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言不由衷
時方域從段衡那裏出來的時候,天剛好擦黑,解決完了那個敏感徒弟他一身輕松,對于心中郁結許久的心事也沒有那麽在意了。
他慢悠悠地走着,卻不是向着自己住的方向。
繞過瑤光宮,他去了往常他躲避修煉的梨樹林。
遙遠看去,那顆最大的梨樹下,權瀾正坐在石凳上飲酒。雖然在天門七子中,權瀾看起來是最斯文溫潤的,但他好飲酒,飲烈酒,不管悲喜,總是要喝上一些。
時方域笑着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作勢也要拿酒杯倒酒。
權瀾眼皮子都沒擡,擋住他的酒杯,道:“你久病未愈,不宜飲酒。”
時方域無奈收回手,嘟囔一句:“那何必拿兩個酒杯……”
權瀾淡淡瞥了他一眼,他立馬噤聲。
月上枝頭,疏影橫斜,酒杯中倒映的明月皎皎無瑕,在時方域灼熱的注視下,權瀾又兀自喝了幾杯,才出聲問他:“你叫我來,所謂何事?”
時方域耷拉下頭,心中在思量着如何同權瀾說。
師尊将他帶到天門山上,師兄師姐都甚是關愛他照顧他,但他一有什麽事,還是習慣只告訴權瀾。
雖然他知道,這件事他一說,有可能四師兄再也不會像原來一樣對待他了。
“四師兄,你知道平常的修士怎麽才會入魔嗎?”
權瀾聞此一頓,眉頭輕皺,他知道時方域不會憑白無故有此一問,定是遇到了與入魔有關的事情。
隐去疑惑,他喝了口酒,淡淡道:“所謂一念成魔,便是修真之人,若心有魔障,排解不去,也會走上歧途,堕入魔道。”
時方域點點頭,卻好像并沒有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繼續問:“那倘若那人心中沒有魔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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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瀾看他一眼,想要從中看出什麽端倪。
“倘若心中沒有魔障,那只可能是魔修強大的魔氣侵染了那人,不過只要修真之人內心堅定,靠自己是可以驅除魔氣的。”
也不是……時方域搖搖頭,“還有嗎?”
“被強大魔修的元魄奪舍。”權瀾直視時方域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奪舍……”時方域皺起眉頭,起身繞着梨樹走了三圈,可越是深思他便越是心驚。
權瀾終于等不下去,入魔不是小事,稍有不慎便會連累整個天門山,他剛要開口詢問,時方域便撲了過來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四師兄,我知道你要問什麽,在這之前,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時方域很着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好像他只要一拒絕,便會從那裏看到濃濃的失望。
他向來不舍得看這個最小的師弟失望。
“你說吧。”
“四師兄,以後無論出了什麽事,還望四師兄能護持阿衡,如果可以,讓他這輩子不要回段家了,就永遠留在天門山吧。”
時方域的口氣讓人憂心,明明他還在,護持段衡何時輪的上他?
權瀾想細細問他緣由,卻想到時方域這是在拜托他,便說道:“答應你護持他未嘗不可,但……”
“有四師兄這句話就夠了,”他笑着坐回去,“其他的孩子四師兄要不嫌麻煩也可以多費心。”
時方域絲毫不給權瀾開口詢問的機會。
“四師兄,我恐怕入魔了。”
權瀾看他,雖然隐有震驚,但還在意料之內,畢竟之前問的那些話他也有所猜測。
“這股魔氣不由我控制,我沒辦法用任何方式剔除了,但換另一種說法,它又完全由我控制,因為只要我心念一動,浸染魔氣的靈力自元魄而出,理所當然地充斥着我的經脈。”時方域說罷,他擡手驅動靈力,只見手心上方飄蕩着猶如火苗般的紅色靈力,攝人心魄。
誰知權瀾看到那簇靈力大驚,倒退數步,口中喊着:“炎煞!”
時方域一攥手心,那抹靈力消散地無影無蹤,他會心一笑,似乎沒在意權瀾對他突然表現的恐懼。
“四師兄果然知道奪舍元魄的主人是誰。”他摸着下巴,嘴上嘀咕着那個名字。
“魔尊炎煞……十四年前喪于天門七子和仙門六族家主之手,那時我還在山上修行,所以并未參與。”
時方域看向遠處的權瀾,啧啧地搖頭,“看來你們沒處理幹淨,還讓他的元魄跑了。”
權瀾審視了他一會兒,原本戒備心很強,可一觸及時方域眼底那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淡,他好像突然紮入寒潭中,頓時冷靜下來。
“魔尊會再次出世,這我們本是知道的,當初截殺他是六族求助天門山,師尊礙于面子出手,但無心殺他,因為師尊知道六族家主目的不純。六族家主沒有斬殺魔尊的實力,只能以陣法困住他再行下手,炎煞為了不讓元魄落入他們的手中,自行燃燒肉身而僥幸逃脫。”
“可是……”他看着時方域,還是有些懷疑,“脫離肉身的元魄極其虛弱,需要很久才可以完全蘇醒,且無法侵入體內已形成元魄的肉體……那時你早已在天門山數年,按理來說是不會被炎煞的元魄奪舍的……”
看着權瀾漸漸睜大的眼睛,時方域苦笑一聲,點點頭,道:“如你所想,是阿衡,不是我。”
聽着時方域的話,權瀾久久不能平靜,他扶着桌子,眼中不複清明,反而染上一絲狠辣。
他作勢要走,卻被時方域攔下。
時方域直視權瀾的眼睛,再也沒有任何玩笑之色,認真的表情讓權瀾有些害怕。
“四師兄,我只告訴了你,”他淡淡道,“你別讓我失望。”
那語氣不僅冷如寒霜飛雪,還有令他心悸的殺意。
可權瀾還是更願意相信他說的話,他不想他讓他失望,是因為真的将他放在心上了,是交心之人,是親近之人,是可以托付彼此的人。
因此,那一絲殺意他可以忽略不計。
“我知道了,我不會傷他。”權瀾漸漸放松下來,又坐回到石凳上,自己給自己斟滿一杯酒。
仰頭飲下,喉中苦辣,心中隐痛。
“你要如何,從今以後都不出手了嗎?”
只要出手便會露餡。
“也許吧,”時方域也坐到另一邊,這次他拿起酒杯倒酒,權瀾沒有攔下,“不過我還有另一件事。”
權瀾擡頭看他。
“兩儀閣中可有記錄過,如何抹去奪舍元魄的記憶?”
權瀾知道他的意思,擱下酒杯想了想,“應是有……你要替段衡除去後患嗎?”
“嗯。炎煞奪舍目的很明顯,是為了重生,但阿衡現在的身體還不足以成為他的容器,是以這十四年來都相安無事。可因為我的傷,段衡分去一部分元魄本源到我體內,那部分元魄之源一下找到容身之所,開始吞噬我的元魄,因而我也擁有一部分炎煞之力。待阿衡成長下去,早晚有一天炎煞會借他身體重生的。”
“所以你是想抹去元魄中屬于炎煞沉睡的那部分記憶,以免段衡将來不僅入魔,還會按照炎煞的意志來尋仇?”
時方域笑道:“當然了,我不能為了保阿衡,而留下這麽一個隐患啊。”
權瀾沒說話,繼續悶頭喝酒,一會兒擡頭看着天空中的明月,突然出聲問道:“七師弟,你可是真拿段衡當徒弟?”
時方域晃晃杯子,凝眉看他,反問道:“難不成呢?”看他的樣子,好像真的不懂權瀾所言何意一般。
“沒什麽,你若是真拿我當師兄,便是真拿段衡當徒弟吧。”
半晌後,權瀾幽幽道。
作者有話要說:
以防今天睡着,先發出去。
今天阿衡沒出現,但是都在師父心裏。
師父的貼身挂件阿衡。
今天的四師兄是,苦酒入喉心作痛!
瀾兒啊!師父這會兒傻,他不知道你的心,等他開竅了……他就喜歡阿衡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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