡秋,也都演過半打婆婆和媽,明明和她們差不多大的盧雲波,還常被要求跟二十來歲的姑娘演情侶。
這在目前是個不知道怎麽解決的困局,盧雲波最後認真地說:“譚老師演得非常好,希望有機會和您再合作。”
譚萍剛剛幾句話是無心一提,沒想抱怨什麽,她謝過盧雲波的誇獎,主動換話題,對祝夏和傅澤明說:“小祝以後跟你舅舅一樣當演員嗎?可惜你跟小傅的對手戲,我只能等首映式再看。”
本來這周安排拍祝夏和傅澤明的對手戲,但譚萍那邊臨時出了點事,她剩的戲份又不多,方戎就把祝夏跟傅澤明的戲往後挪,着緊拍完譚萍的部分。
祝夏正在喝可樂,被問得叼着吸管一愣,他真沒想過這事,他的性子是快活一天過一天,只管眼下不管将來,會來拍電影也是臨時起意。譚萍今天一問,他才忽然意識到:是啊,演員也是一個職業,要不要跟舅舅和傅澤明一樣,做一個演員?
祝夏一時想不好,譚萍看他愣着為難,正要讓他不急着想先吃飯,盧雲波卻笑了笑,慢慢接話道:“當演員……再說吧,他現在高中都沒畢業,将來到底要做什麽,還可以試很多次再決定。”
桌上大半人露出意外的表情,劇組裏不少人以為,祝夏來演《請神》,就是盧雲波給外甥進演藝圈鋪路,但現在聽着,怎麽好像盧老師不太願意祝夏當演員。
方戎倒不意外,一臉的若有所思。
傅澤明看了盧雲波一眼,又看祝夏,祝夏還叼着吸管凝眉思索,根本沒聽別人說什麽。
散席後大家各自回房,祝夏往床上一倒,又翻個身趴着面對傅澤明,猶豫道:“傅澤明,你覺得我能當演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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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澤明剛解開襯衣的第一顆扣子,放下手反問:“你喜歡演戲嗎?”
祝夏垂着眼說:“還算挺喜歡,不然也不會花心思。”
傅澤明坐在床沿,耐心地繼續問:“那你猶豫什麽?”
祝夏“唉”了聲,挺有自知之明地說:“但我喜歡過的事兒太多啦,別人說三分鐘熱度,我比三分鐘強點,熱度一般能管三個月,我學過的東西真不少,但堅持到現在的只有打泰拳,還是因為老有人找我打架。”
傅澤明不怎麽理解這種心态,他從小到大也為拍戲學了不少東西,但他做慣一件事就難改掉,學的東西基本都堅持到現在。
“而且……”祝夏蔫頭蔫腦地說:“當演員又不是想當就能當,在北京屈老師罵我,在劇組方導也罵我,我被選來演小狗是因為長得像,以後哪有那麽多長得像的角色給我演。”
傅澤明看着祝夏腦袋頂上的發旋,有點想上手揉一把,但推己及人,他并不喜歡別人碰自己的頭,便忍住了,只說:“你演得好,以後會越來越好。”
祝夏驚訝地擡起眼看他,見傅澤明神情不像是安慰,怪不好意思地說:“你這是看我順眼,覺得我哪哪兒都好,我也是,瞅着你就特別順眼。”他臉上不好意思,嘴上卻不害臊,認定別人覺得自己哪哪兒都好。
第二天繼續拍戲,安排表重新排過,今明兩天得補傅澤明和其他演員的對手戲進度,後天大後天再補祝夏跟其他演員的對手戲進度,接着就是祝夏和傅澤明的對手戲。
今天一天都在羅漢寺出外景,上午的戲拍完,午飯就在寺裏吃素齋,齋飯還挺好吃的。祝夏沒有電視看很快吃完飯,盧雲波讓他在車上睡會,他不想睡,借口消食跑去到處晃蕩。
他先去外面買了一塑料袋可愛多,回羅漢寺後見人就發,晃蕩到藏經閣附近,看見韓國歐尼正扛着攝像機跟幾個小姑娘聊天,便湊過去問:“吃不吃可愛多?”
韓國歐尼一點也不客氣,把一袋接過給每個女孩子發一支,自己拿了最後一支,酸溜溜地問曾經什麽都先給自己的拜把兄弟:“先給傅澤明了吧?”
祝夏咬碎甜筒,說:“沒啊,他車上的小冰箱有。”
化妝師的徒弟是傅澤明的粉絲,但進組後一直不敢和傅澤明說話,忍不住問:“祝夏,你和傅老師平時都聊些什麽啊?”
祝夏看她長得蠻可愛,故意擺出不高興的臉逗她玩:“吃了我的可愛多還問傅澤明,想知道自己去問他。”
幾個女孩子面面相觑,一個姑娘笑着說:“感覺傅老師不太好搭話。”
祝夏一愣,忍不住解釋道:“他只是不愛主動說話,但只要跟他說話,他一定會接的。”
另一個女孩子說:“這我們知道,傅老師對我們挺客氣的,但就是特別客氣……而且,他在片場一個人坐着的時候,安安靜靜不知道在想什麽,感覺就不太好惹。”
祝夏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只幹巴巴地繼續解釋:“他只是不愛說話。”
女孩子們互相看一眼,一齊古怪地笑起來,韓國歐尼莫名其妙地問:“他不說話,你這麽為難做什麽?”
準備下午場的間隙,祝夏沒往傅澤明跟前湊,元元去車上拿小電扇了,傅澤明膝上放着劇本,一個人坐着。
祝夏在旁邊看了會,發現傅澤明這麽靜靜坐着,還真散發出了“生人勿近”的冷淡氣場,看起來的确有點不好惹。
祝夏搬起一把小馬紮,坐到傅澤明旁邊,傅澤明注意到他,看祝夏不錯眼地盯着他看,奇怪地問:“怎麽了?”
祝夏問:“你剛剛在想啥?”才能看起來這麽不好惹。
傅澤明想了想,回答:“沒想什麽,就是發呆,對了,有想我家貓是不是睡醒了。”
剛剛“生人勿近”的冷淡氣場,自動在祝夏腦子裏轉換成不食人間煙火的飄渺煙雲。
祝夏沉默片刻,感嘆:“傅澤明,我覺得你真是個仙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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