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探查(3)

蕭子君抱着方遠回來,顧不得斯文,用腳踢開了房門。宣聞在裏面吓了一跳,看到方遠被抱着進來,心裏又是一驚,忙問道:“這是怎麽了?”

蕭子君眉頭緊鎖,“不知道,忽然就發燒了。”

他把方遠輕放在床上,拉了被子給他蓋,見他懷裏還抱着昭世,就想給它拿下來,誰知道方遠昏睡中還抱的那麽緊,蕭子君剛一觸到昭世,方遠立馬翻了個身,把劍壓在身子下面。

外面的雨終于下了下來,豆大的雨點打在地上,一陣風從窗戶吹進來,把燭火吹的忽閃忽閃的,宣聞上去把窗戶關了。剛剛有人送來了熱水,宣聞正好将布巾浸濕,再擰的半幹,拿去敷在方遠的頭上。

方遠一點也不老實,腦袋一直亂晃,把頭上的布晃了下來,蕭子君坐在旁邊又給他敷了上去,他又給晃了下來,兩三次後,蕭子君急了,又不能拿他怎樣,只能對着他狠狠道:“你再動一下試試!”方遠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聽到了,竟然不動了,老老實實的躺着。

頭上的布巾換了好幾次,方遠一直沒有退燒。

“這個點了,外面又下雨,想去買點藥也不行。”宣聞看着外面的雨有點着急。

蕭子君切上方遠的脈,他的手冰涼冰涼的,一點熱乎氣兒也沒有,順着給他輸了點靈力。隔了好一會也不見好轉,甚至指尖都沒熱起來。

正疑惑着,蕭子君一眼看到了方遠懷裏抱着的劍,忽然想到什麽,擡起另一只沒有輸靈力的手将昭世召走了,劍一離身,方遠的手立馬暖了起來。

到了天将明的時候,方遠的燒才徹底退了。他悠悠醒來,見床邊趴了個人,穿了身白衣,頭枕在臂彎裏,還在熟睡着。

“師尊……”方遠喊的很小聲,他就是想喊一下,沒想到把人叫醒了,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人擡起頭來,方遠一看,竟然是他師兄。

宣聞見他醒了,拿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感覺不燙了,又把他的被子掖好:“燒退了,你昨晚怎麽搞的,說發燒就發燒了。”

方遠自己也覺得很奇怪,他就打了幾個噴嚏,結果就發燒了,什麽時候身體這麽差了。

高燒把他身子裏的水分帶走了不少,他啞着嗓子道:“師兄,你怎麽也學師尊穿了件白衣裳?”

宣聞衣着上不講究那麽多,穿着精神就行,平時穿深色的衣服,墨藍色居多。宣聞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剛剛出去踩到泥水裏了,濺了一身都是,錢公子就送了一件新衣服過來,我順手就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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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方遠撐着床坐起來,在屋裏來回看看,“師尊呢?”

“他一大早就出去了。錢家人聽說你病了,送來了白米粥,我給你盛一點?”

方遠搖搖頭,他現在一點胃口也沒有。

他在床上摸了摸,又把被子掀開,枕頭掀開,宣聞見他找來找去,問道:“你找什麽?”

“我的劍啊!”他脫口而出,見床上沒有,問宣聞:“昭世呢?”

宣聞笑了一聲,給他盛好了一碗粥,端了過來,“什麽時候成了你的劍了,從昨晚回來就死死的抱着,掰都掰不開。”

方遠有點不好意思,“師尊的劍,不會讓他拿回去了吧?”

“不然呢?”宣聞把碗塞到方遠手裏:“不燙,你自己喝。”

方遠接過碗,心思卻全然不在,他抓着宣聞的衣袖,又氣又惱:“師兄,那把劍我昨晚沒用上!我連劍鞘都沒來得及拔!那可是昭世啊,虧了,虧大了!”

宣聞看他像個孩子丢了玩具一樣,于是安慰他道:“沒拔就沒拔吧,你好歹還抱了一晚上,我從來都沒碰到過呢。”

方遠嘆了口氣,舀着飄香的白米粥喝了一口,頓時感覺索然無味。

雲村一夜暴雨之後,天空陰沉沉的,地上雨水和泥土混在一起,馬車駛過,濺得路邊攤販的籃子上都是泥。

蕭子君一大早就出來了,他來給方遠買藥的。昨天是他一時疏忽,把昭世給了方遠,原本是想讓他護身用的,卻忘了昭世本是一塊寒鐵所鑄,寒氣極大,方遠修為不高,前兩天又着涼了,再被昭世這麽一激,不發燒才有鬼了。

他前腳剛進了一家藥鋪,外面又下起了雨,走到櫃臺前的時候,掌櫃的正低頭撥着算盤,見來人了,仰面對着來人笑起來,雙眼眯成了一條縫。

“公子抓藥?”

蕭子君微微點頭,從錢袋裏摸了點碎銀子放在桌上:“兩副驅寒退燒的藥。”

掌櫃的應了一聲,伸着腦袋對門口的女人喊了句:“婆娘,看什麽呢?過來抓藥了。”

門口的女人穿了一身翠綠的衣裳,這麽冷的天還拿了把扇子。她本來搬了個小板凳坐在門口,看着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聞言起身走過來,對着桌上寫好的藥方,回身在藥櫃裏抓藥。

她口中念念叨叨的:“這雨停了又下,還讓不讓人做生意了,賣個藥還得給人送過去,真是富貴病。”她哼了一聲,朝着屋子裏頭喊:“青青,你把錢少爺買的藥給他送過去。”

“來了。”一個嬌美輕柔的聲音從裏屋傳來,門簾一掀,一個姑娘步履輕盈的走了出來,桃腮帶笑,粉色的衣襟襯的她皮膚如雪一樣。

她從蕭子君身邊走過去的時候看了他一眼,帶着叮當叮當的響聲,蕭子君頓住,在她身上快速打量了一下,看到她的兩只腳腕上各帶了一個金色的鈴铛環扣,一走起路來就響個不停。

這個叫青青的姑娘接過婆娘手裏的兩包藥,婆娘叮囑她:“記得給錢少爺說,兩種藥要分時段喝,千萬別混在一起。”

蕭子君回過神來,掌櫃的已經将藥打包好遞給他。

“多謝。”接過藥他剛想走,被掌櫃的叫住:“公子,外面雨大,借你把傘吧?”

掌櫃的面相還算和藹,他拿了把傘遞給蕭子君,蕭子君道:“不用了。”他轉身離開藥鋪,手上的昭世嗡的一聲,給他綻開了一個透明屏障,将冰涼的雨水都阻隔到了外面。

回去的時候,方遠坐在桌前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什麽,見蕭子君進來便一臉欣喜地喊道:“師尊。”

“嗯。”蕭子君把藥包放在桌上。

方遠拎着藥包,聞了聞,然後皺起了眉:“這是什麽?藥?誰喝的?”

蕭子君看了他一眼:“你喝。”

方遠将它一推:“我好了,我不喝。阿嚏——”

方遠覺得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他這張嘴只要一說什麽話,事情就跟他反着來。他揉了揉鼻子,尴尬地笑笑:“快好了快好了,不用喝藥的。”

蕭子君沒理他,把藥遞給宣聞,叫他煎藥去了。

屋子裏就剩方遠和蕭子君兩人,方遠問起他昨晚的事,蕭子君大概跟他說了一下,方遠立刻說道:“師尊,我們今晚要不要再去看看啊?我真的好了,不信你看。”他拽住蕭子君的手,拉過來覆在自己的額頭上,讓他感受一下自己已經退燒了。

觸到方遠的額頭,溫溫熱熱的,确實沒有昨晚那麽燙了,蕭子君愣了一下,縮回手說道:“好了就行。”

方遠笑道:“那今晚我們一起……”

“睡覺。”蕭子君打斷他的話,順便打斷他想亂跑的想法。

“啊?”方遠輕輕啊了一聲,師尊說什麽,今晚我們一起睡覺?

方遠當然知道蕭子君不是那個意思,只是他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什麽,覺得這話有點尴尬。

蕭子君好像也發現了,于是改口說道:“我是說你今晚哪也別想去。”

好像……更尴尬了。

屋裏安靜了幾秒,方遠打破沉靜,“師尊,那個……”他看着蕭子君放在桌上的昭世,有點委屈:“昨天我都沒有用上昭世。”

說不喜歡那是假的,一把絕世神劍放在他面前,他連劍都沒抽出來過,裏面長得什麽樣都沒看到,不免有些遺憾。

順着他那目光,蕭子君看了一眼桌上的劍,說道:“你不許再碰它。”

方遠蔫了,果然,師尊的心就如海底的針,說給你就給你,說不許你碰就不許你碰。

好吧,不碰就不碰。

方遠悻悻地收回目光,不多時,宣聞端着一碗藥回來了,烏黑烏黑的黑藥汁兒,他一進門滿屋子都飄着苦味,方遠聞上一口胃裏都翻江倒海的。

等宣聞把這個碗放到桌子上,方遠才知道什麽叫絕望,這碗藥滿的都快溢出來了,他低下頭,碗裏映着他的臉,臉上的表情非常微妙,不知道他跟這碗藥汁誰更苦一點。

他看看宣聞,又看看蕭子君,求饒似的說道:“師尊,師兄,放了我吧,這一碗下肚,估計今晚我就起不來了。”

“你想起來做什麽?”蕭子君反問道。

方遠:……

“別怕,我給你讨了這個。”宣聞把手裏的東西放到桌子上,是兩顆腌制的梅子。

方遠心裏一涼,他也不喜歡酸的。

兩雙眼睛盯的他發毛,最後他扭扭捏捏地拿起了那碗藥,卻怎麽也下不了嘴,他正要再一次讨饒,一擡頭對上蕭子君的眼睛,還以為這次要挨罵了,誰知道蕭子君将桌上的那把劍往方遠面前一推,說道:

“喝完了就給你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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