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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接通,梁宇那邊的背景音有點吵,聽起來像有人在訓他,祝夏這個電話來的應該很及時,梁宇一口應下出來吃涮羊肉,先到的點菜後到的請客。
他們要去的那家店頗有名氣,祝夏到店裏的時候是十點多,已經過了飯點,店裏還有很多客人。他以前出門不遮不掩,但前陣子跟同學一起吃飯被人認出來,結果一頓飯都在被圍觀,時不時還有人來搭話,他跟同學誰都沒吃好,現在也學乖,出門會戴帽子和口罩。
服務生把他領到包廂,梁宇已經到了。祝夏摘了口罩帽子坐在梁宇對面,見桌上有瓶酒,已經被喝掉三分之一,奇道:“你怎麽自己先喝上了?”一個人喝酒,不是心情太好有閑情逸致,就是心情太差喝悶酒澆愁。
梁宇平時就是一張臭臉,今天的臉色比以往還臭,他從鍋裏撈出羊肉在芝麻醬裏滾了滾,皺着眉說:“我煩。”
祝夏拎過酒瓶給自己倒滿一杯,說:“正好,我也煩。”
既然都煩,兩人理所當然地碰了一杯,也都想聽聽別人的煩心事讓自己開心開心。但開口問“你煩什麽?”,這個也說“你先說”,那個也說“你先說”,最後梁宇先憋不住:“我老子讓我去相親。”
祝夏覺得這事是挺煩的,但也不是很大的問題,家長催婚很正常,幸好舅舅沒這愛好,他又給自己倒了杯酒,說:“你爸操心操的有點早,你今年二十幾來着?能領證嗎?”
“二十二,能領了。”梁宇沒好氣地道,“他不是為我操心,他是看我歲數差不多,該去聯姻了,你又煩什麽?”
梁宇是有後臺的大少爺這件事,人人皆知,但後臺是誰至今不明,他平時幾乎不提自己家裏人。看梁宇不想多說,祝夏也懶得多問,只回答:“失戀了。”
梁宇吃驚地問:“你什麽時候談的戀愛?”
“沒談。”祝夏含混地解釋,“人家之前跟我表白,我沒同意,現在我想跟人家好,但他已經跟別人在一起了。”
梁宇問:“那你想怎麽辦?”
祝夏說:“我要是知道怎麽辦,我就不會這麽煩。”
梁宇放下筷子,往軟軟的椅背上一靠,說:“這種事就兩個招兒,要麽你去搶,既然是對方先表白,那肯定喜歡過你,努力撬撬,萬一牆角就松了呢?”
祝夏長這麽大,戀愛談過不少,被別人撬牆角的經驗有,撬別人牆角的經驗還真沒有。先不說道德問題,他覺得撬牆角這個行為就很沒必要,人一輩子可以去喜歡很多人,這個不行還有下一個,幹嘛要那麽麻煩去搶別人對象?
可梁宇這麽說的時候,他竟然真覺得心動,這個瞬間惡念瘋狂滋長,卻在想到傅澤明的時候戛然而止。祝夏端起杯子喝了口酒,辛辣的液體灼燒入胃,辣的他眼睛發紅:“他現在只是不喜歡我了,可我要是這麽做,他以後就得看不起我。”
梁宇看着祝夏,像在看一個陌生人,他說:“那就辦法二,換個人談戀愛,你跟我試試?”
祝夏的表情像看到有豬在天上飛。
梁宇怒道:“你這表情什麽意思?”
祝夏覺得自己腦子都不會轉了,他難以置信地說:“你是彎的?你不是恐同嗎?”
“誰告訴你我恐同?我男女都行。”
“……你有一回問我是不是Gay,表情超不爽,誰被問都得覺得你恐同啊。”
“你他媽傻逼。”梁宇似乎覺得尴尬,因為尴尬更加惱火,“草,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你初中的時候揍過我是吧?”
祝夏初中的時候比較混,因為在練泰拳,經常有人請他去幫忙打架,他哪兒能記住揍過哪些人?祝夏也尴尬,說:“我那時候揍過的人多了……不過既然咱倆以前見過,你怎麽不早說啊?而且這個邏輯也太怪了,被我揍過跟找我談戀愛哪兒來的聯系?”
聯系是有,但不大。梁宇對自己是個雙性戀覺悟得比較早,當年也比較混,有一回被朋友拉去跟隔壁學校的人打架,在隔壁學校裏那群小鬼裏一眼看到祝夏,因為這小子在人堆裏長得最好看,沒想到打起架來也最狠,梁宇雖然被揍,但心裏有了點意思。後來朋友再找他去幫忙他也去,結果沒成想祝夏從此以後都不來了,他也因為惹到他老子被扔出國了兩年,對祝夏那點意思也就忘到九霄雲外。
後來餘琳琳找梁宇拍《請神》,梁宇的公司沒接,沒想到頂上他的小子長得頗眼熟,讓他把往事給想起來,搞得梁宇覺得這麽巧都進了娛樂圈,又有點念想,然後祝夏跟傅澤明好地穿一條褲子了。再後來他和祝夏成了同學,對這個人終于有了了解,是個有意思的人,但和當年自己腦補的性格差了很多。這種感覺,就像小時候有個特別想要的限量款玩具,當年沒能買到,長大以後有機會再買,但已經沒那麽想要,卻又不是完全不想要。
梁宇問:“你就說,要不要試試跟我處對象?”
都在娛樂圈混飯吃,梁宇肯定很帥,但祝夏直了快二十年,除了為傅澤明的神顏彎了這回,還真沒對別的同性有過色心。而且就算他是一直都彎,對梁宇這型也不感興趣,他喜歡脾氣好的,梁宇的脾氣比他還爆。
畢竟是這麽熟的朋友,祝夏想了想,還是用委婉的态度地拒絕:“不是,哥們兒,你爸都逼你相親了,咱這不合适。”
梁宇古怪地看着祝夏,又是那種看陌生人一樣的眼神,說:“不用想到這份上。”
祝夏微微一愣,對上這種陌生的眼神,他卻莫名覺得熟悉。
“我還沒去相親,戀愛也不是談了就得結婚,我們不就是試試嗎?”梁宇說,“你失戀了要談新戀愛,我又覺得你不錯,我們合不來大不了分手做朋友,誰對誰都沒責任,試試又不損失什麽。”
如果是一年前,祝夏真的有很大可能性答應,反正就跟梁宇說的一樣,試試又不損失什麽。大多數人十來歲的時候,都會同性産生暧昧不明的好感,他雖然一直喜歡女孩子,但只要誰對誰都沒責任,完全可以跟男孩子試試,反正他又不恐同。
可現在他全身的血液冰冷凍結,祝夏終于發現那種熟悉感是從哪裏來的,他在梁宇身上見到了自己,他正坐在梁宇的位置,傅澤明則坐在他的座位,初春的風似暖非暖,帶着不知名的花朵香氣,在緩緩移動的金色塵埃中,他連傅澤明的眼睛都不敢看,只是小聲說:“可咱們倆現在,不是挺好的嗎?”
“不是這麽回事。”祝夏說,“喜歡一個人不是試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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