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伏天比翼,在地和鳴

淩星未走了進來,緩緩從身後抱住容樽,下巴輕輕地在他肩上摩挲,慵懶中又帶了絲撒嬌求親昵的意味。

不用說話,容樽似乎明白了他想要做什麽,習慣性的推攘,卻又因為方才食神的傳話而猶豫了。淩星未捉住這個時機,輕吻在了他的脖側,不急不緩的,溫柔又散漫,反而讓他放松了下來。

白衣一件件褪下,窗外月色旖旎,屋內溫馨動人。容樽仿佛一下沖上了九霄雲端,一下又被淩星未拽入地獄,起起伏伏,渾身上下力氣散盡,只能跟着他一起沉淪,喘息混雜着清汗,是誰在誰身上留下暗紅的梅花,又是誰指尖扣入了對方肉中,疼痛卻仍不願放手,留下一串紅印。

交織的體內,有容樽溫暖熟悉的氣息湧了進來,神識領域随之被其無意識地滌蕩而過,元神鳳凰發出愉悅精神的啼叫,不知是被滋潤的渾身舒暢,還是尊從了主人的內心,将他心底最直白的歡喜表達了出來。

在溫暖濕潤中釋放,淩星未輕扶在白皙無暇的軀體上的低低喘息,看着那人面色緋紅,眉眼因極致快樂極致痛楚交織的微蹙,靜靜感受着高潮過後的的溫存餘味。

突然間,他感到一股力量從識海深處翻湧而上,幾欲沖破禁锢!為了不讓容樽察覺,他硬壓下來,緩緩從容樽體內抽出。

容樽被他的動作帶出一聲嗯咛,睫毛動了動,繼續疲憊地沒有睜開眼。

等了一會兒,見身邊安靜的有些異常,容樽微微撩開一面眼皮,只能看到淩星未的喉結,他想要擡頭,發頂就被溫熱的大手溫和地按了回來。

“怎麽?……”一出聲,發現自己聲音都是啞的。

沒有回應,容樽眉間閃過一絲憂意,伸手就想往他的神識領域探去,又被人捉住了。

頭頂傳來一聲低笑,淩星未握住他的手又壓了下來,臉上哪裏有半絲不适。長眉輕挑了下,“容容還有力氣?那我們再來一次。”

“你……”嘴唇被堵住,容樽滿腔氣惱都發不出來,“唔唔”的,最後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淩星未眉眼都是笑,不氣不惱,耐心地用吻告錯求饒,漸漸帶着他重入雲海沉浮。

主人在盡情放縱,體內的小鳳凰卻可憐巴巴地縮成一團,被強制壓抑着身上的精神力,不能炫耀、也不能暴露出來——它就在剛剛,已經經歷過一次蛻變,真正的從半神修成真神了。

天際一片平靜,沒有絲毫天雷到來的波瀾,一切都平靜如常。

短短幾分鐘,淩星未經歷了最重要的一個轉變。驚懼過後,他的腦子快速地運轉,得出了唯一的結論——早在他曾經替容樽抵擋九天雷劫之時,或許就已經提前将自己的化神劫給提前渡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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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生共赴,殊途同歸。容樽生,則他活,容樽殒,則他殉。他與容樽的道,早已在無形中合二為一,難以割舍的開。

——這又是,天道的報恩嗎?

二千多年前他曾恨極了天道,如今他竟有些感恩。世事輪回,沒有絕對的因果,就如同他從前那樣的厭惡人類,現在卻與人類和平的共處。

身下的人兒被他的動作勾的蜷起了膝蓋,胳膊緊緊摟住了他的脖子,指尖掐進了肉中。

“星未,我不行了……你,你慢一點。”

“好的容容,唔——”

“怎麽了?”容樽豁然睜開眼,裏面水眸蕩漾,波光潋滟,看的淩星未心肝一顫。

“沒……我只是剛剛感到,元神好像突然晉升了一級?”

容樽手指無力地從他肩膀滑下,腰腹間的酸麻讓他幾乎無禮招架,吐了口氣,“真,真的嗎?”

“嗯……”淩星未掩着嘴角狡黠,臉撫在他的耳垂邊,輕輕厮磨,舌尖舔過他耳廓敏感的地方。

容樽的腦中頓時一陣激靈劃過,強壓下去的欲望又輕而易于地被他勾起,不上不下空虛焦磨,冷靜不迫全都成了笑話。

他咬了咬牙,頹然地一把拉下淩星未的身子,“來吧。”

一夜未眠,戰到天際。

***

很快到了炎熱的六月,金璟在高考前,拉着春雷去廟裏求符,容樽他們無所事事,便也跟過去看了熱鬧。

這些日子,他被淩星未纏的很緊,好像一只讨要甜頭的大貓,不順着那長尾巴就甩啊甩、甩啊甩,蹭的他身子都酥了,只得全盤接收。

食神的話似乎說的有道理,三寶偶爾會跟他說,自己的元神好像又進化了,體內更純淨了。而他探進去時,似乎真的是每一日都有好轉,但卻總離最終的那一步,不遠不近地差着那麽一點點。

而這一小步究竟何時能趕上,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莫名遙遙無期了似的……

日頭有些毒辣,曬的行人都蔫蔫的。

“你說你這個小娃娃,家裏放着兩尊真神不拜,跑到這裏拜一些聽都沒聽說過的神像什麽話?”食神借着淩部長的特殊關系,每個月能有兩天的假期放出來散風,一邊走,一邊腆着大肚子慢悠悠地說道。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金璟早已不怕了他們,笑嘻嘻不正經道:“神也得各司其職,我又不是去考廚師證的,拜您沒用!與其拜您,還不如拜拜容老板。”

“這是為何?”食神一挑眉。

“嘻嘻,容老板看着比您有文化啊!”

“你這個小兔崽子——”

“哈哈哈!”金璟拉着春雷趕緊跑開了,食神無奈氣鼓鼓地跺了跺腳,“沒眼力!本神晉位的時候,容樽那小子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你知道這能說明什麽嗎?”容樽一直跟在後面,此時不緊不慢地開口道。

“什麽?”

“成神不在乎早晚,而在于——”容樽指了指自己的臉蛋,一臉同情,“這個你所沒有的東西,啧。”

“嘿……”食神目瞪口呆,眼睜睜看着一行“有臉蛋”的古琴少年們一副理應如此地表情跟着容樽陸續從他面前走過,留下纖細優美的背影。

憤憤道:“好你們,回去餓了都別吵着找我做吃的!”

這間龍吟寺是京市室內重要的旅游景點,又趕上大考前,除游客外,不少家長也帶着孩子過來拜神求符。

春雷和金璟不知跑去哪裏了,其他人就跟着人流,權當觀光在各大殿游走着。

前面不遠處,有不少人擠在一座殿前,容樽本想繞道,九霄好奇地跑過去,回來興沖沖道:“大人,那裏的神是月老!”

“月老是何人?”容樽不解。

成連解釋道:“師父您可能沒有在意,月老乃是掌管人間姻緣的神明。人們為求姻緣美滿都會去拜月老,各地都有許多月老祠。”

“我們有這麽個神嗎?”容樽扭頭問食神。

食神還在生悶氣,沒好氣地答道:“有沒有你自己不清楚嗎!人類姻緣之事,不一直是你家二丫喜歡操心的嗎,什麽時候跑出來的月老?”

“我也不曾聽過。”容樽搖搖頭,看了看前方進滿人的大殿,又很快釋然,“不過從前沒有,不代表之後也沒有。二丫不在後,這種事總是需要有神操心的,通過人類自身的信仰力量,‘月老’這個神明能夠誕生也是順應了天道。”

“我們也去看看。”淩星未突然開口。

“你沒看那兒都是小姑娘們擠的,我去做什麽?”容樽有些不自然,硬着頭皮,“再說了,去祭拜比我還小的神,這成何體統?會折了他的道齡的!”

“哼,你也知道尊卑大小?”食神大大翻了個白眼。

見容樽态度如此,淩星未也不堅持,轉口道:“好。那我們去看看二丫吧。”

***

女娲廟建于西北之地,容樽自來到現世,還不曾去過。

一來他講究萬事随緣,不會過分追求回到從前;二來,他也不喜歡那種徒增傷心的場面。

這一次淩星未主動提起,倒是他沒有想到的。問及原因,淩星未只是說道:“随便看看。”

“二丫性子最能鬧,若她還有感知,見面會不會怪我這麽久不來看她?”站在女娲廟門前,容樽有些躊躇。

“不會。”淩星未斬釘截鐵,“如果她要鬧,你就說從前她和伏羲到昆侖自立門戶後,回來的也不怎麽勤,看她還敢不敢多一句廢話。”

“噗。”容樽忽然笑了,想到了從前,二丫每次從昆侖回來看望他們,沒來得及打招呼就先飛撲進他的懷中,撒嬌式的悶頭求饒:“容容容容我錯啦!這麽久沒回來不是不想你,我可想你啦!”

“好,就按你說的辦。”

他們走進了女娲廟,罩上結界。

容樽化回了原來模樣,走到了祭臺前,擡起頭細細地看那尊人像。

淩星未轉身找了個地方,熟稔地坐了下來。

與上次在聶政臺時一樣,容樽與她說了許多話。

入了夜,他們在這裏留下一晚。

夜深人靜之時,容樽做了個夢,夢到小時候還紮着羊角辮的二丫,坐在梧桐木的樹叉上晃着腳數落他,“容容,你怎麽這麽沒眼光呀?挑來挑去幾千年,還是選中了他?”

“你怎麽知道?”容樽一下子被小輩點出來心裏事,有些不好意思,強作鎮定問道。

“他都告訴我了呀!”

“什,什麽時候?我怎麽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還多着呢!”女娲笑嘻嘻的,忽然神色一變,板起臉來,“容容,這麽久了,三寶還知道找到我,為我重修了這座廟,你呢?你是不是……都忘了我呀?”

容樽愣了一會兒,急說:“不會。”被這樣一質問,早就忘了淩星未教他的說法。

女娲見他這樣,“噗哧”一笑,得逞似的将樹枝搖的咯吱響,“哈哈哈哈,容容你真是一點沒變!這樣吧,你要是覺得愧疚,就再給我編一個草繩小人兒抵過。”

“好。”容樽眉眼閃過一絲無奈與縱容,坐下了身子,身側豁然出現了一叢結實的草葉,他伸手拾起兩根,開始慢慢編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一直在編,卻又怎麽也編不完。他擡起頭看向女娲的方向,發現她的身影比方才淡了許多,心裏一咯宕,放下了草繩,沖她招手,“二丫下來,我這裏有靈果給你吃。”

已經成為虛影的女娲笑着沖他擺了擺手,“不吃啦,我都長大了。”晃了晃兩根羊角辮,臉色忽然變得嚴肅,“容叔叔,你一定要過的好好的,如果容三寶敢欺負你,我可是會來揍他的!”

容點點頭,眼眶倏地紅了,溫聲道:“好,你幫我看着他。”

面前的梧桐樹和樹上的小女娃如波紋般層層蕩開,眼前一片模糊。

第二天醒來,容樽問淩星未有沒有夢到二丫。淩星未的精神看起來不太好,眼底有些鐵青,沉聲道:“我夢到昨晚,把她倒提了起來,挂在梧桐枝上狠狠地揍了一夜。”

容樽:“……”

他們離開時,風吹落了廟臺上的福紙,有一張飄進了容樽懷裏。

紙上寫着:伏天比翼,在地和鳴;梧桐枝下,與子還家。

“咦?不是說現在人間姻緣之事,都由月老掌管了嗎?”容樽輕輕捏着,轉瞬被淩星未奪到手中,鼻間哼了一聲。

“她愛管,就給她找點事做。”

“你搶走做什麽?給我,我還想再看看。”

福紙已經被淩星未小心翼翼塞進了衣襟裏,往前走了兩步,又向後伸出了手,“回家?”

容樽嘟囔了一聲,遞出手,被穩穩握在了掌中。

“還要那張紙做什麽?想看,我念給你聽。”

淩星未低沉磁性的聲音在山中清雅響起,“伏天比翼,在地和鳴;梧桐枝下,與子還家……”

一遍一遍的,容樽開始有些疑惑,後來好像忽然懂了什麽,沖着他,笑了。

緊捏了捏他的掌心,“走吧,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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