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春雨愁人

看着那狂飙而出噴了自己一臉的鮮血，古洛既無奈又失望。

由于那一不雅的下滑，古洛的匕首被迫偏離了方向，無法刺向執事的心髒，只好改刺其它要害地方。本來按照古洛的設想，刺向執事的下陰實屬最佳，畢竟就算是修行中人，對于這處特殊的地方，防禦力也不比平常人高多少，一樣會是想當之的脆弱的，幾乎可以肯定能夠一下子得手。

然而，事情有點兒出乎古洛的預料。在古洛的全力加持下的匕首并沒有刺入執事的下陰，在即将刺入的那一剎那，一道隐晦的靈氣波動從執事體內傳出，一道靈力鑄就的無形屏障護住了執事的下陰，古洛的匕首一滑，斜斜刺進了執事的大腿。

雖然說沒有刺中真正的要害，但古洛的匕首是帶有多種混合劇毒的，即使只是刺入了大腿，想必那些毒就夠執事吃一壺的了。

但作為一名獵人，古洛畢竟是相當之謹慎的，為了制造出最大的殺傷力，匕首刺入之後，古洛并沒有馬上拔出來，而是右手發力，往下猛地一拉，打算在執事大腿上拉出道大口子來。

事情并沒有古洛想象的那麽順利，古洛剛剛準備發力，就被迫撒手了，連匕首都顧不上拔出來。

因為執事已經反應過來了，左手再次蓄滿掌力，對準古洛的胸膛，發出雷霆一擊。

由于古洛長年生死厮殺鍛煉出來的敏捷反應，再加上執事被匕首中的劇毒弄得實力有所減損，這一掌被古洛險險躲過了，但那剛猛的掌風，還是刮得古洛頭皮微微發疼。

古洛空出的左手着地，往後使勁一撐，加速了前滑的速度，整個人平躺着穿過了執事的褲裆。

姿勢相當的不雅甚至可以說是狼狽，而且被執事的血水淋了一身也是挺讓人讨厭的，但為了保命，古洛只好這樣選擇。

這一滑足足滑出了執事背後兩丈處，滑動之勢尚未全消古洛就站了起來，面對着執事的後背，右手抽出靴子裏藏着的最後一把匕首，踮着腳尖兩足據地，整個身子微微半蹲着，一頭長發被微風掠起，露出了閃着攝人光芒的雙眼，看上去像是即将發起猛烈攻擊的野獸。

他并沒有馬上發起攻擊，而是用鷹隼般銳利的雙眼一動不動地盯着執事的一舉一動。

執事吸進了古洛各種各樣的毒煙，又被古洛用匕首在大腿上劃了好大一道口子，再加上匕首上的劇毒，還有之前執事全力施展的明顯很消耗靈力的好幾招狠招，無論怎麽算，此時的執事都應該是燈枯油盡的狀态，只要古洛再上去捅他一刀，肯定能送他去西天。

但古洛沒有上去捅這一刀，因為有多年狩獵經驗的他很清楚，越接近死亡的獵物越危險，因為那臨死的反撲往往是它們最強大的攻擊，靈獸如此，人也如此。

雖然執事看起來是燈枯油盡，但這只是看起來，他真正是什麽狀況，恐怕只要他自己知道了。

古洛不敢冒被執事瞬間反撲的險，所以他在靜靜地等待，等待執事再次攻擊自己，或者等待執事耗盡力量而死。

Advertisement

執事沒有攻擊古洛，也沒有就此死去。他動了，挺直了佝偻着的身子，努力地轉過身來。

古洛在他腿上留的傷口太深，他的右腿顫抖着，很艱難才轉了過來，猩紅的鮮血順着匕首的柄子滴答滴答地留下，将土黃的土地染得深紅。

因為失血過多，執事的臉顯得有些蒼白，而古洛給他下的好幾種劇毒，又讓他的臉顯現出很不符合健康的異色，配合着執事本來就陰森森的臉孔，很是瘆人。

這些都不算什麽，真正讓古洛感到瘆人的是執事的雙眼，執事的雙眼布滿了極度充血的血絲，整個眼球紅通通的，仿佛下一刻就會因為充血過多而炸開來，那一道道怨恨的目光，即使是心志堅定的古洛都有點不願意直視。

“我自幼修行，至今已經三十四年，從來就沒有人讓我這麽狼狽過。”執事目光複雜地盯着古洛，因中毒而發黑發紫的嘴唇微微翕動。

古洛沒有接話，只是警惕地盯着執事，鬼知道他會不會突然發起攻擊。

“我就要死了。”執事幽幽一嘆，閉上了雙眼。

古洛還是沒有接話，只是覺得心中有點不舒服，将右手的匕首用力握了握。

“我要你陪我。”執事依舊閉着雙眼。

這個陪，當然不是陪吃飯，陪逛街或者是陪去妓院什麽的，是陪死。

古洛相信自己的判斷，特別是執事轉過身之後，他肯定，執事已經燈枯油盡了。

都已經半只腳踏入棺材了，還怎麽殺死自己？古洛深深皺眉。

難道是……一個荒謬的猜想闖進了古洛的腦海，讓古洛為之心中一顫。

此時的執事已經透支了靈力，而且又身受重傷流血不止，估計就是給顆傳說中的金丹他吃，也不一定能救活。在這種幾乎是絕境的情況下，執事要想殺古洛，只有一種可能——強行吞納天地靈氣！

修行就像是制造一個瓶子，一個容納靈氣的瓶子，境界有多高，瓶子就有多大，能夠容納的天地靈氣就有多少。而所謂的強行容納天地靈氣，就是不顧瓶子的容量，強行往裏面容納過多的天地靈氣。

這樣一來，固然是可以得到遠超平時的天地靈氣，發揮出更大的力量，但瓶子的容量是有限的，你硬是要往裏面裝超過瓶子容量的天地靈氣，後果只有一個，瓶子被撐到碎掉。

而且根據神殿傳出的神谕，凡是用了這種方法的修行者，都會被神所抛棄，靈魂不得轉世為人。

是不是真的會靈魂不得轉世為人古洛不清楚，估計也沒幾個人清楚，但強行吞納天地靈氣時，引起的渾身奇痛難忍，那是衆所周知的。

這個執事為了殺自己，寧肯在臨死前受這種活罪，看來真的不是一般的怨恨。

思緒快如光陰，古洛只是略一思考，就率先發起了攻擊。

雙腿猛地發力，古洛沖了過去，宛若一只黑色的大鳥，鋒利的匕首在手中散發出淡淡的黑色光芒。

而就在這時，執事睜開了雙眼。

他的雙眼不再充滿血色，而是變得出奇的黑，那不是普通的黑，那是一種深邃的黑，像是深淵裏的黑。

他已經完成了強行吞納天地靈氣的過程了，如今的他，充滿着力量，前所未有的力量。

“定”執事輕輕啓唇，說道。

古洛的速度突然減緩了，在他的感知裏，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個沼澤，無處不在的粘滞力阻礙着自己的前行。

确實是一個沼澤，一個由天地靈氣形成的沼澤。

雖然速度變慢，但古洛還是不顧一切地往前沖，如今之計，唯有沖到執事前面殺死他，不然遭殃的就是古洛自己了。

越往裏，就陷得越深，陷得越深，阻力就越大，阻力越大，古洛的速度就越慢。

即使竭盡全力，最終，古洛還是沒能沖到執事的面前，在他身前一尺處停了下來。

“我比你大，你先去吧，我稍後就來。”執事看着自己面前的古洛，面無表情地舉起了右手手掌。

掌風凜冽，撲面而來。

“撲通”一聲輕響，人，倒下了。

倒下的是執事，直至死的一刻，他都沒有瞑目，平伸的右手手掌直直地指着天空，像是在質問那位天上的神。

執事一死，古洛周遭的靈氣就消失了，脫力的古洛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呼呼呼地喘着粗氣。

“好險。”古洛在心裏對自己說。

真的好險，要是執事再挺多一會兒，哪怕是幾秒的時間，古洛就死了。

要是執事沒有說那番話，而是馬上殺古洛，古洛也死了。

要是執事早點兒強行吸納天地靈氣，古洛亦死了。

然而，沒有這麽多要是。

古洛撿回了這條小命，是因為運氣，而古洛相信，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深呼吸好幾下調息完畢之後，未等體力完全恢複，古洛就站了起來。

他從腰間取出一個小藥瓶，小心翼翼地打開，将裏面的藥粉灑滿執事的全身。

慢慢地，執事的身體開始腐爛，化成一灘膿水，連衣服也是，最後剩下來的，只有那把青鋼劍了。

古洛拿起那把青鋼劍，皺了皺眉，最後還是決定将它留在遠處。

沒有再作停留，古洛背起戰鬥之前丢在地上的那捆柴火，收拾好自己的匕首弩箭什麽的，匆匆上路。

一路上，他的心情很憂愁。

對于一般的逍遙門外門弟子來說，即使是被發現在二階靈獸區域捕獵，也沒有必要這麽手段殘忍，将一名執事弄死。

但對古洛來說就不一樣了，因為他有一個死對頭，石破天。

要是被執事發現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再傳回到逍遙門，在石破天的煽風點火之下，古洛就不僅僅是觸犯門規那麽簡單了。

或許，石破天會尋個借口将他踢出逍遙門，或許是其它的什麽，反正，古洛的日子不會好過。

所以他當機立斷地決定了獵殺執事，即使執事還沒有發現他的真實身份。

淅淅瀝瀝地，下雨了。

現在是初春，初春的雨，總是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