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互訴

“韓子正……”

喬小橋緊追了幾步，奈何韓子正走得頭也不回 ，看着他獨自一人大步離去的背影，心髒突然一陣陣緊縮。

韓母瞧着不好，忙上前扶住她，想說什麽，但看着大步離去的兒子，突然紅了眼眶，卻是什麽也說不出來。

整個大廳，在韓子正爆發性地喊出那一句話後，陷入極低的氣壓中，唯能聽到韓老爺子粗重的喘息聲，明明是生氣的，卻是半句話都難以再喊出來，韓父亦沉默了。

……

韓子正一路出了老宅，因為手傷沒好利索，他不能開車，又不想叫司機，自己一人在空曠的馬路上轉了兩圈，煩躁地他，拿起手機撥了蘇旭的電話。

電話接通，他也不廢話，“名爵，出來！”

現在的他，只想喝酒。

蘇旭到名爵後，韓子正一個人已經喝一輪了，桌子上擺了瓶伏特加，已經空了一半。

看着拿烈酒當飲料，喝得又快又猛地韓子正，蘇旭難得皺了皺眉。

“怎麽了，至于讓你這麽折磨自己？”蘇旭拉開一把椅子在他身邊坐下，随意開口。

韓子正剛灌下一口酒，聞聲偏頭看過來，見是他，嘴角就揚了下，扯了抹類似譏諷的笑，“你說呢？”話一落，又去瞅他，表情很不滿，“讓你出來喝酒，你能晚一小時，算不算兄弟了。”

蘇旭哼了一聲，“換別人你試試我會不會出來。”邊說邊向吧臺的調酒小弟打了個手勢，要了杯雞尾酒，心裏卻還吐糟。

大晚上的，還不知好歹。

韓子正就笑了，去拍他肩膀，“怎麽，顧大記者就有那麽大的魅力，連晚上出來喝杯酒都不願了？”

他明顯是有些醉了，蘇旭也懶得和他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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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就閉嘴。”

韓子正就收回手，擡起酒杯又是一口伏特加，蘇旭看着都替他胃疼，但也知道他這是有事了，也不攔着，也不說話，獨自抿着他那杯雞尾酒。

在韓子正又肚子将那瓶伏特加喝了兩杯後，蘇旭才聽到身邊的人出聲，這一出聲，竟是在笑。

蘇旭詫異地看向他。

韓子正是真醉了，手裏晃着酒，眼神卻渙散着，哼哼哧哧地笑，嘴裏念着，卻不知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蘇旭聽。

“我是不是真的特混……”

這話說出來，蘇旭是真的懵了，看着韓子正的目光，好似從來不曾認識他般。

他們兩人相交這麽多年，這般近似自省及自我懷疑的話，他還是頭一次從他嘴裏聽見。

這家夥，這麽多年下來，“橫”是他的标簽，“自負”是他的特寫，“不可一世”是他的代名詞，這樣的家夥，有一日，竟然會自我懷疑？

韓子正仿佛也沒想聽他回答，兀自笑了下，垂着腦袋悶悶的，“其實我知道的，我是真的混。”說到這他似想起什麽般，擡手點了點蘇旭，“唔，你家顧大記者不是說過我嗎？什麽來着……換女人如衣服，視女人如手紙……”

說完，他猛地敲了下桌子，大笑，“對，就是這句話。”可之後他打了個嗝，又蔫了，蔫頭耷腦地嘟囔，“是啊，我就是混，以前從沒把女人當會事兒，她們是想往上爬，我是圖個樂子，玩呗……”

“我從來不相信什麽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的話，可沒想到，這話還真有在我身上應驗的一天……”

蘇旭拿着酒杯，不說話，定定地看着他。

他哼哧一笑，卻很苦惱的樣子，“你說我怎麽就把喬小橋給睡了……”

“所有人都誇她的好，都說我混我配不上她，說我娶了她一定是上輩子積了福分……”

“我知道啊，我也知道她的好，也知道自己混，配不上她，我也沒想過要動她，可你說，我為什麽偏偏把她睡了……”

許是醉得厲害，說得心累了，他漸漸趴在了吧臺上，嘴邊卻還在苦笑，“睡了就睡了，娶了就娶了，你說我怎麽還真對她動了心思呢？”

蘇旭眉峰跳了跳，看着他，抿了口酒，才說了句，“動了就動了，本來就是你的，有什麽不可的。”

韓子正“哧——”地笑了，因他趴在了吧臺上，聲音格外的低。

“我想好好對她的，自答應和她結婚，我沒亂來過，可他們不信……他們沒人信……喬靳宸來告訴我，不要傷她，我媽派人監視我，就怕我犯渾，老爺子……呵……老爺子也看不上我……一個人說，兩個人說，一遍一遍……漸漸的我都不信我自己了……”

他突然抓住蘇旭的胳膊，半眯着眼看他，笑，“蘇旭，我突然有些後悔，為什麽就沒跟你學呢……清清白白等到顧語，沒人不信你……”說着他又垂下了手，哧哧哧地笑，“我不知道啊，我從不相信愛這玩意兒的，你說我們這圈子，怎麽會有愛情這玩意兒呢……”

“我要是早知道……我也……我也就等着她了……”

“你說……人是不是犯了一次錯，就再也不配擁有了？”說到最後，他聲音低得已經聽不見了。

蘇旭看着他，突然覺得自己真的非常幸運。

他晃了晃杯子裏的酒，一口飲盡，扶起韓子正，架着他出去。

……

蘇旭開車将韓子正送進小區，本打算将他送上樓，半醉半醒的韓子正卻闊氣地擺了手，搖頭晃腦的要自己進去，“嗝……不用，小橋會給我留燈的……我能走，一人走……”

聽到他醉裏随口的一句話，蘇旭的心竟也是一酥，他想起每晚回家客廳裏都會亮着的那盞小燈，突然笑了。

他看向韓子正，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他有的，他現在不是也有了嗎？怎麽還口口聲聲羨慕着他。

直到看着韓子正搖搖晃晃進了門，他才淡笑着搖頭，上車走了。

韓子正大力地推開門，從老宅回來就一直窩在沙發上等他的喬小橋猛地從沙發上跳下來，奔出客廳去看他。

見他喝得醉醺醺地回來，一時愣在那，不知進退了。

韓子正卻在擡眼見到她時笑了，酒裏酒氣地說着醉話，“我就知道你會在……”說着向前邁了一步，沒站穩，釀跄了下，喬小橋這才回過神，忙上前扶他。

“怎麽喝這麽多酒……”

韓子正不理她的碎碎念，摟着她的脖子，就着這姿勢，被她扶上樓，嘴裏哼哼，“要洗澡，要睡覺……”

“好好好，我扶你上去，慢點，看路……”

喬小橋一路應着他，扶他到樓上，結果進了卧室，口口聲聲要洗澡的某人卻直接将她壓進了大床上，喬小橋慌忙下怕被他壓着肚子，避了一下，卻也被他實實在在地壓住了上半身。

他身上全是酒氣，喬小橋聞着有些不舒服，卻也心疼他喝了那麽多酒。

他半壓着她，整顆頭都埋進她頸側，喬小橋察覺到他情緒的低落，沒去推他，摸了摸他頭上有些紮手的短發，輕聲哄着他，“怎麽了？不是要洗澡？”

韓子正放在她身體兩側的手卻突然将她收緊，頭在她頸側蹭了蹭，突然喃喃着叫她：“小橋……”

低啞的，近乎呢喃的聲音，柔和的，像羽毛刷過她的心髒，帶起一陣異樣的酥麻感。

喬小橋怔怔的，以為自己聽到的是幻覺。

不然，這充滿依戀、不舍，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的兩個字，怎麽會是他喊出來的。

“小橋……”

在喬小橋怔忪間，韓子正又喃喃着叫了一遍，喬小橋這才敢确定，剛剛确實是他在她耳邊低喃。

喬小橋伸手回抱他，同樣低喃着回應：“韓哥哥……”

這還是婚後她頭一次這樣叫他。

韓子正摟着她的手又緊了緊。

他叫着她的名字，在她頸側耳邊輕輕的蹭，溫熱的氣息都撲在她身上，喬小橋仰着頸，承受他給的溫柔。

“小橋……”他又叫了一次她的名字，喬小橋低低應了聲，他蹭着她耳鬓，低低訴說，“我想和你好好過的，娶了你就想對你好的，可他們都不信……他們都說我混說我不配你……”

昏暗的卧室裏，喬小橋睜開了眼，她聽着他的話，想推開他去看他的表情，卻被他緊緊壓在身下。

他低喃，聲音裏都帶了分委屈，“我原本不在意的，可他們說得多了，我也覺得自己混，配不上你……”

“韓哥哥……”

喬小橋慌忙地叫他，她沒想過他竟然會這樣想，想說話，卻被韓子正打斷。

“噓……你不要說話，聽我說……”他翻了個身，不再壓着她，将她整個抱進懷裏。

“我那麽混，明明配不上你的，可你說喜歡我。”說到這個，他明顯是愉悅的，用下巴輕輕蹭了蹭她的發頂，聲音都帶了笑，“你說喜歡我呢。”

他又悶了聲，“所以我貪心了，我心動了，我想你就這樣陪着我，一輩子多好。”

喬小橋心頭猛然震了震，眼睛陡然濕潤。伸手緊緊地回抱他，她愛的人，她等着的人，對她說心動了，對她說要一輩子了……

似是察覺到她的情緒波動，韓子正突然将她的頭從他胸口扒拉出來，捧着她的臉，在她臉頰上落下一個一個輕吻，喬小橋含着的眼淚，突然就滾下來了，明明他身上嘴裏全是酒氣，她卻完全感覺不到不舒服。

他看她哭了，也不哄，再次将他抱進懷裏，讓她的臉貼着他的胸口，他悶悶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來，夾雜着一絲委屈幾分無奈。

“我明明都想好了，要和你好好過，他們怎麽都不信呢？”他将問過蘇旭一遍的問題又提了出來，“小橋，是不是我錯過，混過，就再也不配擁有了……”

喬小橋眼淚啪啪地落，在他懷裏哽咽，淚珠無聲地滾落進他的襯衫，她感覺到他在吻她的發心，聽她在問，“小橋……小橋……你呢，是不是也覺得我混，是不是也不會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