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淩院士
清晨的蓬萊山,小孩子舉着一塊石頭興致沖沖的跑回來,“容容!我找到靈石了!”
“叫大人。”容樽從木屋裏出來,白衣如雪,長發如墨,聲音懶懶。這小孩,就會學着食神和雨姑他們這樣叫,沒大沒小。
“容容。”小孩卻十分的執着。
容樽嘆口氣,伸出手來,“什麽石頭,讓我看看。”
小孩眼睛晶亮地小心翼翼把石頭放進他的手心。
“這不是靈石,不過就是一塊普通的石頭罷了。”容樽看過,又把石頭還給了小孩。
“不可能!你看這裏,會亮的!”小孩着急地又舉起了石頭,對着陽光放到了眼前。容樽微微眯起眼睛,陽光下,小孩眼眸黑的發亮,晶瑩剔透,左看右看,好像會亮的地方不見了,小孩沮喪地垂下頭,“好像真的不是。”
容樽摸了摸他的頭,“你現在還小,對于靈氣的感知比較弱,以後會找到的。”
“容容,等我長大了,一定會為你找來最漂亮的靈石。”小孩表情認真地保證道。
……
容樽慢慢從領口裏取出淩星未送的那顆紫水晶,蔣晴倒吸了一口冷氣,指尖掐進了小徐的肉裏。
“嘶——蔣晴姐,輕,輕點!”
“哎呦我的天老爺!那可是N國前年震驚世人的水晶之心啊!據說是無價,拍賣會最終被擡到了九位數,我的眼沒花吧……”
容樽彎着嘴角,走到了淩星未面前,“我有世界上最漂亮的靈石了。”
淩星未不自然地抽了抽眉頭,有些嫌棄,“這個不算。我還會給你找來更好的。”
“我說的不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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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淩星未轉回頭,看着那雙修長白皙的手輕輕撫上了自己的眼睛。
“是你的眼睛啊。”容樽笑着。
會亮的不是石頭,而是你眼中的光。
淩星未與他默默對視着,許久,許久……第一次率先別開臉來,紅暈順着脖頸一路往上,擋也擋不住,他有些狼狽地拉住容樽。
“走了。”
等他們出了古琴鋪,蔣晴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壓着嗓子道:“我的天,我到現在竟然有些懷疑咱們老大到底是不是清官了……”
小徐捂住了她的嘴,“別瞎說,老大活了有多久了?他賺的錢是咱們幾輩子都賺不來的,不過是一顆鑽石,你看容大人送的紅包裏面,哪一樣能用現在的價錢衡量?”
“真的?你看啦?!我也要看啊啊啊啊……”
九霄卻拉着哥哥的手,若有所思地望着大門處,“哥哥,剛剛那個大塊頭,是不是害羞了?”
春雷面無表情,“我之前說什麽來着,等到大人不害羞了……”
“嗯?”
自然就有人該害羞了。
***
淩星未一直把他拉上了車,壓上去就是一個綿長的吻。
結束後,容樽意猶未盡,又拉過他的脖子,在鼻梁上“啵”了一口。
淩星未一臉嚴肅:“容容,我覺得你變了。”
“嗯?”容樽舔了下嘴角。
“變得我更喜歡了。”
容樽笑個不停,伸手系好安全帶,“你快好好開車。對了,我們這是去哪裏?”
“去見最先收留我的那位老院士。”
“淩?”
“嗯。”
“你好像很喜歡他?”容樽心裏犯嘀咕,“他都給你吃了什麽?比我給的還好嗎?”
“我跟你說,現在的人類吃的東西雖然花樣多,味道也千奇百怪,但是食材很一般,好多都污染了,沒有……”
“容容……”
“什麽?”容樽扭頭,感到下巴被人捏了一下,淩星未飛快地探過來,在他唇上親了一口,又坐回去開車。
他的嘴角帶着絲笑意,“我喜歡你。”
“……”容樽嘆口氣,“你這人,我跟你說正事呢。”
“嗯。淩院士是古神尋跡項目的帶頭人,他救下了我,我對他很尊重。”
“小徐說過一些,你快再給我仔細講講。”容樽急了,見淩星未難得開了口,催着他說。
淩星未的神色平靜,好像在說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淩院士發現我的時候,還沒有這個項目。你知道的,我從前很讨厭人類,因為随意使用了神力讓那些膽小鬼恐慌了,成為了社會的不穩定因素,被國穩部的人給抓了起來。”
容樽轉過頭來。
“是淩院士向國家上報,說留下我還有用,救下我一命。”
“呵,笑話。就算是國穩部的又能怎樣?他們還真能扣的住你?”
淩星未笑了笑,眼神平靜,沒有說話。
容樽自己悶悶氣了一會兒,他這是第一次聽淩星未自己提起,又問道:“然後呢?”
“後來,我通過培訓考核,進入了國遺部,以身作則證明了神與妖不只能被泯滅,也可以融入當今社會,為社會發展做出貢獻。淩院士随之上報了古神尋跡項目,國家通過了。”
“……然後就有了我?”
“嗯。”淩星未眉眼全是溫柔。
車子一路平穩,出了市區,進入了大山。
容樽看着蹒跚而上的山路,“他家住的這麽遠嗎?”
“有點遠,快了。”
等車在山裏開了一個多小時,停了下來。容樽沒有看到高樓,只有一個很大的園林,裏面青柏蒼郁,一塊塊墓碑安靜地聳立在那裏。
“淩……去世了?”容樽微愣。
淩星未拉住了容樽的手,輕笑道:“我接管國遺部都三十年了,淩院士十年前就去世了。”
“三十年,沒有人把你當做妖怪嗎?”
“倒是經常有人問過我的保養秘方。”淩星未開了個玩笑,又道,“這是國家該操心的事,科學理由總能編的出來,關我什麽事。”
“也是。”容樽見他心情還不錯,跟着一同走進了墓園。
淩院士的墓碑位置很好,在墓園的裏面,走過去時見已經有人在了。聽到腳步聲,一位中年女子回過頭來,見到二人,愣了一下,“淩大哥?”又看向容樽,“這位是……”忽然意識到什麽,眼神中閃着激動的光,“容容?!”
“咳咳!”
容樽還沒來得及詫異,就聽淩星未突然重重咳嗽兩聲,“淩雲,你怎麽在這裏?”
“丫丫今年跟他爸爸回老家過年了,我得加班,便想着正好來看看爺爺,你怎麽今天也來了,又不是忌日?”
“我每年都是今天來。”淩星未說道。
淩雲想了想,忽然明白了。
三十多年前的今天,他們一家還沉浸在新年的喜悅中,爺爺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便匆匆離開了。
那時的爺爺都已經退休了,從初一到十五都沒有回家,家裏人都很擔心。
後來,他領回來了一個青年,像對待孫兒一樣的教他什麽能做,什麽不可以。青年很聰明,他對每個時期的歷史都很了解,對現在的文字和許多事也都清楚,只是太過冷漠了一些。
好像被交到國穩部對他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麽,爺爺說他不是逃不走,是根本不想活了。
目如死灰。這是她年幼時對淩星未的第一印象。
青年在他們家住了下來,那段時間全家人都很緊張,因為他的原因,家裏每個人都成了國家監控的對象。有人也有怨言,但爺爺一如既往地耐心對待着他,和藹、慈祥。
她記得有一天,爺爺将一份文件遞給了淩星未看,青年不解地揚起眉。
爺爺說道:“這是古神尋跡項目,啓動了它,或許就可以喚回你所等的人了。”
她看着青年的眼睛漸漸的有了光彩,漆黑如墨,深邃若潭。
從那一天起,淩星未才漸漸向如今的淩部長轉變,他以令人吃驚的速度快速成長起來。
短短八年,他便由一個即将被以破壞社會穩定罪判刑的“恐怖分子”,變成了一個沉穩可靠可以撐起國遺部一片天的部長。
“祭品帶了嗎?”
“帶了帶了。”女子連忙把東西擺好,還不忘跟容樽說話,“容大人,您叫我淩雲就行,這位是我的爺爺。剛認識淩大哥的時候,我還只有六歲,現在我女兒都六歲了,淩大哥還是這麽年輕。”
“你知道我?”容樽聽着這個名字有些熟悉,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知道啊。”淩雲笑笑,“小徐向我問過年輪盤的事。”又斜眼瞅了瞅淩星未的反應。見他嘴角抽了抽,笑的更開心了。
淩星未瞪了他們兩人一眼。
回過身去,男人站在墓碑前,身子挺拔。青柏蔥郁,風吹過有聲。
“淩老,今年還是敬您一杯酒。”墓碑上的老人面容慈祥,淩星未看着他,将一杯酒灑進了土裏。
容樽默默的,退到了一邊,不一會兒,淩雲也走了過來。
“你好像有話要說。”容樽溫和地看向她。
淩雲笑了笑,目光遙遙移向墓碑前的黑衣男人,面上露出懷念的神色,“真好,爺爺若是知道了他終于等到了你,一定會很高興的。”
“他都是,怎麽跟你們說我的?”
“沒有,他什麽都沒說。”
“嗯?”容樽驚訝地半眯起眼睛,“那你怎麽那樣叫我?那個稱呼,小徐可不敢叫。”
淩雲“哈哈”又笑了一會兒,“容大人,我從小跟淩大哥一起長大,早就把他當做了親哥哥,剛剛失禮之處,您可別見怪。”
容樽發現這個女子真的很愛笑,小時候肯定跟二丫一樣,是個活潑性子的小丫頭。
他似是有些無奈,眉眼又帶着包容,道了句,“不礙事。”
淩雲看着呆了呆,幾秒過後才反應過來,正了正色解釋道:“其實我們并不清楚您是誰,只知道是從前跟淩大哥生活在一起的一位很厲害的古神。他什麽都不願意多說,但我們卻清楚,您就是他堅持下去的力量。”
“每次他要堅持不下去了,或者又想要就這麽死了算了,爺爺就會跟他講容容。講若是他就這麽去了,等容容一個人來到這個陌生的時代,該會多麽孤單。”
容樽臉上的淡笑漸漸的消失。
淩雲嘆了口氣,好像要一下子把這些年淩星未遭受的磨難全都告訴他。她一直都覺得淩大哥太苦了,那些遭遇他自己不會說,但她卻認為,他是需要有個人來一起分擔的。
而這個人,非容容莫屬。
“為了能證明自己不會對社會造成危害,從而啓動古神尋跡項目,淩大哥經受的不是常人的訓練,絕不是如今國遺部下面的那個培訓處比得了的。再加上被檢查出有極度的心裏抑郁,吃了很久的藥進行康複,他不斷催眠着自己,又重新塑造着自己,終于使得全身煥然一新。”
“還有每年他都要經歷一次涅盤重生後遺症的折磨,焚燒究竟有多痛我們不知道,只知道每年的那個時候他都會獨自離開,而且回來的時候一年比一年晚……”
“涅盤重生?什麽後遺症?”容樽忽然打斷她。
“他又沒跟您說?”淩雲有些吃驚,接着莞爾,“也是了,淩大哥那個性子……”
看了看墓碑前的人,她輕聲道:“當年為了能夠開啓古神尋跡計劃,他對爺爺并沒有隐瞞身體情況。鳳凰的祝福其實并沒有名字上的那般美好,所歷之痛也并非涅盤的那七七四十九天,而在于重生後的每一年,身體都會再重現破碎與凝聚的那一刻。修為越高,痛楚越大,直至成神。”
容樽呼吸一頓。
耳邊飄來,“今年的那一次,也快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未未:“我難過,但我就是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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