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相見

上古雨神,單名媚,衆古神習慣稱她為雨姑,而容樽之輩更親近的,有時會直接叫她——阿媚。

容樽把女嬰抱在懷裏,他的姿勢并不标準,但女嬰卻很安靜,烏黑溜圓的眼睛好奇地打着轉,嘴裏嗚嗚嗫嗫。

白犼在他腳下興奮地往上蹿着,女嬰也不怕,有些開心地拍打着小肉胳膊。

容樽似乎對這樣的阿媚有些無措,輕哄着:“是小寶,它見了你高興呢。”

淩星未走到跟前,眉間也轉為不可思議,目光微垂打量着她,“沒想到,真的是雨姑。”

他們三個是現在唯一有意識能動的人,此時在一群雕像似的人群中說話,怎麽看都透着詭異。

淩星未問道:“容容,你打算怎麽做?”

“怎麽做?當然是把阿媚帶回去。”

“她現在是托生在了人之上,有母親……”指了指面前臉上還透着驚慌的婦人,“還有族人。”目光又掃過各形各态的村民們,輕嘆了口氣,“你要拐帶嬰兒嗎?”

“我……”

“容容,她的确仍是雨神,卻不是從前天地孕育而生、我們所熟悉的那個雨姑阿媚了。”

頓了頓,“她沒有從前的記憶了。”

“唔唔……嘤呀呀……”

容樽看着她,眼眶微紅,“可是你看,她被我一抱,就不哭了,還在沖我笑。”

女嬰水靈靈的大眼彎成了月牙,“咿呀咿呀”的,笑的沒心沒肺。

“她明明就還記得我的。”容樽呢喃道。

Advertisement

他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沒有華胥氏,沒有星未……他那些比現在更加驕傲、更加的肆意無束的過往。

他與食神、雷神常聚于威夷山,飲着烈酒、吃着考究的小食,醉而快意撫琴,食神高歌,雷神的笑聲最大,一不小心,就震落了一地桃花。

那時的他們也曾輕狂縱枉,沒有經歷過生離死別,身後了無牽挂。唯有一人,今朝有酒今朝醉,何曾顧過來日愁……

每每醉倒,都是雨姑施法将他們送回屋中,容樽睡床,另外兩人就在地上。

不論兩人醒來如何抱怨,雨姑都是笑而不語,雷打不動偏着心。

容樽的年紀最小,她總是對他多照顧一些。

若說雷神和食神是容樽的兩位至交好友,那麽雨姑于他而言,便是更特殊的、在孤獨而自傲的古神一族中極稀少的會去依賴的存在。

“咿呀,咿呀唔……”

現在,這個人好像尋到了安全港灣,停止了大哭,信任而依賴地枕在自己懷中,容樽溫柔地看着她,就如同許多年前,雨姑的目光。

從前面對聶政時的果斷灑脫,在這裏全然不見。他無法再說出等到多少年後,雨姑再渡九天雷劫,或許仍有記憶歸位與他們重逢的那一天。

他想現在就帶她走,就像他早已認定,雨姑不屬于這裏。

“容容,我們先在這裏住下,雨姑的事情,再從長計議好嗎?”淩星未的話令他微微蹙起了眉,但并沒有直接說不。數千年的磨砺,他的脾氣已經平了許多,也明白現世的難處。

雖然動作緩慢,但還是小心翼翼地,将女嬰放回了婦人的懷中。

“開。”手指輕擡,世間一下子動了起來,聲音重新湧入,婦人驚慌地一擡眼,但見容樽兩人離她這般近,尖叫着向後退了幾步,手中抱進了孩子。

“……走它!趕走它!”村長還在叫喊。

旁邊的壯年一棍打下,撲了個空,自己一個踉跄差點摔到,疑惑地四處尋找那只白狗——明明下棍前還瞄準了來着,怎麽就不見了?

“咿呀……?”突然脫離安心的懷抱,女嬰扭過頭來看他,神情似有躁動,“唔唔……”

容樽已經恢複了現代模樣,對于周邊事物毫無觸動地站着,眼神柔和地一直望向女嬰,輕輕沖她安撫地笑了笑。

“咿唔……”女嬰小嘴不滿地抽搭兩下,大眼睛水潤,好歹沒有再哭出來。

“孩子……孩子不哭了!”婦人也是才意識道。

“不哭了?怎麽不哭了!”身邊人道。

“發生了什麽事?”

“剛剛還好好的!為什麽突然就停了?!”

村民們亂做一團,村長也慌了神,祭祀進行到了一半,轉世女嬰的哭聲突然停了,這叫人如何是好?!

“安靜!所有人——原地站好,不許離開!”謝成威低喝一聲,帶着國穩部的人出面,很快穩住了局勢。

女嬰的哭聲停了,已經連續下了一個月的雨也越來越小,直到現在只有淅瀝瀝的幾滴。地面潮濕,村迷們站在水中,身形狼狽,身後是同樣浸的濕淋淋的村莊。

大部分村民對此抱有兩種态度:第一種是松了一口氣,他們本就居住在山地,一直大雨不停不僅對出行有影響,也為整個村落的安全造成了極大隐患;第二種是對容樽和白犼産生敵意,正是他們的突然靠近,才驚吓到了雨神,這對于虔誠的村民們來說,是一種無禮的亵渎。

村長還算理智,幫着謝成威安撫住村民情緒,将集會疏散掉,暫且先各回各家。

婦人抱着女嬰匆匆離開時,警惕地回頭盯了一眼容樽。

謝成威叫上國遺部小分隊的成員們,一起去了村長家。

村長家二樓的客廳內,村長夫人給幾人倒了茶,走到陽臺上把一直挂在屋裏的衣物晾到外面。

“部長,天空已經放晴了。”小徐往外看了看,驚喜的發現太陽已經從濃雲中露了出來,透出一個光圈。村子中如水墨氤氲的氣氛,也逐漸散出原本的模樣。

“淩部長,又麻煩您來了一趟,外面的路不好走吧?”比起面對謝成威,村長在淩星未面前就沒有那麽緊張了。近年來村裏的年輕人想往大城市去的越來越多,只剩下一些老人和幼童,長此以往伧族村恐怕會變成一座空村,村長急的不行卻又勸不住年輕人的離去,多虧了前年國遺部特設了原生态村落的保護政策,伧族村被列入了第一批名單,獲得國家專項批款,并組織專家到訪帶領村民發展當地的手工藝技術,這才控制住了人口比例。

為了實地調查,淩星未親自來過兩趟,對村子的幫助是實打實的,村長和村民對他非常感激——這也是為何今日祭拜被打斷,人們的怨氣發在容樽和白犼的身上,卻沒人對淩星未怒目而對的原因了。

有了這塊活擋箭牌,謝成威發現原先進展緩慢的調查工作一下子順利了起來。問十句撬不開一句的嘴,這回不用主動,村長自己就将整件事的因果給人家講了個明白。

這份熱情,從晚上村長夫人準備的晚飯菜式中,也能夠看得出來。

吃了整三天腌魚配面條的國穩部成員們,終于一臉感動地吃上了正常糯米飯。

容樽吃的有些心不在焉,村長夫人幾次瞟來,還是忍不住對他道:“今天那些人都有些激動,說的話你別往心裏去。下了一個多月雨終于停了,其實他們心裏還是高興的。”

今天祭拜的現場,村長夫人也在,就站在抱着女嬰婦人的身旁,那些因祭拜被打斷心懷不滿的村民對容樽的抱怨,她都看在眼裏。

原本她心中也是有不悅的,但現在看着這個年輕人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吃着飯,面容俊秀乖巧,她又怎麽都嚴厲不起來了。

“謝謝。”容樽轉頭,語氣輕軟。一直微蹙的眉眼舒展開彎彎的弧度,更加讓人心裏都融化了。

村長夫人輕舒口氣,放了下來,笑着給他夾菜,“多吃點,還有一個湯,馬上就端上來。”

謝成威的手下跟着自家部長受了三天的冷待,結果現在看着人家國遺部的人一來,雨停了不說,部長被村長親自接待,容處長又深得村長夫人的寵愛,連帶着其他人一來就跟着吃香的喝辣的,讓他們這頓飯吃的真是心情複雜……

不一會兒,村長夫人起身,去廚房端出來了一鍋烏黑飄着草花的湯,伴随着一點熟悉的藥草味道,讓國穩部的那些人都微微僵住,拿着筷子的手頓在了半空……

國遺部小分隊的都十分期待地看來,小徐客氣地站起來,“阿姨,我來幫您拿。”

“坐吧坐吧,來嘗嘗我們伧族的百草湯。”

蔣晴:“百草湯?是中藥熬的嗎?”

陳力:“聽起來像是治病的哈哈!”

黃悅悅:“聞起來還不錯!謝謝阿姨!”

……

國穩部的有苦說不出,眼瞟向自家部長,見他神色不變,已經正經地道謝,拿起碗盛了滿滿一碗,只得跟着裝出興奮的模樣,你一碗我一碗地接了過來。

“淩部長,您也請。”村長見有人喝了十分高興,熱情說道。

淩星未點點頭,擡眼見村長夫人先給容樽盛了一碗,正笑着勸他喝。容樽盯着面前的碗,模樣有些出神,淩星未知道他是在分析裏面都有些什麽。

“容處長那碗給我。”

“嗯?”容樽猛然收回神識,還沒有收起眼中的困惑,擡起頭來。

這個湯實在是太複雜了,他到現在才研究出了一半食材,心裏暗暗佩服,就算是食神下廚,都不一定能做出這個效果。

“裏面有你過敏的東西,別嘗試了。”淩星未說着,已經伸手把他那一碗拿了過來。

容樽的嘴被食神養的很叼,挑食嚴重,內髒類更是絕對不碰的——若是讓他應喝下去這個,也太為難了。

容樽看了看他,知道既然這麽說,這湯肯定有問題了。但他又實在是太好奇了——幾萬年來,就連食神都沒有做出他分不清原材料的食物!

村長夫人聽到他會過敏,也不敢強求,轉臉見容樽眼睛還盯着那碗被拿走了的湯,不由覺得可愛極了,反過來勸道:“吃不了就不吃了,身體重要。”

容樽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轉而看着淩星未,見他是怎樣面不改色地把一碗湯全部喝完的。

晚上,國遺部小分隊的成員兩兩被分到了村民家。容樽和淩星未一組,小徐和組員陳力一組,蔣晴和另外一個小姑娘黃悅悅一起。

離開了村長家,容樽和淩星未并排走在夜色下。被水洗過的天空格外清亮,久違的月亮現身,幽靜地映照着古樸的村落。

坑坑窪窪的路面上還有積水,在月光下時而掃過樹葉的倒影。

容樽好奇地問道:“今天的那個百草湯,為什麽不讓我喝?”

“百草湯,又叫牛癟湯。”淩星未的聲音清冷又低沉,看了看容樽的表情,知道他還沒明白,霍然一笑,如冰山乍破,讓人從頭酥麻到腳。

容樽還沉溺于那誘惑的笑容中時,就聽他道:“伧族人在殺牛前,會先喂它一些愛吃的中草藥。”

“這麽講究?我分辨出有首烏、當歸、金荞麥……”容樽暈乎乎的。

“嗯,總之是很多種草藥,被消化後的确不怎麽好分。”

“……啊?”

淩星未眼中閃過促狹,“把牛殺了後,将它剛吃進到胃還沒有消化的這些中草藥取出,放入高溫鍋沸煎,再用特殊的做法處理,熬成了今天我們喝的‘百草湯’。”

容樽:“……”

“怎麽樣,明天要不要試一下?”

“……容三寶,我發覺你的膽兒是越來越肥了啊?”容樽咬牙說着,就上前去掐他,被靈活的躲開,再一看那人已經閃到了五步意外,正眼眸含笑地回看着他。

容樽“哼”了一聲,又襲身追了上去。

寂靜的村落中,衣袂扇動的聲音帶來了些生機,仿佛鮮活了起來。

白犼“嗷——”地刨了刨後退,也吐着舌頭朝着淩星未,撲了上去。

星光點點,灑落在田野之上,點映了不遠處亮着燈等待他們歸去的木樓。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牛癟是侗族美食啦,借來用一用,很有特色哦!大家有機會可以嘗試一下~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