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西裏爾低下碩大的腦袋,紙巾臉下的視線落在那一塊腐爛的手上,忽地往後退了幾步。
黑影踉跄後退,撞上桌子那一刻又整個穿了過去。
岑言等人見狀,眼神中紛紛浮起一絲疑惑。
“西裏爾哥哥。”
西裏爾伸出五指細長的手,将飄過來的茱莉亞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垂下大腦袋說起了當年的事兒。
“我的父母一共有三個孩子,我是長子。茱莉亞是最小的孩子。但是茱莉亞出生後不久,我就死了。”
說到最後兩個字,西裏爾的嗓音愈發粗啞。
葉丹青與自個兒閨女兒子對視一眼,詢問了一句:“冒昧問一句,你是出了什麽事兒嗎?”
“是上帝的懲罰。”
岑言在旁邊揉了揉額頭,補充道:“黑死病。”
那個年代裏,黑死病對于西裏爾來說無異于上帝的懲罰,那一場瘟疫帶走了無數人的生命,也包括年少的西裏爾。
西裏爾對于岑言口中的‘黑死病’顯得很迷茫,他當時年紀尚小,又在這一艘游輪內待了幾百年,曾經的記憶都快模糊了,更不用說還知道黑死病到底是個什麽。
他迷茫的望着岑言,見着對方沖他笑了一下,爪子撓了撓腦袋,又繼續道:“黑、黑死病那時候很嚴重,我沒熬多久就去世了。當時的人們都說它會傳染,但是我的父母并不相信。他們對于我的死亡耿耿于懷。後來,他們請了一個畫師畫了我們一家的畫像。也就是你們之前看到的那張照片。”
當時因感染瘟疫死亡的西裏爾被支撐着靠在父親的身邊,亡者靈魂還未消失,親眼看着父母為他的死亡而故作堅強。甚至于,被稱之為黑死病的惡魔爬上了德雷爾一家的身體。
無奈之間的父母忍痛将還未遭受感染的小女兒送走。
他們已經和好友聯系好,将茱莉亞送到他們的身邊成長。然而,意外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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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妮斯被感染了。”西裏爾語氣忽然變得森冷,他的頭微微一轉,正對着趴在窗戶口窺伺的女孩子,“按照當時父母的意思,只送走未感染的茱莉亞以及仆人。丹妮斯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和女巫達成了協議,女巫告訴我父母丹妮斯并未被感染,她和茱莉亞一起上了船。”
後來,一整艘船的人染上黑死病。
“女巫又是怎麽一回事?”徐卿的臉上浮起一層奇怪的表情,他看了看西裏爾又看看岑言和葉丹青,疑惑的問道。
“不是說那是上帝的懲罰麽?多半是當時的人們将希望寄托在一些有的沒的人身上呗。”葉丹青聳了聳肩膀,言語間語氣随意,然而看向西裏爾的目光卻帶上了幾分複雜。
他也不知是該同情西裏爾,還是該怎樣。
只是覺得這個少年承載的東西太多了。
茱莉亞對于曾經的一切沒有了記憶,而他将所有都包裹進了內心深處,連帶着仇恨。
“我的父母在得知我生病之後,為我找了很多醫生,然而并沒有任何效果。走投無路之下,他們只能求助于某個小鎮內的女巫。我死後,才知道那女巫從頭到尾就是丹妮斯安排的,她……她只是想報複我們。”
丹妮斯?
岑言下意識地往窗戶那邊瞥過去一眼,卻意外發現玩窺伺的丹妮斯已經消失了。這是……放棄了?
岑言不信邪的又看了一眼,還是沒有。
她眨眨眼,只當對方大概是覺得沒人理她甚是無聊,所以拍拍屁股走了。只不過——
岑言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被劃傷的手指頭,傷口以意料之外的速度結痂了,但是她卻能感覺到皮肉之下筋脈突突突跳動,一直綿延到心髒深處。
盡管葉丹青等人對德雷爾兄妹三人的恩怨情仇并沒有太多的興趣,但為了更好的了解到當年發生的一切,三個人跟小學生似的乖巧坐在桌邊,雙手搭在膝蓋上,認真聽故事。
“丹妮斯一直嫉妒茱莉亞,她認為是茱莉亞的出生導致了她的失寵。事實上丹妮斯對茱莉亞做過很多過分的事情,但是茱莉亞什麽都不知道。”
西裏爾說罷,動作溫柔得揉了揉一臉無辜仿佛什麽也不知道的茱莉亞的小腦袋。
然而,看着茱莉亞的神情以及在西裏爾手下打滾的模樣,徐卿不知怎麽的就想起了初見之時對方提及到的那件事兒。
年輕英俊的男人眸光稍稍閃爍了一下,似是試探性的問了一句,“你們家就你們三個小孩?我記得以前茱莉亞說過她還有個妹妹在媽媽的肚子裏。”
随着徐卿的話音落下,西裏爾的身子忽然一僵。
徐少平日裏雖然過得沒心沒肺了點,但看人看鬼還是挺準的。一注意到西裏爾的動作,他便知道茱莉亞之前那番天真無邪的言論至少有一半是真實的。
“她是不是跟你們說什麽了?”
三個人齊刷刷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盯着他看。
西裏爾沉默兩秒鐘,手扶在了額頭上,看上去有那麽點無奈,“別想多了。那只是一個故事而已。丹妮斯經常在茱莉亞的面前說些有的沒的。那不是我們家的事兒,是丹妮斯自己臆想出來的。”
臆想出來就強加在茱莉亞的身上。
相比茱莉亞的腦海中,只有這一段血腥的記憶成為永恒了。
徐卿幾人再度對視一眼,前者剛想說點什麽,鼻子忽然聳動了一下。岑言見狀直接補充:“看出來了,丹妮斯對你們倆真是恨之深。”
“說起來丹妮斯鬼呢?”徐少抽動着鼻子往四周看,只見窗戶前空空如也。對上幾個人的眼神,他上前直接走到了窗戶口。
事實上丹妮斯已經把窗戶砸出了一個洞,若她再堅持不懈一點,這個窗戶就沒了。到時丹妮斯想對他們做什麽怕都不是問題。
确定了丹妮斯真的不在,徐卿膽子也大了點,半張臉蓋在窗戶前,目光穿透窗戶仔細觀察着外面的情況。忽地,一道黑影迎面而來,将他眼前的一切籠罩得漆黑無比。
“咋回事?”徐卿身子立馬警覺地後退。
他回頭,眨了眨眼睛,只見大廳內岑言和葉丹青的表情有些怪異。
大廳內的光線一下子陰暗了下來,葉丹青順着天窗看去,只見外頭也是一片黑沉。他愣了一下,“到底怎麽回事?”
“暴風雨要來了。”西裏爾拔長身子從天窗透出個腦袋看了一眼,聲音恍恍惚惚的傳進三人的耳中。順利得讓岑言幾人變了臉色。
等一下——
請問他們是倒了什麽黴運?
怎麽謝南錦這波鬼一走,啥事兒都來了?先是丹妮斯現身,後又是暴風雨?
“這個暴風雨……咋整?”徐卿孜孜不倦的詢問,他掏出手機,按下一個號碼卻沒撥出去,又認真的問了句,“我現在打電話讓我小弟來接我們,還來記得嗎?”
岑言:“如果你不想他們屍骨無存的話。”
徐卿:“……”這尼瑪咋整?
大廳內的氣氛一下子便安靜沉悶了下來,天氣似乎越來越陰沉,天窗口閃過一道銀色。
“應該沒問題的。我們以前也經歷過。”西裏爾小聲的安慰幾人,只是那語氣一點都不篤定,讓徐卿立馬飛了個白眼給他——
“這都幾百年前的船了,随便劈一下就沒了!”
“不不不,這艘船是經過修繕的,就在幾十年前。”西裏爾聽到徐卿的話,連忙晃着大腦袋反駁,“我和茱莉亞生活在船內,對于外面的世界不是很了解。不過我記得德雷爾二號曾經也被人發現過。那是一夥兒海盜,他們把船拉走了,又做了修繕。”
岑言:“……”
怪不得這裏的東西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幾百年前的。
感情其中還有這麽一段故事。
她下意識地問了句,“那些海盜後來怎麽樣了?”
西裏爾腼腆一笑,“被我砍死了。”
岑言:“……”
徐卿:“……”
葉丹青:“……”
哦,他們忘記了。在他們這兒,西裏爾暫且還是個不怎麽安全的可能随時爆炸的恐怖分子。
片刻沉默之後,三人收拾收拾,将大廳的門微微悉開了一條縫兒,三雙眼睛抵在門縫上看往不同方向。
“右邊沒看見丹妮斯。”
“左邊也沒有。”
岑言:“前面也沒有。”
葉丹青/徐卿:“你前面是大海。”
大廳門的盡頭便是走廊,走廊右側也就是岑言所站地方的前面,是海水翻湧卷起一層浪花的煙海。
“行了,走了走了,趕緊去卧室待着。”徐卿推開門,擡起腳剛往左邊踏出一步,身子便僵住了——
他一步一步的往後退,倏地将身後兩人全部推回了大廳內,‘嘭’一聲關上門。
尖叫聲響徹雲霄,岑言定睛一看,只見門縫中夾着一只手。
幾乎看不出手樣的手。
五指腫大潰爛,上面還印着好些個血淋淋的包。在岑言等人一言難盡的注視下,手上的泡突然破裂,膿水緩緩流淌在地上。
岑言連忙後退了一步,身邊是湊上來的西裏爾和茱莉亞,“這好像是丹妮斯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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