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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節那日發生的事情似乎将應珺和高長恭的距離拉近了很多。

雖然第二日高長恭很快就恢複了平日的那種話很少的狀态, 但因為見過他一次性說很多話的時候,應珺竟然也不再怕他了。

她甚至經常在有空的時候想要溜去找高長恭,但是眼下她自己比王爺更忙——衛嬷嬷真的給她找來了先生, 教她讀書撫琴。而應珺又為了不在蕭娘子面前丢了蘭陵王的臉, 便十分發奮地努力着。

若是鄭姬看到了, 怕不是會覺得自家這個小表妹轉了性子。

高長恭自己政事繁忙, 整個封地的事情都需要他來處理。雖然尉相願已經歸來,但那并不會給他減少多少工作量。

不過這兩個月, 雖然他們并沒有見面,但應珺會在閑時幫衛嬷嬷做些繡品,而衛嬷嬷則是将這些帕子荷包之類的東西,一樣不落地全部轉交給了蘭陵王——蘭陵王自己有些哭笑不得,但卻還是全部收下了。

雖然讀書撫琴對于應珺來說真不是個輕松的事情, 但一想到什麽都不會的自己去見蕭娘子會給王爺丢臉,她就會逼着自己去學。而那蕭娘子似乎也因為花朝節的落水而生了一場大病, 就算王爺那樣說了,她也并沒有收到來自太守府的請帖。

這樣讀書撫琴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了四月,來自蕭家的請帖才姍姍來遲。應珺靠着這幾個月的惡補,在蕭韻秀的宴會上并沒有出什麽岔子, 這讓緊張了兩個多月的應珺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不過在這次宴會上, 她卻并沒有見到當初的那個盧珍珍。

“應娘子是在問盧娘子?”聽到應珺的疑問,蕭韻秀臉上的表情完美得就像帶着一張從未換過的面具,“盧娘子乃是河南王妃女弟,又是皇後娘娘的表妹, 據說很快便是太子大婚, 盧娘子自然是去邺城了。”

太子大婚?

應珺知道這事。

衛嬷嬷不愧是協助蘭陵王掌管多年王府事項的管事,為應珺請來的這位先生, 何止是讀書彈琴,就算是對當今時政都有着極為獨到又深刻的見解。之前有一次,這位先生便大致講解了一下當今齊國的權力中心,竟然也能教得應珺懂得一些。

太子說的是高湛的太子高緯。高緯是高湛次子,也是皇後胡氏所出的嫡長子,與他同母的還有琅琊王高俨。高緯自幼便深得高湛寵愛,年紀輕輕就被封為長廣王世子。後來高湛登基,他便順理成章地成為了太子。

高湛為太子高緯選的太子妃是左丞相“落雕都督”斛律光的小女兒。斛律光十七歲時便被神武皇帝高歡所看重,成了世子高澄的親信。他與高家關系極為緊密:他的長子斛律武都的妻子是文襄帝高澄的三女義寧公主高季玥,四子斛律恒伽的妻子是文宣帝高洋的幺女新泰公主高季靈;而他的長女則是孝昭帝高演的兒子樂陵王高百年的王妃,眼下小女兒又被高湛聘為太子妃——可謂是滿門光耀了。

蘭陵王對斛律光的評價極高。因為斛律光是高澄的親信,他自小便被斛律光當成子侄輩帶在身邊,與他的兒子女兒們也極為熟悉,他本人也将斛律光視為半師。因為這個,應珺也對斛律光極為敬重和崇拜,甚至說出了下次再去打仗的時候也要跟去見見這位“落雕都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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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既然已經将她帶來了蘭陵的王府,那麽高長恭當然是斷然不會再把她帶去戰場上的了。

不過應珺有自己的辦法。到時候她還是一樣可以跟過去。

這些後話暫且先放到一邊。

河清三年五月下旬,蘭陵王府上下都在為未來的太子大婚準備賀禮時,邺城方面卻突然傳來了噩耗。

“你說……什麽?”高長恭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樂陵王……去了?”

“是,王爺,”來人是邺城留守的何管事的兒子,他将爹爹托他帶來的信送到,被蘭陵王留下問話,“皇上聽聞,白虹圍日再重,又橫貫而不達——此乃不祥之兆。後來,皇上親自證實了不祥之兆,又得到密奏,說樂陵王手書數個‘敕’字,意圖謀反,一怒之下便……将其亂捶擊斃。”

“可是,百年不過是個年方十歲的孩子……”高長恭想到堂弟那在元日宮宴上見到的、依舊算得上稚嫩的臉龐,心下一陣悲痛,“那,樂陵王妃呢?”

小何管事聽到自家王爺果然提了王妃,重重地嘆了口氣。

“樂陵王爺入宮之前,似乎對未來有些預感,将一玉玦交給了斛律王妃……時至奴離開邺城,王妃一直握着玉玦,已然一旬沒有進食了。”

高長恭只覺得,自己的額間猛然出現了一股刺痛。

王妃這是打定主意要與樂陵王共同赴死了。

她還那樣年輕,小時候還曾經跟在自己和她哥哥的身後,跟着他們的腳步一邊跑一邊叫着他“四哥哥”……

可她卻下定了決心,陪着她的夫君同生共死。

這讓高長恭極為震動。

因為極度的哀傷,也因為情緒的劇烈變化,高長恭的頭痛猛地爆發了出來。

“還有什麽嗎?”他用力揉搓着自己的太陽穴,試圖緩解症狀,“皇上那邊呢?還有東安王世子……”

“回王爺,世子那邊并沒有傳來什麽信息,只如同以往一樣。”小何管事頓了頓才繼續說道,“不過,皇上下旨,命太子婚期提前,于六月成婚。”

手指摩挲着何管事寄來的信箋,高長恭閉了閉眼:“辛苦你了。你暫且現去歇息兩日,待我拟好回信,再帶回給你爹爹罷。”

小何管事擔心地看了狀态不對的王爺一眼,但還是躬身行禮:“諾。”

離開蘭陵王的書房時,小何管事找了守在門口不放任何人進入的施侍衛,将王爺狀态不對的事情告訴了他。

小何管事平日裏在邺城也只是跟着父親打雜罷了。之前他年紀小,也沒有多少機會能幫王爺辦事,頂多就是跑跑腿之類的。見施侍衛總是跟在王爺身邊,便覺得他有能力幫王爺纾解頭疼——

沒曾想,當他将這事告訴施侍衛之後,對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招來一個小厮,讓他跑腿去告訴那位應小郎君。

小何管事畢竟不像他爹,是蘭陵王親信級別的人物。他不知道應珺的真實性別,只當這小郎君是王爺的至交好友。他認為,那應小郎君大抵是哪家的小公子,是那種自小婢女環繞疼寵着、沒有丫鬟伺候不舒服的那種貴族少年,所以才能讓王爺調走了那兩位公主送來的能幹美婢去專門伺候他。

施侍衛都解決不了的事情,應小郎君竟然能解決?

小何管事心中應珺的形象立刻就變得高大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樂陵王百年,孝昭第二子也。孝昭初即位,在晉陽,群臣請建中宮及太子,帝謙未許,都下百僚又有請,乃稱太後令立為皇太子。帝臨崩,遺诏傳位于武成,并有手書,其末日:“百年無罪, 汝可以樂處置之,勿學前人。”大寧中,封樂陵王。河清三年五月,白虹圍日再重,又橫貫而不達。赤星見,帝以盆水承星影而蓋之,一夜盆 自破。欲以百年厭之。會博陵人賈德胄教百年書,百年嘗作數“敕”字,德胄封以奏。帝乃發怒,使召百年。百年被召,自知不免,割帶玦留與妃斛律氏。見帝于玄都苑涼風堂,使百年書“敕”字,驗與德胄所奏相似,遣左右亂捶擊之,又令人曳百年繞堂且走且打,所過處血皆遍地。氣息将盡,日:“乞命,願與阿叔作奴。”遂斬之,棄諸池,池水盡赤,于後園親看埋之。妃把玦哀號,不肯食,月餘亦死,玦猶在手,拳不可開,時年十四,其父光自擘之,乃開。後主時,改九院為二十七院,掘得一小屍,緋袍金帶,一髻一解,一足有靴。諸內參竊言,百年太子也,或言太原王紹德。诏以襄成王子白澤襲爵樂陵王。齊忙,入關,徙蜀死。——唐·李百藥《北齊書·卷十二·列傳第四·孝昭六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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