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韓司恩看着興致勃勃的白書,有些想不出這人為什麽總是跳牆來他這裏。他們還不算很熟悉吧?難不成還真是因為自己在他眼裏長得好看的緣故?

白書從韓司恩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自然猜不出他在想什麽,不過他倒是記得自己來的目的。他把自己包的畫像放在桌子上,然後看着韓司恩,又圓又大的眼睛明亮亮的,他說:“韓司恩,這是我畫的,送給你。”

韓司恩看着那卷好的畫卷,沉聲道:“我不需要。”

白書被他冷淡的語氣驚了下,聽出韓司恩是真的不喜歡,他抓着那畫的邊角,臉上帶着些許不好意思,他小聲說:“我不知道你不喜歡,那我以後再給你畫別的。”

白書尴尬時,總是不由自主的搓自己的手指,韓司恩看到他白皙手指上沾染的墨汁,還沒有幹透。

這人大概是剛剛把畫畫好了之後,就送來了,心底真的很歡喜,想要給自己看這幅畫。而且即便是被自己拒絕了,心裏也沒有別的想法,只是在想這副不喜歡,那就再畫一副別的好了。

韓司恩向來不愛猜這種人的心思,他便直接開口問道:“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白書聽了他的問話,抿了抿嘴道:“我……我想和你做朋友。”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心也在說,我想和你做朋友。

韓司恩因這話愣了下,他眯了眯眼睛,然後笑了起來。自己被困的那十年,他覺得有一輩子那麽長,加上在這個時代死了兩輩子都沒有死透,他的心已經老了。

這輩子活着也只是想和別人演演戲,他想安安靜靜的過完這一生,不想一睜眼又回到這裏,他只想死後一碗湯,萬事不留痕。

他沒有想過和別人做朋友,尤其還是這麽一個心思純淨的娃娃。韓司恩笑了許久,白書抓着畫一直看着他,等他停止了笑後,白書眨了眨眼睛,遲疑了下,還是開口問了:“你不高興,為什麽還要笑呢?”

韓司恩看着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他說了句:“你等一下。”然後便回房間了,留下白書傻傻的站在那裏。

韓司恩從房間裏出門時,手裏拿着兩錠銀子,他把銀子放在白書手裏,語氣冷淡的說:“我不需要朋友,也不想和人做朋友。這是當初我欠你的銀子,現在還給你。這多餘的一錠銀子,就當我買下你手裏的畫好了,以後不要再翻牆來找我了。”

等價交換,兩不相欠。

白書愣怔的看着手裏的兩錠銀子,韓司恩似乎感覺到他心裏的難過情緒,可是韓司恩不在乎,他連自己都不在乎,何況一個要和自己做朋友的陌生人。

白書沉默了一會兒,韓司恩陪着他沉默。若是一個心思不純的人,他這輩子會很有耐心和那人去演戲。但是白書不是,他的心思很純,韓司恩不想和這樣的人有過多牽扯,自然不會和他演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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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韓司恩這個念頭剛起,白書心裏突然響起了一句話,“我哥說看到虛假的人就揍他一頓。現在他笑的這麽假,那我要不要打他一頓?只是我力氣這麽大,一拳打下去會死人的,怎麽辦?那還要不要打?萬一沒死,打殘廢了也不太好吧?”

韓司恩聽到這些後,臉色難得僵硬了下。他目光稍嫌詭異的看着白書肉呼呼的臉,樣子明明還是很可愛的,心底卻一直在想着那些十分暴力的打人操作。

韓司恩實在不想承認自己有讀心的能力,竟然也會有看走眼的時候。本以為是個挺可愛的小白兔,現在發現這竟然是個暴力傾向的小白兔。

兩人相互看着,白書心底萬分糾結,糾結的情緒都從心底跑到臉上了。韓司恩站在那裏看着他糾結,圓潤的臉頰,圓潤的眼睛。

許久後,白書在心底放棄了揍韓司恩一頓的想法,他想,這麽好看的人,打了以後就不好看了。他今天好像不太高興,我來的不是時候,下次再來找他做朋友好了。

想通的白書開心了,他把畫和銀子放在桌子上,看着韓司恩小聲道:“這都給你,我先走了。”然後再一次的跳出方蘭院。

算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了。

韓司恩站在那裏,第一次感覺這世界很大,可以包容萬象。

他看着桌子上的銀子和那副畫,畫是用細細的紅絲線随意纏着,松松垮垮的。韓司恩的手碰了下,那絲綢線就開了,畫被風吹開,一點一點的展露在眼前,畫卷裏是韓司恩現如今的模樣。面黃肌瘦,眉眼冷峭。

韓司恩看着那仿佛是真人的畫像,心裏突然想到了白書心底一直在說自己好看。他原以為白書的眼神和別人不一樣,自帶過濾鏡什麽的。現在看到畫像後知道,自己在他心中并不是刻意美化了,在白書眼睛,難道長成自己這副模樣才好看?

韓司恩難得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搖了搖頭,最後還是把東西收起來了。這些都是白書的東西,早晚有天是要歸還的,他不是主人無權做決定處理掉。

韓司恩很快就把白書忘在腦後了,因為方蘭院的小廚房開始修建了,還是韓家那批能幹活的下人。

韓司恩把事情交給安草,安草辦事也靠譜,想來想去到底不敢到外面請人,便冒着被韓卓用目光刮的危險,到韓卓那裏禀了聲。大意無非就是,自家世子胃口太弱,去大廚房拿飯菜有時實在是不方便,世子希望能在自己院子裏規劃出個小廚房。

韓卓自然是有些為難的,安草在地上跪了一炷香的時間,韓卓表現出到底是心疼兒子,然後嘆息一聲,親自吩咐人把這件事給辦了。這件事惹得後院有些不安寧,還驚動了老夫人,最後還是韓卓親自把事情個摁下去了。

然後府上便傳出了國公爺如何如何疼愛世子的事情,這次倒是沒人提起韓司恩驕橫的事情。

小廚房建好後,真心是方便了許多,韓卓本來打算給韓司恩單獨請個做飯的老婆子,被韓司恩給拒絕了。碧華的手藝不錯,韓司恩讓她先頂上了。

日子過得不快不慢,太後生辰前一天,周太醫再次為韓司恩把脈。周太醫很是欣慰的告訴韓卓,韓司恩的脈象平穩,完全可以去參加太後的生辰宴會,又言道皇上一直以來都很關心韓司恩的身體狀況,知道這個消息肯定也是會高興的。

周太醫這麽簡單明了的暗示,韓卓自然是聽得懂的。而且他對此是滿臉歡喜,在把周太醫送離開國公府後,韓卓便吩咐韓司恩,第二天和他一起去參加太後的生辰宴會。

因為一直以來不确定韓司恩的身體能不能承受住宴會的繁瑣,所以也沒有給他普及前去皇宮的禮儀。這個時候也只能臨時抱佛腳,給韓司恩講解了一番。

但是看着韓司恩根本沒有聽進去的樣子,韓卓最終嘆了口氣道:“到時是你祖母帶着你們前去拜見太後娘娘,你跟着你祖母就是了。”

而韓司恩要前去參加太後的生辰宴會的事,讓韓家後院又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在韓司恩生病期間,有關皇室的宴會,都是韓悅文代替他前往的,多出的名額就可以給其他人。

畢竟參加皇室宴會的人是有定數的,并不是說你家有幾個兒子幾個閨女幾個雙都能帶去的。

國公府的數額當然多,但國公府韓家有三房,分到頭上的名額就不是那麽多了。今天多了韓司恩和韓明珠兩人,韓家的其他人在名額上又有了一番計較。

韓司恩是國公府的世子,名額自然是要有他的,韓明珠是韓卓的嫡長女,自然不能缺,韓悅文是柳氏的兒子,也是占了一個名額的,而且參加這種宴會,自然要先緊着韓卓這一房的人來的,這樣一來自然要短了其他房的名額。

到了這個時候,國公府的其他人才更深刻的體會到,這國公府,是韓卓的國公府,是韓司恩這個世子的國公府。而他們頂着國公府的嫡長子嫡長女的名聲,充其量也就是老夫人沒有死前,住在國公府上的一門親戚而已。

等老夫人死後,三房分家,他們也只韓家的人,而不是國公府的人。

對于韓家到底選誰進宮為太後拜壽,韓司恩是一點也不關心,他這些日子倒是覺得白書挺有趣的。

這期間,白書冷不丁的又出現在韓司恩面前幾次,這幾次他沒有給韓司恩送畫,而是送了好幾次話本。白書送話本時想的是,韓司恩天天一個人呆在院子裏太無聊了,才會胡思亂想,多看看書心情會好。

白書送給韓司恩的話本,是聽書店老板介紹賣的最火的,最火的話本自然是講述才子佳人的。

這些話本為了吸引人都是連載的,韓司恩倒是把這沒有什麽涵養,內容白話,劇情簡單,稍微有點色俗,且不為世家所容的話本給看完了。

他看完一本,白書會立刻送過來另外一本,直到一部完整的故事結束,白書才停止了這種舉動。

韓司恩實在不知道白書是為什麽非要和自己做朋友,他的拒絕全然不當一回事,還在心底默默的可憐他,有時又會在心裏默默的想如何揍自己一頓,揍那個地方比較疼。

不過白書心裏想的這些,倒是一次也沒有動手做過。

想到這些,韓司恩微微皺了下眉頭,他覺得當初伸手接過白書手中的銀子給韓家添堵,是他這輩子做的最錯誤的一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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