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半坦白
書童收到匣子時,楊錦已經斷藥兩天,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謝謝綠竹姐姐,不然大少爺可真的要熬不過去了。”
這些天他找了不少大少爺以前的舊交,不是不在家就是去了學堂,總之沒有一人能和他見面,就連彩菊,也有幾日沒見了。
都說雪中送炭難,連大少爺的親外祖親舅舅都不能相救,确實不能期待旁人。
“說什麽呢!好歹伺候過大少爺一場,可惜我沒能耐,東拼西湊的也只借到這五十兩,希望大少爺早日康複才好。”話落,綠竹捏着帕子抹了抹淚,“我求了人才能出來一會,不好在外呆太久,就先回了,你定要好好照顧大少爺。”
“綠竹姐姐的大恩大德,白術銘記在心,日後定會報答,以免主家責罰,姐姐快些回去,大少爺這邊自有我照顧。”白術抹了下淚,拜別綠竹,轉身直接去藥房,大少爺的病不能再拖,必須請大夫再來瞧瞧。
見白術走遠,綠竹用帕子擦了擦手,“誰能想到以往的天之驕子,如今卻連藥都吃不起,果然我的選擇沒錯,只可惜還是沒有大小姐的消息。”
白術找了先前給楊錦看過病的那位老大夫,留着一撮山羊胡,面色平淡的把脈。
許久,他收起東西,起身到外間,“這些日子沒好好喝藥?”
“少爺不肯喝。”白術垂眸,掩住眼底閃爍的悲涼。
他們客居國公府,不能做出壞國公府名聲的事,不然大太太趕他們出去都沒人說閑話。
老大夫看了他一眼,只嘆道:“你家少爺郁結于心,這心藥還得心藥醫,吃再多藥也無用。這樣吧!我再給你開個方子,先吃着,若是不行,老夫也無能為力了。”
他一個快要進棺材的人,怎麽會看不出這點道道,世人都道豪門好,卻不知豪門是非多,比之平民百姓活的還要累。
想着這家少爺的處境,老大夫盡量開了便宜又實用的藥。
“多謝大夫,這是診金。”白術取出五十兩銀票,他現在只剩下這才得的五十兩,沒有半點碎銀。
老大夫擺手,“不必了,這些錢拿了藥後,再給你家公子買點東西補補,身體底子再好也不能一直虧損下去。”
“多謝大夫。”白術含淚一鞠到地,世上并非都是惡人,還有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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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術。”屋內傳來些微虛弱的聲音。
白術忙送別老大夫,進了屋內。
“公子可是渴了?”見楊錦撐起身子,白術忙上前扶着他坐起來。
“恩。”楊錦面無血色,有些虛弱,擡眸之際,見到白術手中荷包,立馬叫住他,“把你那荷包給我。”
外出游歷幾年,身邊荷包腰帶都是姐姐所做,看的久了自然能分辨出姐姐做的和別人有所不同,尤其姐姐還有個小習慣,愛将姓氏隐晦的繡入其中,旁人定然看不出,不過知道的人,只一眼就能看出些許。
很慶幸,楊婵保留了這一習慣和癖好。
“公子。”白術有些驚訝公子的激動,随即忙将荷包給他,邊道:“這是綠竹姐姐今兒送來的,要不咱們連抓藥的錢都沒了。”說起綠竹,白術又是一陣感激。
楊錦接過荷包摩挲了會,“你是說綠竹送來的?她還有交給你別的東西或是交代什麽話?”
白術想了片刻,搖頭道:“還有一個裝荷包的小匣子,并無其他。”
“你把匣子給我。”楊錦立馬道。
白術忙從懷裏取出匣子,掃了眼,最是普通的木料,做工也粗,并無奇特之處。
将荷包放好,楊錦接過匣子,左右翻看半響,外表并無不妥,打開裏邊,也沒什麽奇特之處,突然,捏着蓋子的左手按了按,随即又敲了敲。
“你去取剪刀來。”楊錦強壓住面上的喜色,聲音略微顫抖。
早前母親帶東西給他,就曾用過着法子,不然他還真發現不了。
撬開外邊的木板,就見裏邊放着用油布仔細包好的布包,小心打開,只見一封信映入眼簾,那有些熟悉的字跡,一下讓楊錦的眼前蒙起一層薄霧。
信中,楊婵并未多說什麽,只道自己得知他病了,心急如焚,卻又不能入京,她和楊銘全都安好,希望他也能平安健康,再有便是說他游歷沒完,不如去江南散散心。
楊錦盯着最後幾句想了片刻,就道:“收拾東西,明日我們去找師傅。”
“少爺,大師如今不知游歷何方,如何找到。”白術驚訝道。
“渾說,師傅不是寄信告訴我,他老人家在江南。”楊錦呵斥了一句,垂頭接着看信,鼻頭一酸,淚意湧上。
有了姐姐和弟弟的消息,楊錦的病立馬就好了,按照老大夫所言,他這就是心病,如今心藥一來自然就好了。
經過一下午的時間,楊錦總算平靜下心來,見白術抱着包裹進來,擺手讓他放下,“你把綠竹和你說過的話原原本本告訴我,不許落了半句。”
這事太怪,荷包确實是姐姐所繡,可那字跡卻有很大變化,以往姐姐的字要比如今好上幾倍不止,一個人的字跡會變卻不會變那麽大,而且說話口氣也不太相像。
白術将綠竹的話一字不漏的重複一遍,等了一會,又道:“少爺,我瞧着綠竹姐姐并不像是知道有夾層的樣子。”對,就是這個,綠竹的話和夾層裏的東西相差太多,就算東西隐晦,也不該這麽說,至少得給些暗示,萬一少爺沒發現怎麽辦?
楊錦點頭,“她自然不知道。”會用盒蓋夾層給他帶東西,只有母親和姐姐,而知道會用夾層給他寄東西的人,除她們外只彩蘭和白石知曉,就是父親都不知道。
白石因保護他死了,那麽剩下的只有姐姐和彩蘭,楊錦抿了下唇,與楊婵有些相似的眉眼微微皺起。
“你去小心查查看,綠竹是否和彩蘭有聯系,重點查南邊來的人。”知道這個的只有彩蘭和姐姐,綠竹明顯不知道盒子夾層的物品和秘密,卻又将東西帶給她,說明東西是旁人給她。
可她卻明裏暗裏告訴白術,東西是她的,說明綠竹說謊,已不可靠。
如此一來,和她往來的不是姐姐,該是彩蘭,若是彩蘭?想到那丫頭,不會背叛他才是,那麽就是彩蘭知曉姐姐的下落,并且求助了姐姐。
不過這些都是猜測,現在絕對不能慌,必須小心謹慎。
如果真是姐姐的消息,他如此行徑定會引起旁人注意,若是被人發現姐姐的行蹤,給她惹去禍端……
無論如何,總算有了姐姐的消息,他都必須仔細小心的查探一番。
楊婵不知京中事,她這會正發愁該怎麽和趙遠山解釋。
“若是有事,可同我說,我們是夫妻,理當患難與共。”趙遠山攬住楊婵的肩,盯着她眼睛,嚴肅道。
她信趙遠山,可是又怕他知道太多會惹事,随即嘴角帶出一抹苦笑,從娶她為妻開始,她就已經給他帶了禍事。
“想必你之前就猜測到了吧?我和平哥兒是官宦人家的孩子,我爹……在這次水患中被牽連入獄,在那前一日,我娘得了風聲,便将我們姐弟送出城,不想馬夫見財起意,搶了錢財和我們身上的飾物,我求了許久才讓他放我們一馬,之後就到了破廟遇見你們。”楊婵看了趙遠山一眼,見他竟半點不驚訝,心下了然,相比他也是這麽猜的。
“前兒在鎮上遇到的叫彩荷,是我原先的貼身丫鬟,被鎮上的方員外買去做了小妾,今兒來找我的叫彩蘭,是我大弟弟的貼身丫鬟,她今兒來是告訴我大弟弟的消息。”想到楊錦,楊婵又是紅了眼眶。
趙遠山皺眉,“我還有個大舅子?他怎麽了?”
楊婵點頭,“我們家姐弟三人,我最大,除了平哥兒,還有一個小我兩歲的大弟弟,叫楊錦,前年,他随着他老師外出游歷,去年沒回家,這才躲過一劫,他現在在京城,日子過的有些拮據,病了竟都吃不起藥。”說到這,楊婵不禁趴到趙遠山肩膀上,嗚嗚哭着。
只有她自己知道,這大部分是因為她繼承了一些原身的感情,當然也有她自己的,卻不會如此傷心難過。
不能說她涼薄,畢竟一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陌生的人,她除了可憐之外,确實滋生不出別的情緒。
當然,在這古代能多一個至親,她也是開心。
“他病了?那我趕去京城,将他帶回來。”趙遠山見楊婵這樣,心疼的不行。
“不成,此去幾千裏路,就算你現在趕過去也沒多大用。我已經寫信給他,還帶了銀子,只盼那彩蘭是真的忠心,會将東西帶到。”楊婵搖頭,遠水救不了近火,這麽遠的路,趙遠山就算現在趕過去也來不及了。
趙遠山摟着楊婵嘆氣,确實如此,突然想起周茂,“上回我去科考時不結識了幾位朋友,不如找他們幫忙。”
楊婵立馬搖頭,“你忘了我和平哥兒的身份,怎麽找他們幫忙。?”
且不說他那兩個朋友是否可靠,單就其中一人是知府親戚就不行,杭州城的知府,誰知道是哪一派的。
不,不管他是哪一派的,被找到她和楊平都會完蛋。
現在只能期盼東西被楊錦收到,并且他想法子到江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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