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上課鐘響, 衆人各自回教室。

這一堂課的老師不許學生晚進教室, 誰晚進了就得罰站一節課。然而剛才他們坐在操場邊的草皮上聊天，那地方離教室有一段距離, 平常走路也得走個五分鐘才到。

苑曉陽急急忙忙拔腿就跑, 他見陸朗還在後頭慢慢地走, 忙喊道：“快點！”

罰站對陸朗來說是家常便飯了, 根本不會為了這種事情加快腳步。然而他看苑曉陽一臉緊張，知道這事情對苑曉陽很重要，于是也跑了起來。

他跑了兩步就超過了苑曉陽，他見苑曉陽一臉努力, 奈何腳短跑不快, 便幹脆伸手拉着苑曉陽跑。

兩人一陣狂奔, 終于趕在老師進教室的前一刻坐上椅子。

安全上壘，兩人喘着氣相視一笑。

然而眼神才剛對上, 他們又不約而同地想到唐吉祥剛才說的話，瞬間不自然地把視線挪開。

挪開後發現兩人的手還緊緊握着，連忙觸電似地把手也放開。

老師開始講課了，苑曉陽把書本攤開來, 拿起筆來專心上課。

而一旁陸朗見老師還沒開始寫黑板，便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玩手機，打算等老師寫黑板後再開始替苑曉陽抄。

陸朗一臉無聊地玩着手機，玩着玩着, 眼神又不禁飄到苑曉陽身上。

苑曉陽的皮膚白，跑了那麽一段後臉上泛着微微的紅, 看起來很可愛。

可愛……陸朗想到這個詞後也不知不覺地臉紅了。

剛才唐吉祥說的那番話着實讓他心煩意亂。

煩的是唐吉祥也不管他們到底情不情願就給他們亂湊對，還當着他們的面湊；而亂的是唐吉祥那麽一說，他的腦海中竟是一閃而過了認同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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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想法他從未有過。

對他來說，苑曉陽就是一個很好的朋友。

可愛，聰明，有趣，懂事，和他不是一類人，相處起來卻十分舒服。

但他從沒有往談戀愛的想法上靠，一直到剛才那一瞬間，才發覺苑曉陽這麽好，如果和苑曉陽談戀愛一定也是件快樂的事。

然而這想法太別扭了，一想到他就渾身不對勁。

他不喜歡男人，更何況這人還是他的兄弟。

他看着苑曉陽，此時苑曉陽側着頭似乎在思考，纖白的脖子拉出了一個好看的線條。

忽然苑曉陽微微動了，朝他的方向一瞥，發現他也看着自己，頓時又慌亂地縮回了視線。

苑曉陽吓了一跳的同時陸朗也吓了一跳。

倒也不全是因為偷看苑曉陽被發現而吓了一跳，而是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開始一直盯着苑曉陽看，而且心跳在不知不覺間加快了。

太奇怪了，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對勁了。

與此同時，握着筆的苑曉陽也心髒噗通噗通地跳着。

他不知道為什麽陸朗偷偷看着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上課到一半會不自覺地想看看陸朗。

過去他上課總是專心一意，但今天他的腦海裏老是浮現起唐吉祥說過的話。

他和陸朗挺合适的……不，他配不上陸朗才是……不對，什麽配得上配不上，他們明明就是朋友……

那不過就是一句玩笑話，他不應該當真的。

那整個下午，陸朗和苑曉陽之間一直彌漫着奇怪的氣氛。

他們仍像平常那樣講話，只是常常說着說着就停了下來，雙方的表情都不太自然。

以前陸朗上課一無聊就手欠，不是去拉苑曉陽的手，就是揪揪苑曉陽的頭發。但那個下午陸朗突然老實了，不是玩手機就是抄筆記，十分規矩。

“陽哥！”放學前的最後一堂下課，周強站在窗邊招手讓苑曉陽出去。

走廊上，周強一臉緊張地把一張紙條遞給苑曉陽。

“陽哥，你你你、你幫我把它拿給琴琴。”周強說話都結巴了，看起來和先前那個殺氣騰騰的校霸簡直是兩個人。

苑曉陽點頭表示沒問題，轉身就要進教室拿給琴琴。

然而才走了一步，周強又拉住了他。

“你還是幫我看下好了……你看看寫得行不行。”

“那我看看。”

“你不許笑哦！”

“嗯，不笑。”

苑曉陽打開紙條。

有了陸朗慘痛的經驗，周強這次選了一張純白的紙，上頭寫道：“李同學，周末有空嗎？我們可以一起去動物園走走。”最後還有署名。

周強的字寫得歪歪扭扭，除了本身字醜以外，苑曉陽能猜出他寫字時手肯定是抖的。

“這樣行嗎？我已經寫了十來次了。”周強緊張道。

“沒問題，我覺得挺好的。”苑曉陽道。

這內容出乎意料地規矩，雖然很簡單，但意思也很明确，苑曉陽覺得沒什麽問題。周強得了他的肯定，終于放下心來。然而才剛松一口氣，想到李琴琴還沒答應他，一顆心頓時又吊了起來，連忙要苑曉陽幫他遞紙條。

苑曉陽也很幹脆，直接進教室把紙條拿給了李琴琴。

李琴琴收到紙條時臉頓時紅了，小心翼翼地把紙條收到抽屜裏，連看也不敢看。

“你不看看嗎？”

“我……我要慢慢看。”

苑曉陽擡頭看周強還站在走廊上來回地走，時不時探頭朝教室內張望，忍不住笑了，朝李琴琴輕聲道：“你看吧，他現在在外面等你的回複，你不回他他待會沒辦法上課。”

李琴琴聽到這話微微側頭往走廊上看，這一看頓時與周強對上視線，連忙慌亂地把頭轉回來。

她小心翼翼地把紙條拿出來看，看了一眼，瞬間擡頭朝苑曉陽使勁點頭。

“行……”李琴琴小聲道。

苑曉陽朝走廊外的周強看去，周強正急得抓心撓肺，看到苑曉陽看他了，連忙停下腳步，不安地等着消息。

就在苑曉陽朝他點頭示意成功時，他反射地握拳朝空一揮！太好了！

苑曉陽看他們兩人傳個紙條都傳得這麽艱辛，幹脆替他們約好确切的見面時間，省得一來一往地耗費心力。

周強對他的靠譜表示了強烈的感謝，握着他的雙手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以後我們結婚你一定要來！”周強激動，“孩子也認你當幹爹！”

苑曉陽被他逗笑了，但看他一臉認真，也只能點頭答應。

而周強要苑曉陽答應的事不只這一件，他一想到要獨自和琴琴去約會就緊張得手腳發軟，問苑曉陽願不願意陪他一起去。

苑曉陽知道第一次約會多點人去比較好，能省去很多尴尬，但覺得這事必須問問琴琴的意見。

不過一問之下，琴琴毫不猶豫地同意了，看來也是不好意思第一次就單獨約會。

“那陽哥你陪我們去吧，把陸朗也找上。”周強道。

聽到陸朗的名字，苑曉陽不知不覺地又心跳加速，輕輕點頭。

“那……我那天穿什麽好？要不要裝扮一下？”周強不太放心自己的打扮。

“穿的簡單點就好，如果怕有問題，過兩天我們可以再商量。”苑曉陽笑道，“不過，接下來這幾天你可不能再去打架了，如果打得鼻青臉腫的，琴琴就不喜歡你了。”

“這當然！絕對不打架！”周強點頭如搗蒜。

一個不久前才把打架當成人生一大樂趣的校霸在短短兩天之內說着“絕對不打架”，苑曉陽覺得愛情的力量真是太偉大了。

鐘響，苑曉陽回到教室。

下課時陸朗一直待在教室裏默默地看着苑曉陽在走廊上和周強講話，沒有跟上去。現在苑曉陽回來了，他憋了一會後還是想問問苑曉陽剛才你都和周強都說了什麽，為什麽周強還握着你的手，是幾個意思？

然而老師來了，他到口的問題憋住了，只好悶悶地玩起手機。

玩着玩着，他的眼角餘光注意到苑曉陽把草稿紙向他桌上一挪，又點了點他的腿示意他看。

他渾身一僵，突然有點怕，不知道草稿紙上面都寫了什麽。

掙紮片刻，他才把草稿紙拿起來。

一看，只見紙上寫着“周強周六要和琴琴約會，我會陪他們去，你要不要一起來？”

他想了想，低頭在紙上寫道：“我去當電燈泡？”

他把紙推回去給苑曉陽，苑曉陽寫了寫後又推回來給他。

“如果你不去，我才是電燈泡，你去的話，他們一組，我們一組。”

他們一組，我們一組……這句話莫名地觸動了陸朗，陸朗又想了想，再紙上大大寫了個“去”。

草稿紙挪回苑曉陽桌上，苑曉陽彎起嘴角笑了。

陸朗以為紙條就傳到這裏為止，沒想到一會，苑曉陽又把紙條傳了回來。

一看，紙上畫着一只胖胖的小綿羊，小綿羊旁邊還寫了句“謝謝狼寶”。

陸朗心中一熱，就想揪揪苑曉陽的卷毛。

但他終究把這念頭忍住了，只是把紙條夾進課本裏。

轉眼到了周六。

周強也找了唐吉祥一起去，但唐吉祥有事不能來，又說自己去了像個電燈泡，就算有空也不去，因此最後只有他們四人。

這天苑曉陽早早就醒了。

他離開房間，一到客廳便看到了躺在沙發上睡着的苑成蹊。

苑成蹊不知道昨晚幾點才回家，看他的氣色不好，應該是累得連多走幾步都沒辦法，躺到沙發上就睡着了。

苑曉陽看他那樣子就心疼，悄聲拿了條被子替他蓋上。

這一蓋上，苑成蹊便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咩寶……”苑成蹊勉強眨了眨眼睛。

“你繼續睡。”苑曉陽拍拍他。

然而他卻坐了起來，打着哈欠道：“不睡了，醒了。”

“咩寶今天要上班嗎？”

“今天要和陸朗他們去動物園。”舅舅這麽累，他卻要出去玩，苑曉陽愧疚，于是又補了一句：“明天會好好工作的。”

“出去玩就好好的玩，不要想工作了。”苑成蹊朝他溫柔地笑笑，接着伸手進口袋裏掏了掏，“對了，陸朗老是請你吃飯吧？這樣不好，你也要請他吃東西。”

苑成蹊拿了兩百塊給苑曉陽，神情不太好意思，說道：“錢不多，但你拿着。”

苑曉陽連忙擺擺手拒絕，說道：“我自己有錢，不能跟啾啾要錢，這錢你留着自己吃飯。”

苑成蹊卻把錢往他手裏塞，說道：“你別忘了我在飯館工作，每天都有好多吃的。而且別人家的舅舅哪像我才給你這點，你就收着吧，你再拒絕舅舅打你屁股。”

兩人推來推去，最後苑曉陽也只能收下了，乖巧地蹭了蹭苑成蹊。

握着那兩百元，苑曉陽覺得自己成為有錢人了。

另一頭，陸家的宅子裏。

陸朗打着哈欠下樓準備吃飯，結果才剛踏進飯廳，就見陸嚴坐在餐桌前看報紙。

陸朗僵了一下，小聲道：“早。”

陸嚴也是一僵，小聲回道了個“早”。

兩人關系雖然和緩不少，但每次說話前都要尴尬一陣子。

陳姨看陸朗下來了，連忙讓陸朗稍等一下。平常陸朗都還得睡上兩三個小時後才會下樓，今天陸朗突然出現，她來不及準備陸朗的早餐，現在只有陸嚴的。

陸朗表示沒關系，低頭玩手機。

“你今天要出門？”陸嚴看着報紙，突然問道。

“嗯。”陸朗應了一聲，想想又補充，“和苑曉陽還有周強去動物園，還有周強喜歡的女生。”

陸嚴也應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陸朗以為話題就此結束，沒想到隔了一會，陸嚴又開口了，說道：“錢夠用？”

“夠。”

“出去玩多帶點錢。”陸嚴說着放下報紙拿出手機，“你那同學家境不好，你又去他家蹭飯蹭住，記得在外頭別再讓他花錢，多請他吃飯。”

“我知道。”

手機傳來提示，陸朗一看，陸嚴剛才給他發了紅包。

兩百。

然後足足有二十個。

陸朗看着那一排紅包，最後忍不住回了個“一夜豹富”的表情給陸嚴。

陸嚴又是一僵，一會默默回了個自帶的小黃臉微笑，笑得陸朗一陣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