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婚事 (1)
唯一的弟弟要成婚,趙小花哪會不來幫忙。
這不,葬禮七日過去,她便脫了孝服帶着兩個已經大好的孩子過來。
她過來,有個人陪着說話,其實楊婵也挺開心,只是……
“弟妹這發釵還真漂亮,是哪買的?”趙小花一進門就見到楊婵頭上的發釵還有一朵發钿,笑問道。
“前兒拿了老镯子去打的,就在鎮上的銀樓,姐姐過去一問便知。”楊婵笑笑,繼續繡着被套。
趙小花面部微僵,她會這麽問,就是因為見了小草頭上的兩支發钿,她想着楊婵既然能給小草兩支,那應該也給她家丫頭一支才是。
“原來是老銀新打,下回我過去瞧瞧。”側頭又道:“小草是個有福的,遇到弟妹這麽好的嫂子,頭上的發钿少說有一兩重吧。”
楊婵皺眉,掃了她一眼,道:“這花立起來,瞧着大,其實也就那麽點。”
趙小花點頭,擡手就拔了小草頭上的發钿捏在手中,“還真漂亮,我家丫頭長這麽大,還除了紅頭繩,還沒半件發飾呢!”
“那大姐就給她打一件去,日後還能留着給丫頭做嫁妝。”一把奪回趙小花要往丫頭頭上插的發钿,因為用力,上面一瓣花有些歪了,楊婵皺眉,“丫頭還有你這個娘幫着,小草只遠山一個哥哥,我這做嫂子的,便偏疼她些。”将花瓣小心掰正,插回小草的頭上。
趙小花面容又是一僵,知道楊婵生氣了,連忙笑着轉移話題,只是她不知道,她方才的話小草也都聽進心裏,低着頭,拽着手中繡了大半的帕子,默不作聲。
人心生來就偏,再好的姐妹,對上自己的孩子,估計都會有偏頗,不難理解。
只是扒拉着姐妹的東西給自己孩子,楊婵就覺得趙小花做的過了。
這要是爹娘都在還好說,小草都沒了爹娘,只跟着哥哥過活,萬一,她說萬一,趙遠山娶了個刻薄的媳婦,小草比之石頭和丫頭都要可憐,要是再狠心些的,賣了都不是不可能。
做姐姐的,到想着妹妹那點子東西,也真是讓人心寒,到底是趙遠山的姐姐,楊婵随着她轉移話題。
不過三兩句,又說到糧食上,趙小花也不知怎麽想的,先前他們說要送糧食過去,她不要,現在又想着要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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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是覺得她一個寡婦帶着兩個孩子怕餓着,才想着送去,如今都知道她家有餘糧,怎的還開起口來。
“弟妹不知,原先以為好的糧食翻出來曬,才發現不少都已經壞了不能吃,所以……”趙小花不好意思道。
楊婵真的無語了,她是不是忘了,還是趙遠山過去幫忙搬出去曬的,好不好他會不知道?
“遠山說大姐家的糧食比我家都好,怎的就壞了。”既然她不要臉,楊婵幹脆也不給臉。
果然,趙小花臉色有些不好看,“這之後有些不好。”
“娘不是拿去賣了嗎?”一旁舔着糖果的石頭突然擡頭問道。
“你這孩子,亂說什麽!”說着擡手就想打過去,被楊婵給拉住。
“他才被砸過頭,你想他又去醫館?”小孩子的話才最真,所以楊婵完全相信石頭的話。
趙大姐可真有意思,這頭賣了糧,這邊想從她家拿,楊婵面色不好,不想再和她談下去,心裏将無名之火壓下,語氣緩和的道:“家中其實也沒多少事,姐姐自家應該很忙吧,無需過來幫我。”知趣的就趕緊回去,別在這拉仇恨了。
“不忙,不忙,我就遠山一個弟弟,他快要成婚,我這做姐姐的怎麽能不幫忙。”趙小花一開口就将楊婵到嘴邊的話給噎回去。
午飯的時候,趙小花搶着做飯,楊婵沒法,只得在一旁幫忙,只是放米的時候兩人便起了争執,她只放一小碗米,他們一家四口,加上趙小花帶來的孩子一個七口人,三碗米都嫌少,結果她竟然只放一碗,能吃飽?
“姐姐既然家來,哪有燒這麽些的道理。”楊婵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可惜趙小花完全不聽她的。
“我又不是什麽客人,你年紀小,沒當過家不知道,這吃飯就得省,不然吃了這頓沒下頓,到時餓肚子可就難受了。”趙小花洗一遍米,就舍不得再洗。
其實她這話也沒錯,楊婵也不是不會精打細算,只是她認為該吃的還是要吃,該花的也還是要花。
家中有糧,何必将自己餓的半死不活,人這一生,無非吃穿睡,其中又吃和睡最重要,沒了哪樣都不能活。
所以在力所能及下,她都讓家中人吃好吃飽,睡覺用的被套床單也都用的棉布,這才能睡得舒坦。
其實算回來也相差不多,她買的棉布和棉花,可以用四五年,往後還能做墊被,再用上四五年,花這些銀子睡這麽久好覺,怎麽都不虧。
米飯是攔不住了,一小碗米,只能熬成稀粥,好在早上煮的飯還剩下一點,一會倒進去能稠些。
可是炒菜的時候,兩人又出現分歧,這麽些人,趙小花竟然就打算做一個菜,家中後院新長出來的青菜。
很好,青菜有營養,問題趙小花只切了兩顆拳頭大的青菜,只放一小勺油,鹽卻放了一大勺,別的半點不放,這樣的菜真的能吃。
飯桌上,趙小花和她兩個孩子吃的很香,楊婵夾了根青菜,差點吐出來,青菜炒的有些焦氣,略帶苦澀,這些都還好,最重要是很鹹。
趕緊喝幾口粥,總算壓下嘴裏的苦味,還有鹹味,擡頭掃了眼趙遠山他們,果然也是皺着眉在喝白粥。
由儉入奢易,由奢到儉卻難,這話一點不假,被楊婵好吃好喝的養了一個多月,幾人一時還真适應不了這麽撿漏的吃食。
“怎麽不吃?”趙小花夾了根青菜,她特地多放了油,鹽也比以往多些,比平日都好吃。
石頭和丫頭也呼嚕嚕吃着,吃一點青菜,喝一口粥,兩根青菜就能喝下一碗粥,楊婵見了,心裏感嘆,果然省菜。
楊婵簡單喝了點粥就放下碗筷,楊平和小草亦然,倒是趙遠山快速吃了兩碗。
“大姐,你家事也不少,弟弟這邊事都辦的差不多,無需麻煩你。”趙遠山已經知道繡房的事,當然不是楊婵說的,而是小草,這點小心計小草還是有。
趙小花放下筷子,滿臉不快,“怎麽?不就是帶了兩個孩子來,能吃你多少東西,想我走就直說,何必拐彎抹角。”
見她這樣,楊婵忙帶着小草還有楊平離開,這都什麽事。
“你別走,是不是你在遠山面前挑撥離間?我作為大姑子,別說帶着孩子回來吃幾頓飯,就是住上一段時間都沒人說什麽。”趙小花指着楊婵,不讓走。
“夠了,大姐,我和蟬兒都沒這個意思,蟬兒是什麽樣的人你還不知道,之前兩個外甥受傷,還是她拿的娘家錢才能救回來,你現在說的什麽話?”趙遠山生氣道。
一聽趙遠山說這話,楊婵就覺得不好,果然趙小花徹底爆發,砰地一聲扔了碗筷,罵道:“我道為什麽瞧我不順眼,打量是怕我還不起你銀子是吧?你放心,我趙小花雖然死了男人,是個寡婦,但是欠你的錢我一分不會少的還你。”
楊婵揉了下額頭,這都什麽跟什麽。掃了趙遠山一眼,拉着兩個孩子就走。
她現在不想說什麽,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當覺得一個人好時,就會不斷美化他,當覺得一個人不好時,就會不斷的懷疑他,惡化他。
趙小花現在就是這種情況,疑人偷斧。
她從趙遠山帶回楊婵起,心裏就想着往後娘家不能常來了,大姑子和弟媳從來不對付,她自己和小姑子就如此,她娘家又沒了爹娘,弟弟娶了媳婦,哪還能想到她。
這點懷疑在楊婵借了藥錢好很多,但是之後雞蛋事情,還有還的那十兩銀子事情,又讓她生了不少想法。
加之今天過來,瞧見楊婵帶着銀飾,就猜測是趙遠山将娘的首飾給了她,還有小草這個一直依賴着她的妹妹竟然也更貼近楊婵,頭上還帶着銀钿,就更肯定楊婵在用趙家東西收買小姑子,偏還落了她這個大姑子。
最後就是楊婵說的讓她回去的話,本來心裏就不舒服,偏燒好飯小草和楊平嫌棄就算了,趙遠山還說了讓她別幫忙的話,這樁樁件件下來一合計,可不是哪哪都不對了。
人一旦失去理智,什麽話都能說出口,當然,事後可能會後悔,但是現在她完全想不到那些,只圖痛快。
趙小花現在就很痛快,終于将心理憋着的話說出來,但是就在下一刻,心裏湧現出無限的後悔。
就像她自己說,她沒了男人,一個寡婦帶着兩個不知事的孩子,婆家小叔子靠不上,娘家小草還小,最後能依靠的只有趙遠山。
一時間,趙小花有些不知所措,她剛才的話好像有些重了,可是她心裏又覺得自己沒錯,這還沒成婚呢!就已經這樣,等成婚後更不将她放在眼裏,要是娘還在,對,就是因為娘不在了,才會讓楊婵這麽嚣張。
“姐姐先回去吧。”趙遠山嘆口氣。
趙小花僵了僵身子,臨到出門之際,說道:“銀子我會想法子還給弟妹的。”
趙遠山皺眉,他并沒有這個意思,大姐怎麽還不明白。
楊婵放下繡簍子,“大姐……是不是誤會什麽了?”她只是不太喜歡趙小花太計較和太拿大,并沒有別的意思。
“其實這事說來我也有錯,該同大姐好好相處才是。”楊婵抿唇,趙小花确實有不少小缺點不為她所喜,不過到底是趙遠山的親姐,不該将心裏想法流露到表面。
“不怪你,大姐以前不是這樣的。”趙遠山嘆氣,“以往大姐很是溫柔和善,會這麽要強,怕是因為這次水患。”
一個女人帶着兩個孩子,沒個男人在身邊,不強勢計較一些,怎麽能活的下來,正是因為知道,所以他才不說半句,就是委屈了楊婵。
楊婵笑了一下,“我都知道。”這麽年輕就沒了丈夫,确實會變很多。
但是,這不能成為她退讓的理由。
知道楊婵在想什麽,趙遠山握住她的手,“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麽做。”
楊婵帶着幼弟跟他回到家鄉,沒有半個親人,能依靠的只有他,他又怎舍得讓她被人欺負,哪怕這人是他姐姐也不行。
……
兩人快要成婚,大事都已經妥當,就是不少小細節需要忙活,不過這些都交給趙遠山,楊婵只管繡她的被套。
因着被套買的都是印花,故而無需再繡花,沒幾天,八床被子楊婵就已經弄好。
蓋的四床用的是錦布,一床銀紅色,一床寶藍色,一床綠色還有一床天青色,至于墊的四床,全部都是暗色,這樣耐髒。
将被子疊好,楊婵又去看了眼新買的床,說到這床,還是趙遠山私下去買,她到昨兒才知道。
本來她想就用老床睡睡就算了,不過趙遠山覺得新房都已經重新裝過,不差一張新床,至于別的就用老的算了。
楊婵心下其實很開心趙遠山能夠這麽體貼仔細,只是嘴上埋怨了幾句,估計這就是女人吧。
“成婚當日得請個燒飯手藝好的人才行。”楊婵看了下單子,大半已經完成,只燒飯缺了個大廚。
“放心,我早請好了。”趙遠山長得挺拔硬朗,其實有南方人的細心。
很多事情楊婵想到的,他早已經做好,這樣可靠的男人,楊婵都覺得自己撿到寶了。
“請的誰?”楊婵好奇,他們連趙家村的人都沒認全,知道誰做的飯好吃。
“你也認識,就是劉嬸。”趙遠山笑笑,水患那會連口水都沒得喝,自然不會想到廚藝上,“劉叔劉嬸在他們村都是手藝人,劉叔造房子好,劉嬸則飯做的好,哪家有喜事都會請她去幫忙掌廚。”
楊婵一聽,笑道:“那是最好。”
大廚敲定了,又完成一大項,別的瑣碎的諸如碗筷凳子桌子,趙遠山說了只多不少,萬一不夠可以去村裏的人家裏借,相信都不會小氣。
十月初九,陽光明媚,微風輕輕吹來,撫過大地,帶來一股淡淡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楊婵坐在梳妝臺前,仔細描眉,按理化妝要全福之人,就是父母公婆丈夫全在世,且子女雙全之婦人。
可惜,一場水荒,這樣的人十裏八村都沒有一個。
退而求其次,選了輩分高的,便是趙遠山的師娘,也是如今安溪鎮的鎮長夫人。
其實從某種層面上來說,能請她來幫忙,比請了全福還要好。
“這嫁衣可真漂亮。”師娘摸了下楊婵身上的喜服,上面的花紋活靈活現,瞧着楊婵俊俏的模樣,遠山這小子是個有福氣的。
“謝謝師娘。”楊婵淺笑一下,頭上用兩支五瓣花銀釵固定頭發,中間三朵小花,其中一朵還是從小草那取回的,等用完就還給她。
一對精致小巧的耳釘,還有一枚光板戒指,這些東西放在這鄉下,已經算的上奢侈。
原本趙遠山還想要她用金頭面,她可不同意,太招人眼了,原來她連這些都不想用呢,最後還是想着頭次結婚才用的。
蓋上蓋頭,楊婵只覺眼前一片大紅色,随着師娘緩步出去。
她沒有娘家,也沒有故意去別家待嫁,而是直接從左邊房間去了正屋,就在趙家,沒有娘家風水被新娘子帶走一說,就沒讓人背,也沒放什麽火盆去邪,不過鞭炮還是要放的。
踩着滿地的紅色鞭炮碎片,楊婵略帶緊張跟着師娘進了正堂,此時,趙遠山站在門口等着,一見楊婵進門,立馬過去牽住她嫩白的小手。
嫁妝随着她一塊進門,是柱子和二嬸家的兩個兒子幫忙擡進去。
雖說沒有繞着村裏轉一圈,但是在場的賓客見了,自然會傳出去。
八床上等棉被,光看料子就不得了,還有那幾塊土,一塊土代表一畝地,整整十畝地,絕對是鄉下最大的嫁妝。
在坐不少人知道當初趙小花給兒子看病花了不少銀子,都是借的趙遠山的新媳婦的,所以她能有這些嫁妝,沒有一個人懷疑。
只是心裏羨慕趙遠山,能娶到一個漂亮還嫁妝這麽豐厚的媳婦。
楊婵跟着趙遠山上前,嫁妝卻被幾個小子擡到婚房,等楊婵一會處理。
高堂之上坐着的是三叔公,主持婚禮的則是趙遠山的先生,也是鎮長。
能請來他老人家主持婚禮,也是一種震懾,往後趙家村想要找趙遠山家麻煩,還得好好掂量掂量。
這也是趙遠山想要請自己先生的原因之一,畢竟作為唯二的原趙家村人,被後來的人合起夥欺負怎麽辦。
“一拜天地……”老師洪亮的聲音響起,趙遠山牽着楊婵的手,和她一起拜天地。
“禮成,送入洞房。”
随着這句話落,正堂內所有人發出起哄聲,還有不少年輕的小子随着他們進洞房,說是要看新娘子。
這其實也就是為了熱鬧,鄉下人家,誰沒見過誰。不過楊婵很少出門,不少人還真沒見過她,想看看她長什麽樣的還真不少。
随着趙遠山掀開蓋頭,周圍響起一陣抽氣聲。
經過一個來月的調養,楊婵依舊恢複早前的模樣,再有今日精心打扮,本就漂亮的模樣更是出挑。
其實楊婵依舊故意将膚色畫暗,就怕太出挑引起麻煩,饒是如此,她這模樣在這鄉下也是十裏八村一枝花。
趙遠山閃過一抹驚豔之色,随即就将那些人趕出去,老婆太漂亮也是一件有壓力的事。
“餓了吧,要不吃點東西。”趙遠山知道楊婵沒吃早飯,因着要等吉時出門,這會都已經過了中午,肯定餓的不行。
“沒事。”楊婵淺笑道。
饒是楊婵覺得自己懂得不少,到了這時候,還是有些羞怯。
“我讓小草給你端碗面來,我先出去招呼客人。”趙遠山也有些木木的,手腳都開始同步,看的楊婵一樂,放松不少。
現在外邊招呼的是三叔公和老師師娘,至于趙小花,則在廚房幫忙,滿面笑容,像是之前所有事都沒發生過。
桌上十大碗色香味俱全的菜,一大鍋稠稠的白粥任你舀,還有摻了白面的大饅頭放那任你吃,被請的人全都放開肚皮。
這算是他們回到家鄉後,吃的最飽,最好的一頓飯。
當然,大多數人都偷着在紅包裏多加了點錢,好比二嬸,她們一家就是五口人,占了半張桌子,本來包二十文不算少,只是這會看看桌上的菜,還有丈夫和孩子們吃的東西,實在不好意思,又加了十文。
楊婵不知道這些,按照趙遠山的意思,他們直接蒸幾鍋飯,再用白面饅頭,只是叫她給攔住了。
生怕別人不知道家裏有糧食不成,無論如何,低調才是王道。
楊婵卸了妝,頭上只留一根銀釵,再換上一身常服,這才開始吃面。
“嫂子你今兒真美。”小草盯着楊婵,甜甜的叫道。
拉過她坐到自己身邊,“咱們小草以後也會這麽美。”再看看桌邊上的楊平,楊婵也拉過他,“姐姐成婚,平哥兒不高興嗎?”
“高興。”楊平看着和以前一樣漂亮了的姐姐,心裏卻并不高興。
如果爹爹和娘親還在,姐姐怎麽可能就這麽成婚,沒有媒人,沒有十裏紅妝,沒有敲鑼打鼓,也沒有花轎,這些他曾在別的姐姐婚禮上見到過的,他姐姐都沒有。
“姐姐很幸福。”拍拍平哥兒的頭,到底是孩子,想什麽都放在臉上。
之前沒注意到他的想法,只是因為楊婵沒去注意罷了,現在生活安定下來,楊婵重視起他的教育,就發現許多問題,楊平并不是如她想的那般,随着時間過去就能将以往的事情忘記,相反,他很聰明,記事早,所以很多事情他都知道,并且記在心中。
這一發現吓得楊婵不行,好在這孩子聽話,往後慢慢教導就是。
“姐姐……”楊平顯然有些不明白楊婵的意思。
“小草,幫我把碗拿去廚房好嗎?”楊婵笑着支開小草,這才繼續道:“姐姐很小的時候就訂了親,平哥兒可知?”
楊平點頭,他當然知道,他還知道他原來的姐夫是皇子,以後是王爺,是天下除皇上最大的人,所以他才更加覺得姐姐受委屈。
“如果,我是說如果,姐姐嫁給那人,我都要聽他的話,每天都要很小心的讨好他,要守許許多多的規矩,最重要的是,他不會經常和姐姐在一起,會去找別的女人生孩子,就像爹爹的姨娘一樣,每日都過的不開心,你覺得是嫁給他好,還是嫁給只對姐姐好的趙哥哥好?”楊婵盡量将一些話用楊平能理解的方式來說。
“當然是每日開心好。”大家子弟,生來就會在無形中教導禮儀規矩,等到三歲之後更是要開始學習。
楊平就算是家中老幺,也免不了學這些,以前就好比吃飯一樣,最是平常的事情,但是在這鄉下呆過一段時間,楊平真的覺得現在才是快樂自在。
尤其姨娘,小楊平皺起眉,就算他不是很懂,但是他也知道那些人會惹娘親生氣,會和娘親搶爹,生的孩子也會搶爹,萬一要是兒子,還會和他還有哥哥搶好吃的好玩的。
“恩,所以姐姐能嫁給你姐夫,很開心,很幸福。”楊婵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淺笑道。
“我知道了,姐夫對平哥兒也很好。”楊平對趙遠山這個人不讨厭,相反很喜歡,只是覺得婚禮委屈姐姐罷了。
“姐姐一點都不委屈,有時候,平淡才是福,那些東西不過是身外之物,平哥兒要是覺得姐姐委屈了,那就快快長大,日後有了出息,給姐姐補回來就是。”楊婵淺笑着說道。
楊平用力的點頭,“我日後一定給姐姐補回來。”小臉嚴肅的繃着,卻說不出的可愛。
屋內姐弟溫馨,屋外卻實在算不上好。
今日是趙家大喜之日,不會有什麽人觸黴頭,今兒要是鬧事,那可就是結仇了。
有些事卻不是人能想到的,好比李秀琴,她原本是上月月底成婚,可惜因為沒有吉日而拖到這月初九,也就是同楊婵同一天成婚。
正常情況下,她現在應該在陳家村的新郎官家才對,誰會想到進了洞房的新娘子會跑。
一身大紅喜服,算不上精致,卻因為皮膚白嫩,顯得特別漂亮嬌媚。
因着奔跑,頭發已經有些撒亂,額頭冒着點點汗珠,一雙清澈大眼透着些許驚慌,這要是被哪個纨绔子弟瞧見,估計得搶回家好好疼愛才是。
但是此時,趙家賓客和主人公全都一臉震驚。
本該在陳家村的新娘子出現在趙家門前,如何不讓人震驚,尤其來人還和趙遠山訂過婚,賓客們震驚過後,滿臉的疑惑,還有一部分則透出八卦的興奮。
趙遠山皺眉,正想過去之際,就見大姐已經先他一步,“你來這做什麽?要是喝喜酒,也該換身衣服。”
“大姐,我是來……”
不等李秀琴說完,趙小花立馬打斷她,“停,誰是你大姐,李姑娘,飯能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好像你今兒也是大喜之日吧?趕緊回去。”
說到成婚,李秀琴的心感覺糾在一起,上回三叔公找了爺爺之後,她就被關在家中,就算絕食也沒用。
唯一能幫她的弟弟被爺爺給送到鎮上讀書,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只能慢慢想法子。
訂婚之後,知道是吳二家的,和她年齡相當的有吳家老三,她便認命了,可是今天掀開蓋頭,她真的快要暈過去。
定親根本就不是她一直以為那個在鎮上讀書的吳家老三,而是一臉兇悍的吳家老大。
知道大伯娘不可能給她找好人家,但是吳家老大是什麽人,死過一任妻子的鳏夫,目不識丁,只靠打獵為生,這樣的人如何配的上她。
“大姐。”李秀琴瞪大一雙不敢置信的眼睛,而後死死盯着她身後的趙遠山,“遠山哥,我求求你,瞧在往日情分上,你救救我。”
這話不僅讓趙家人面色難看,追上來的李家人和吳家人同意面色鐵青,什麽意思?新娘子有婚前不檢點,大婚之日找情郎。
李老頭面色陰沉的走上前,指着李秀琴,氣的全身顫抖,“你……你這敗壞家門的不孝女,還不快跟着我回吳家賠禮道歉。”
“我才不要回去,不就是瞧我沒了爹娘,爺爺竟是任由大伯娘作踐我,将我嫁給一個雙手沾滿血腥又目不識丁的鳏夫,怎麽對得起我在天之靈的爹娘。”李秀琴滿臉委屈,哭的梨花帶雨。
讓聽到動靜趕出來的楊婵很是佩服,須知要哭成這樣,也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怎的出來了?”趙遠山見着楊婵,一陣焦急。
沖他點下頭,楊婵緩步來到院門,衆人見到一身水紅的楊婵,竊竊私語。
都知道趙遠山今兒也成婚,沒想到娶得新娘子這般漂亮。
“這位姑娘說要我相公看在情分上救救她,我便出來瞧瞧,只不知是何情分?又出了何大事,需在我們大喜之日來求救?”楊婵聲音清脆,語氣溫婉,卻又帶着一絲威嚴,壓得院中之人全都停了聲音望向她。
“娘子。”當着這麽多外人,不好叫閨名,索性如今拜過天地,可以光明正大的稱她為娘子。
楊婵掃了他一眼,望向李秀琴,目露莊嚴,放開全身氣勢壓向她,“我且問這位姑娘一句,你同我相公有何往日情分?”
“我……我同他訂過婚。”李秀琴何曾見過這氣勢,一下被吓住了。
“我相公确實訂過婚,不過早已經退婚,從此嫁娶各不相幹,何況他從沒與你見過面,何來往日情分?”楊婵看着李秀琴,也不知這女的是天真還是傻。
古代男尊女卑,尤其這鄉下風氣更重,已經嫁人拜了天地,還跑到前未婚夫這來求救,她是瘋了不成,難道還以為趙遠山會放着新娶妻子不要而選擇她嗎?
出了這麽大的事,吳家完全有理由休了她,如此,她一個沒了爹娘,靠着大伯大伯娘吃飯的女子要如何在娘家過活,如果吳家人要她,那更是要命,她丈夫心裏定會有疙瘩,還能好好待她?
目光轉到新郎官身上,比遠山身材魁梧,五官也更粗犷些,有點像胡君扮演的喬峰,恩,按照現在的審美觀,确實不好看。
目光掃了眼趙遠山,發現遠山要比他更帥一些,還有因為他讀過書,所以身上帶着書香之氣,好吧,楊婵承認她也更喜歡趙遠山一些。
當然不是說吳老大不好,只是她不太愛這麽霸氣的人而已。
對面的吳老大也看着她,眼底閃過一抹驚豔,而後過去一把抓住李秀琴,“抱歉,我家娘子昨晚沒休息好,有些說胡話,我這便帶她走。”
“我沒有亂說,我不……”還沒說完,就被吳老大砍了下後頸,暈了過去。
楊婵瞪圓眼,感覺自己的脖子也有點發疼,看吧!她就說這男人霸氣,絕對不是她能壓住的,還是趙遠山比較好。
瞧着往自己這邊挪了挪的楊婵,哪還有先前的氣勢,趙遠山眼底帶着一抹笑意,而後沖吳老大點點頭,“且管好你家娘子,莫要再說胡話。”話落,便拉着楊婵進去。
“今兒真是對不住了,明日定當登門賠禮。”李老頭顫巍巍的道。
心裏如滾油般,李家名聲算是徹底讓那不孝女給毀了,早知道還不如由着老大家送去給田員外做妾。
“哼!還望你管好你孫女,敗壞她自己名聲無所謂,別連累我家遠山,當初李秀才說什麽男女有別,所以遠山從未見過你家孫女,後來因為遠山沒中秀才,你家來退親,李家落井下石,害的遠山爹娘氣的大病,我趙家和你李家不結仇就算不錯了,哪來的往日情分?此事趙李兩村人全都知道,別以為我趙家村的老人沒了,就能毀遠山的清白,我趙老三還活着呢!”三叔公指着李老頭罵,吐字清晰,讓所有賓客都能聽清。
“趙老哥放心,我回去定當好好管教。”李老頭被趙老三說的滿面通紅,一副快要吐血模樣。
三叔公也不是得理不饒人,見他這副模樣,便甩了袖子回屋,萬一真在趙家門口吐血,豈不晦氣。
李吳兩家離開,婚宴繼續,賓客們聽了三叔公的話,倒是相信他老人家,故而皆說李秀琴的不是。
三嬸:“真沒想到,秀才老爺家竟出了這沒臉沒皮的姑娘。”
四嬸:“我也是頭次見到這樣的姑娘,那吳老大也算好的,還會要他,要是換成我家男人,還不當場休了我。”
劉大娘:“你知道什麽呀,瞧吳老大剛才那模樣,回去不打死她才怪。”
衆人一想,還真是,受了這麽大辱,哪能輕易放過。
“只有我發現,剛才遠山的新娘子那壓人的氣勢嗎?”二嬸小聲問道。
這話讓同桌在聊八卦的人全都靜下來,還真是,那氣勢壓得她們都不敢說話。
“你們說,這楊氏以前是什麽人?”很快的,一群婦女轉移了話題。
她們說話聲音雖輕,卻還能聽到一些,楊婵搖搖頭,道:“去先回房。”作為新娘子,老在外頭抛頭露面總是不好。
“恩。”趙遠山掃了那些人一眼,點頭。
坐在大紅床上,楊婵擰着眉,正想着如何解說自己以前的身份時,就聽趙遠山在外頭大聲說道:“諸位,今日發生這等事,實在對不住,遠山在這給諸位長輩鄉親賠禮了。”言罷,一杯酒到底。
“至于我家娘子,乃是富陽人,父母長輩都同我一樣,死在這次水患,如今她孤身帶着幼弟嫁到趙家村,若是有什麽不懂或是做錯了,還望諸位長輩多擔待。”趙遠山身穿喜服,長揖到地。
“她出生書香門第,岳父還有外祖皆是舉人,從小便開始跟着岳母讀書寫字,學習女紅廚藝,性子最是溫婉曉理,各位伯娘嬸子若是閑了,都可找她說話,或是描個花樣子,她斷不會拒絕。”說到這,趙遠山嘆口氣,“至于李家姑娘,往事早已過去,還望諸位別再指責于她,如今我和她都已各自嫁娶,日後如何,且待來日。”
楊婵震驚的盯着屋門,她怎麽都沒想到趙遠山會這麽說,外祖父親皆是舉人,是他自己這麽想還是幫她胡謅?
無論如何,外邊的賓客已經信了趙遠山的話,打死他們都不會相信,趙遠山會不知道楊婵的具體來歷。
聽說楊婵父親是舉人,不少事情就能說通,比如她能讀書識字還會畫畫,比如她舉手投足的儀态,比如她方才那氣勢,比如她有那麽多銀子。
這樣一來,話題立馬又轉了。
三嬸:“怪道字寫得那麽漂亮,繡的花也活靈活現的。”
劉大娘:“可不是,要不是沒了爹娘,還真不會便宜了遠山小子。”
二嬸:“遠山這孩子也是不錯,同楊婵倒是般配的很。”她掃了眼劉大娘,知道她的小心眼又犯了。
她家大丫和楊婵交好,這若是能跟她學個一星半點,往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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