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陸朗離開學校後, 直直朝着苑曉陽家的方向去。

如果苑曉陽只是睡過頭的話, 那他一定是在到學校的途中出了狀況。

如果學校到苑曉陽家的路上沒有，那就是從他家到苑曉陽家的路上……

不會的, 苑曉陽肯定沒事的, 一定只是睡過頭, 陸朗反複在心裏安慰着自己, 讓自己保持鎮定。

陸朗跑得很快，很快苑曉陽家的那條巷子便已經出現在視線範圍內。

沿路上他都沒有看到苑曉陽，就連苑曉陽常去的幾家店裏也沒有苑曉陽的身影。

陸朗的心跳越來越快，但卻仍是不停地告訴自己, 沒事的, 苑曉陽說不定是有事耽擱了。

苑曉陽那麽樂于助人的性格, 肯定是路上幫忙別人，因此耽擱了一下……

突然, 一陣刺耳的引擎聲出現，陸朗遠遠看到了幾個五顏六色的頭出現在某家店前。

陸朗有股不祥的預感，他知道那幾個人是和他們有過節的殺馬特。

他們怎麽會出現在那裏，該不會……

忽然陸朗渾身一僵, 他在那幾顆五顏六色的頭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黑色小卷毛。

是苑曉陽！

陸朗的第一反應是苑曉陽被他們脅迫了，然而下一秒，他就見苑曉陽自己跨上了一個殺馬特的摩托。

接着殺馬特催下油門, 摩托車發動，載着苑曉陽朝着陸朗這方向來了。

遠遠地, 陸朗便聽見那群人焦急地吼着：“快點快點！陽哥快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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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朗：“？？？”

那群人從陸朗旁邊呼嘯而過，陸朗看他們又要跑了，忙追了過去。

“苑曉陽！！！”

摩托從陸朗身邊飛馳而過，兩人錯過了彼此。

“嗯？”坐在摩托上的苑曉陽感覺到有人在喊他，疑惑地回頭。一回頭，只見陸朗正在後面追着他。

“公爵！快停車！”苑曉陽忙拍着騎車的那名殺馬特。

“啊？怎麽了？你快遲到了！”

“別管了！快停！”

公爵把車停下，其餘人發現後也停下了車。

陸朗朝着他們的方向跑來，陸朗已經連續跑了幾十分鐘沒停過了，量他體力再好現在也是氣喘籲籲。

然而他看着苑曉陽被那群人包圍，他的第一反應還是沖上前去，将苑曉陽拉到身後，警戒地看着他們。

“你們……離他……遠點……”陸朗喘着氣，眼神卻仍很兇狠，“有事沖着我來……”

那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了，大家都一臉怪異地看着陸朗。

下一秒，所有人又都動了起來。

苑曉陽一推陸朗，喊道：“來不及解釋了！快上車！”

陸朗：“什麽？”

苑曉陽連拉帶推地把陸朗推上了一臺摩托，邊喊道：“期中考快來不及了！快點！之後再說了！”

陸朗還沒反應過來便被推上了車，接着摩托再次發動，在引擎改裝後發出的低沉咆哮中朝着學校的方向前進。

陸朗一頭霧水，已經不明白事情為什麽朝着這個方向發展了。

“到底怎麽回事！”

“什麽？我聽不清？”

車上的風聲和引擎聲太大，苑曉陽聽不到。

陸朗看他那一臉無辜的樣子，實在氣得牙癢。

摩托開得很快，一行人很快到了A中的校門口。

已經八點了，再過十分鐘就要考試，苑曉陽和陸朗匆匆下車。

“陽哥！考試加油！”一群殺馬特熱情地給苑曉陽搖旗吶喊。

“你們也快去考試！加油！”苑曉陽忙向他們揮揮手，道別後他們又轟隆隆地走了。

校門口只剩下陸朗和苑曉陽兩人。

苑曉陽回頭看着緊閉的校門，驚嘆道：“原來遲到時校門就不開了。”

“……”陸朗無言，心想你現在就只想說這個？

苑曉陽轉頭看陸朗，歪頭問道：“現在該怎麽進去？”

陸朗看他那樣子很想把他抓來薅一頓，但陸朗忍住了，知道以後薅苑曉陽的機會多的是。陸朗無奈地朝旁邊一指，說道：“翻牆。”

八點五分，距離考試還有五分鐘。

A中某道圍牆邊，前全校倒數第一的校霸，正托着現任全校第一的學霸，協助他翻牆。

“你小心點，踩穩。”

“好。”

陸朗托着苑曉陽的腳，把他托到牆上。苑曉陽小心翼翼地坐在牆頭，不知下一步該怎麽辦。

“你先坐在那，等我。”

“你怎麽上來？”苑曉陽緊張地回頭看他。

“還能怎麽上來？”陸朗倒退幾步，接着快速助跑，手腳俐落地翻到牆上。這牆的高度在他面前完全不是問題，他翻上牆後直接落地，回頭看着苑曉陽，“就這樣上來，然後這樣下來。”

苑曉陽眨巴着眼睛，動也不動。

陸朗來到苑曉陽的下方，伸出雙手，說道：“好了，你跳下來，我接着你。”

那牆說高不高，可要從上面跳下來還是有些恐怖。

苑曉陽有些猶豫，他看着下面伸着手準備接他的陸朗，深吸一口氣往下跳。

很快，他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他松了口氣，擡頭朝陸朗笑。

陸朗擡手揪了一下他的卷毛，說道：“好了，快去考試吧。”

兩人朝着教室的方向又是狂奔，到了二年級的教學樓前，兩人因為考場不同，需要往相反方向去了。

“陸朗！加油！”苑曉陽握拳。

“喂。”陸朗的眉微微皺起，“你這語氣和對剛才那群人說話有差別嗎？”

“啊？”苑曉陽愣了一下。

陸朗皺着眉，心想剛才苑曉陽和那群殺馬特道別時說“加油”，和他道別時也說“加油”，這不就一樣了嗎？

他不開心地看着苑曉陽，就等着苑曉陽想要說點什麽不一樣的。

可他沒等到苑曉陽開口，他只感覺到身體一熱，是苑曉陽朝他撲了過來。

苑曉陽撲到他懷裏，緊緊抱着他。

“加油！我等你！”苑曉陽在他耳邊說完後便松開他，頭也不回地朝着自己的考場跑了。

陸朗站在原地，心想着，什麽啊，還不是同樣“加油”而已嗎……他摸着發熱的耳朵，決定之後以定要好好讓苑曉陽補償他。

兩人趕在打鐘前的最後一秒鐘進入考場。

陸朗這回又前進了一個考場，身邊沒有太多認識的人，倒是苑曉陽從入學到現在都在第一考場裏，那考場裏的大家都是熟面孔，幾乎所有人都認得苑曉陽。

坐在苑曉陽旁邊的人看着他踩點進來，忙壓低聲音小聲問：“你去哪了？怎麽這麽晚。”

“上廁所。”苑曉陽喘着氣道。

監考老師進教室了，他們不再說話。

期中考開始。

苑曉陽一整晚沒睡，忍不住一直打哈欠。他看着發下來的卷子，盤算自己能用多少時間寫完，打算把剩下來的時間拿來睡覺，不然下一節課肯定睡着。

另一頭，一大早就東奔西跑的陸朗步調全被打亂了。他原以為自己能氣定神閑地來參加考試，卻不料發生了這種變故。不過也好，跑一跑頭腦反而清晰了。

在不同教室的兩人同時深吸一口氣，開始作答。

上午的考試轉眼間結束，到了吃飯時候。

陸朗幾乎是一打鐘就沖回班上，想和苑曉陽問清楚到底發生什麽事。然而他一到班上，就見苑曉陽趴在桌上睡得很熟。

旁邊的同學看陸朗想叫他，說道：“他看起來很累，剛才卷子寫了半小時就趴下來了。”

半小時……寫到最後一刻才勉強寫完的陸朗受到打擊。

陸朗看他頭發淩亂亂，校服上還有皺痕，實在不忍心叫醒他。

但是陳叔已經在等他們了，他沒辦法，還是只能搖搖他，将他叫醒。

“怎麽了？”苑曉陽迷迷糊糊，“開始考試了？”

“中午了，吃飯。”陸朗拉着苑曉陽起來，牽着他往教室走。

苑曉陽還困，軟趴趴地靠在他身上，一直到他打算将苑曉陽抱起來走時，苑曉陽才徹底清醒。

今天陸媽媽陸爸爸不在家，飯是陳姨做的，因此吃飯時飯桌上只有他們兩個人。

陸朗憋了一整個早上的問題，終于能夠問出口了。

“所以，你到底能告訴我今天早上是怎麽一回事了嗎？”

“那回事啊……”苑曉陽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真的沒事的，你不要擔心我。”

時間回到昨天晚上。

苑曉陽看到那群殘血家族時，第一反應是拔腿就跑。

“就是他！”

這句熟悉的話又一次出現，苑曉陽再沒有遲疑，立刻就跑。

身後傳來腳步聲，有人追了上來，那些人邊追邊喊道：“別跑！”

苑曉陽跑得慢，沒一會就被追上，他被那些人團團圍住。

他第一反應就是伸手護住自己的頭部，想用最不會受傷的姿勢來挨揍。

然而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出現，他疑惑地看去，只見那些人一臉怪異，結結巴巴地道：“我們、沒有要揍你……你別怕……”

另一人又道：“我們只是想請你幫個忙……”

苑曉陽被他們帶回小吃攤去，苑曉陽一踏進店裏，頓時明白他們要做什麽了。

“他們今天也要考試，再考不過就要退學了。”苑曉陽告訴陸朗，“沒辦法想找個人幫忙，然後我剛好路過。”

“什麽鬼？”陸朗聽到這話簡直要懷疑自己的耳朵了，“他們也要考試？”

“當然要考試了。”

小吃攤的桌上，擺滿了課本。

那個染着紅發的公爵尴尬道：“老師說，這次要是再沒一科及格就要退學了，前兩天考的我們是沒指望了，只能把希望放在明天的最後一科了……”

在外人眼前，他們似乎恨不得早點脫離學校。但他們卻也不如想像中的那麽讨厭學校，還是盡可能地想要拿到畢業證書。

苑曉陽了解他們的狀況後，明白剛才他們怪異的表情是“害羞”與“困窘”的意思。

“你不是A中的學生嗎？成績一定很好，能不能教我們……”

苑曉陽面帶猶豫。

“之前的事是我們不對，請你這次一定要幫幫我們！”

“所以你就答應了？”陸朗問。

“嗯，答應了。”

“你心也太大了吧？”

苑曉陽露出一腼腆的笑，說道：“如果我不答應的話，說不定他們就要放狗咬我了，怎麽能不答應。而且這種事……如果他們有心要改，卻沒人肯幫他們，不就太可惜了嗎？說不定他們一輩子才起過一次這個念頭。”

陸朗知道這就是苑曉陽的性格，吐了口氣後也笑了。

旁人可能說苑曉陽這種性格太濫好人，但他偏偏就喜歡苑曉陽這樣，況且他自己也是因為苑曉陽才有了改變。

“那你怎麽能教到自己都差點遲到？”

“這事啊……”說到這裏，苑曉陽露出疲倦的眼神。

昨天他答應後，盤算着就教他們三小時，他會用速成的方法讓他們在三個小時內達到能及格的程度。

他的教學範圍很廣，無論是小學、初中、高中，或是文科、理科，都沒給過他困擾，因此這次的教學任務他一如往常地充滿信心。

只是他翻開他們的課本時，頓時愣了。

編程初級。

“他們是計算機應用專業的。”苑曉陽朝陸朗道，“我完全沒碰過編程。”

“那怎麽辦？”

“就只能我自己先學，再教他們了。”

昨晚苑曉陽發現這個科目是自己完全不擅長的科目，立刻承認了：“抱歉，這個我完全沒學過……”

“啊？你不會？”衆殺馬特都驚呆了。

“沒學過。”苑曉陽翻着課本，“你們都學這麽難的東西，難怪考不好。”

大家原本還怕苑曉陽嘲笑自己笨，聽到這句話後信心都起來了，頓時七嘴八舌地抱怨起學校課程有多難。

趁着他們抱怨的時候，苑曉陽也大略翻過課本，知道這是門基礎課程，還不是完全沒辦法。

“沒關系，我陪你們一起學。”苑曉陽翻回第一頁，認真地看着所有人，“現在我先學一遍，你們趁着這個時候睡一下補充體力，待會我學完了再教你們。”

苑曉陽這精神感動了殺馬特們，他們哪好意思睡，忙表示自己要陪着苑曉陽。

苑曉陽也不多說什麽，朝着他們笑一笑，接着便低下頭從第一頁開始學起。

那一夜，吵吵鬧鬧地開始了。

那家小吃攤是他們其中一人的爸爸開的，他們在那裏坐了一整晚。

他們幾個人年紀相仿，雖然打扮得特別，但性格其實和旁人無異，就是鬧一點、沖動一點、脾氣差一點，就像以前的陸朗和周強。

而他們也像當初的陸朗和周強一樣，看到苑曉陽就想拿酒給他喝，但被苑曉陽拒絕了。

不過到了半夜，苑曉陽實在撐不住了，喝了人生第一瓶紅牛。

聽到“紅牛”兩字，陸朗一臉無言，心想這詞用在苑曉陽身上太不和諧了。

“然後呢？”

“然後我們就學了個通宵。”苑曉陽說到這裏忍不住打了哈欠，“等發現時間時已經快遲到了。”

“那你怎麽不接電話？”

“手機沒電了，剛才才發現。”

“你……”

陸朗很想揍苑曉陽，但苑曉陽用着乖呼呼、軟綿綿的表情看他，他又下不了手了。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苑曉陽一臉歉意地靠在陸朗身上，讨好地蹭一蹭，“下次有什麽事情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也會随時留意手機。”

陸朗想說的話都被苑曉陽說完了，一時說不出話來。他忿忿地伸手一攬，把苑曉陽抱着，接着開始慘無人道地薅羊毛。

見苑曉陽被薅得不要不要的，他總算滿意了。

鬧了一會，他們終于停下動作。

苑曉陽在陸朗懷裏擡頭，仰着臉看陸朗，說道：“你早上是不是在吃醋？”

陸朗一僵，沒說話。

苑曉陽笑了，說道：“我就知道……”

苑曉陽伸出手來，回抱陸朗。他用力抱了陸朗一下，說道：“有什麽好吃醋的，沒有人能和你比……你是我最得意、最看好、也最棒的學生。”

“當然……也是最喜歡的。”苑曉陽極小聲道。

聽了這句話，陸朗突然覺得自己下午和明天的考試都能拿滿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