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霍格沃茨保衛戰(四)
沈晏舟的手裏握着老魔杖、隐身衣和複活石, 他突然有了一種解脫的感覺。
他能聽見周圍傳來的憤怒的謾罵聲,指責他是個叛徒。他無法無視這些話, 因為他确實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
當無數魔咒攻擊向他的時候,他居然像是完全沒有感覺到危機的降臨,只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但那些魔咒卻沒能打到他的身上,伏地魔以最快的速度沖到了他的身邊, 擋下了所有的魔咒。那些普通巫師的魔咒對伏地魔來說毫無威脅力, 輕而易舉的就被他攔了下來。
沈晏舟看着擋在自己面前的伏地魔的後背,那一刻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對這個人大概是恨的, 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把他逼到這種境地, 讓他每時每刻都在想着以脫離這個世界。
他從來都沒有看清過這個人的想法, 無論是十一歲初見的時候, 還是現在——在他失去了全部的利用價值之後, 還能在他面前幫他擋住所有魔咒和謾罵的人。
不過, 這一切都要結束了。
他的旅途即将走到終點。
老魔杖、複活石和隐身衣的力量彙聚成金色的光芒, 天衍筆上閃耀着微光,一個半透明的孩子走到了沈晏舟的身邊, 握住了他的手。
沈晏舟低頭看向天衍筆, 這個他已經十多年都沒有見到的真正意義上與他最親近的人。
“走吧?”天衍筆沖着他笑。
“嗯。”
……
謾罵聲傳入了黑魔王的耳朵, 而他卻像是完全沒有聽見一般, 以勝利者的姿态舉起了手中的魔杖,禁言了所有人,號令食死徒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了鳳凰社。
然後他回過頭看向被自己保護在身後的沈晏舟, 卻看見他閉上了眼睛,像是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生機一般倒在了地上。
伏地魔愣了一下,第一反應是這場襲擊對他的魔力消耗過大,讓他陷入了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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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具軀殼上他卻感覺不到半點生機和溫度。
一絲恐慌突然像是細小的藤蔓在他的心底紮根,然後迅速成長為無數張牙舞爪的藤蔓,将他的心髒緊緊纏繞。
他蹲下身,把那具已經失去生機的軀殼抱在懷裏,感受着那具身體上迅速流失的溫度,突然覺得有些不知所措。
“為什麽?”他喃喃地問道,這不應該啊。
他剛才明明已經擋住了所有的魔咒。
“他的身體一直都很差。”鄧布利多扶着欄杆站了起來,天藍色的眼睛裏面是濃郁到化不開的悲哀。“對他來說,死亡不過是一場随時可以啓程的旅途,透支魔力只會加快這個進程。這可多虧了你,湯姆。”
伏地魔覺得大腦裏一片空白,他突然不知道這時候該做什麽,他該感覺到悲傷嗎?或者是感覺到大仇得報的欣喜?為什麽他的心裏空空的,什麽都沒有?
“他背叛了我。”他像是要讓自己相信一般,不停地說着:“他背叛了我,他是個叛徒,他本就不配活着……鄧布利多,被背叛的滋味怎麽樣?”伏地魔像是突然找到了什麽宣洩口一般,放下了沈晏舟的身體,站了起來,向鄧布利多走了幾步。他感覺自己像是快要瘋魔了一般,大腦裏一片空白,卻又幾乎壓抑不住想要破壞一切的沖動。
“你到底做了些什麽?”鄧布利多問道,他的聲音微弱而沙啞。
“我不過是讓當年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報應到你身上而已。”伏地魔說道。“這一切你應該再清楚不過了吧?”
“什麽?”鄧布利多皺了皺眉頭。
伏地魔的臉上的表情徹底扭曲了,眼裏的紅光乍現:“他是一個能随意背叛任何人的人,你難道不是最清楚的嗎?”
“他沒有背叛任何人。”鄧布利多直視伏地魔憤怒的眼睛,平靜地說到。沈晏舟在拿走他的老魔杖前對他說了一句話,而那句話讓鄧布利多知道,勝利的天平其實早已經向他們傾斜了。
“……”伏地魔停下了腳步,他的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很快又被嘲諷填滿:“當年的阿爾巴尼亞森林,你恐怕是忘得一幹二淨了。”
鄧布利多依然是沒有明白:“阿爾巴尼亞森林裏,殺了他的明明是你自己。”
“少給我裝傻!”伏地魔的臉上突然出現了堪稱猙獰的表情。“這世界上只有他能告訴你我在哪,只有他知道莊園的位置——他背叛了我!”
鄧布利多看着被憤怒和仇恨扭曲了的伏地魔,看着他像是在不斷地說服自己般重複着同樣的話,突然間明白了一切。
“不,他從來都沒有告訴過關于你的事情。”鄧布利多說道。
“不可能!”伏地魔吼道。
“我不會對你說謊的,湯姆。”鄧布利多搖了搖頭。“告訴我情報的人是巴克斯特先生,他已經在四年前去世了……如果你還能記得他的話。”
伏地魔愣在了原地,他的思緒飄向久遠的十多年前,那段他根本不願意回想起來的過往,那段充斥一個巨大的漏洞、但他卻這麽多年都視而不見的記憶。
他想起沈晏舟看向自己的那雙眼睛裏,仿佛要溢出來一般的憤怒、悲傷、無奈和不解。
一切被他刻意忽略的細節突然破土而出。
他終于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一個怎樣的錯誤。
“不……”他後退了幾步,茫然的看着鄧布利多。
“你想起來了嗎?”鄧布利多平靜的看着他。
伏地魔看着鄧布利多,一言不發,像是陷入了一個無盡的夢魇。良久,他陡然醒覺,轉過身,一步步慢慢走到沈晏舟身邊,将他已經不再溫暖的身軀緊緊抱進了懷裏。“教授,教授……”
食死徒和鳳凰社的人默默看着這一切,他們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但那種直擊心髒的哀恸讓他們在這樣劍拔弩張的氛圍下居然誰都沒有動手。
“他在騙我吧?”伏地魔像是突然冷靜了,輕聲呢喃道,但他眼裏的癫狂卻讓所有人心驚。“鄧布利多在騙我……對不對?”
然而已經死去的人又怎麽可能回答他。
“主人?”食死徒們實在不忍心看下去了。
伏地魔像是沒聽見一般。
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占領霍格沃茨、控制魔法界,他幾乎只手遮天。除了鄧布利多,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是他的對手,而現在鄧布利多也無法再構成威脅。他機關算盡,利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人,而現在他卻覺得那樣空虛。
就好像一瞬之間被人剝奪了所有,然後嘲諷的告訴他:“你一直都一無所有,你所深信不疑的自始自終都是你自己編造的一個謊言。”
是啊,他幾乎擁有他想要的一切,卻又一無所有。
他從來都沒有懂過愛,也從來沒有擁有過愛。他權勢滔天、無所不能,說到底,他依然是那個在孤兒院裏被排擠、被罵作是怪物的孩子,渴望證明自己,卻在道路中不斷失去方向,最終徹底迷失了自我。
只是這一次,他付出的不再是僅僅幾個玩具的代價。
……
詹姆一個激靈從被控制的狀态中醒了過來,他幾乎是立刻就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一句話也不說的就沖向了教室門的方向。
西裏斯一把拉住了他:“你幹嘛!”
“……”詹姆木然的看了他一眼,甩開了他的手:“食死徒在攻擊學校!”
“我們都知道。”西裏斯說道。
“你們就準備在這裏什麽都不做嗎?”詹姆突然像是情緒失控了一般怒吼出聲。
“可是我們能做什麽!”西裏斯莫名其妙被吼,也忍不住吼了回去:“我們出去只能是送死!”
詹姆定定的看着西裏斯,突然他的眼圈就紅了,吓了西裏斯一跳,也把一直默默圍觀的其他學生吓了一跳。
“怎麽了?”西裏斯手足無措的問道。
“……”詹姆低下頭,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只是……我只是覺得我不能呆在這兒。”
“如果你的隐身衣在這兒,說不定我們能偷偷跑出去幹掉幾個食死徒。”西裏斯突然想到了什麽,對詹姆低聲說道。
“隐身衣不在了。”詹姆搖了搖頭,他雖然被控制,但被控制時的記憶還是有的,他知道自己在受控制的狀态下做了什麽。“教……教父拿走了。”
“沈教授?”
詹姆沒說話,他呆呆的站在那裏,突然對自己的整個人生都産生了懷疑。
他的教父是個食死徒。
那個他一直奉為人生标杆的教父,一直以來言聽計從、無比憧憬的教父,是個将壞人放進學校、大肆破壞的食死徒。
……不,這絕對不可能!絕對有什麽誤會!他的教父不可能是個食死徒,他要當面問清楚!
“剛剛神秘人讓鄧布利多去天文塔上和他決鬥。”萊姆斯說道。“現在已經過去很久了……也沒什麽動靜。”
話音剛落,一直守護在教室周圍的藍色光圈突然碎裂成無數的碎片,消失在了空氣中。
“教授的咒語失效了?”西裏斯愣住了。
但他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另一道更加耀眼的光圈自霍格沃茨的窗外突然升騰而起,将霍格沃茨整個籠罩在了裏面。光圈籠罩下的每一個人,除了帶有黑魔标記的食死徒,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傷勢在迅速恢複着,而且魔力源源不斷的被補充着,像是永遠都不會被消耗完一般。
就連鄧布利多,也感覺到自己已經被破壞的不成樣子的身體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恢複着,甚至比他原來的身體狀況更好。
鄧布利多眨了眨天藍色的眼睛,将那雙寫滿了悲傷的眼睛裏的淚水掩去。
“我會獻祭自己救下所有人的,咒語會在我死後生效,相信我,我不是叛徒。”
我不是叛徒。
這是沈晏舟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沈晏舟花費了半年的時間在霍格沃茨布下的範圍選擇型愈之咒,觸發條件為他軀殼的徹底死亡,能量來源為他那具天衍筆制造的不老不死的軀體,所有的骨肉和血液。
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一個彌補他犯下的錯誤的辦法。
除了已經死去的人,無論多重的傷,這個符咒都可以救回來。
在愈之咒終于完全成型之後,天文臺上,沈晏舟的身體也化作漫天的碎片,消失在了空氣中,仿佛從來都不曾存在過。
只剩下一個保持着擁抱姿勢的黑魔王,靜靜的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凜冽的風吹過天文塔,風聲嗚咽,如同最悲恸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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