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歸還
張冽并沒有注意到白寅的表情,這家夥還挺好奇的拿着包子過去瞧了瞧,然後特有經驗的說,“這像是從裏屋往外撞出來的啊,這麽大的洞,也不是錘子能砸出來的,倒像是動物撞出來的,你看,還有擴散的紋路呢。”
張冽咬了一口韭菜蝦仁的包子,特別有經驗的說,“我大師兄最愛養小狼崽子了,我見過小狼崽子撞門的樣子,不過,它撞的是道館裏年久失修的老木門,這種的它可沒這麽大的勁兒。”
那時候他家的道觀剛剛重建,他爸為了突出歷史悠久這四個字,花了大價錢從古董商那裏收了十八扇老木門,看的跟寶貝似的。結果誰想到,他就下山了一天,那群小狼崽子,把老木門全撞壞了。
他大師兄那時候才十二,吓壞了,跟誰也沒商量,抱着狼崽子去深山裏躲了半個月。等着半個月後,他爸急的快把後山翻遍了,那個憔悴啊,就跟脫水了似的。他大師兄吃的肚滾腰圓的出現了,當然,最後狠狠挨了一頓打。
張冽對這事兒太有記憶點了,當即就說,“白隊,你這裏養了什麽大型靈寵了嗎?這力量……”
白寅實在是聽不下去了,終于發了話,“沒有,我沒養寵物。是睡覺的時候功力外散導致的,行了,吃飯吧。”
這會兒,張冽倒是注意到白寅的臉色了,黑着臉,耳朵卻是紅的,反正是詭異的不對勁。張冽後知後覺的吐吐舌頭,灰溜溜的溜回了餐桌前,嚼着包子,徹底不吭聲了。
他好像追問了不該問的事兒,大概……張冽想了想二師兄開始畫符的時候,總是好一張廢一張的事兒,功力控制不住外散,應該是挺丢人的吧。
所以,白寅眼中的張冽就變成了個小鹌鹑,不吭聲了。
可他又不是這意思,只是怕張冽想到他不受控制的時候,蠢死了的原型而已。這會兒瞧他不說話,還一個勁兒的在那兒只啃包子,白寅幹脆咳嗽了一聲,給他夾了一筷子紅燒肉,順便說道,“小狐貍們都招認了,只是他們那個老祖宗,卻是生活在深山密林當中,這事兒歸京城001所負責,如今熊隊他們已經組成了專案組專門去逮捕他,跟咱們沒什麽關系了,下午咱們回去。”
張冽就松了口氣,又問了一句,“那鄭東是怎麽回事,他又不姓胡?”
“是編外成員。”白寅就跟他解釋狐族的事情,“鄭東并不是純正的狐族,他母親是狐妖,父親是人類,所以天賦很差,只能靠着靈石購買丹藥來維持,這也是他一邊幫忙一邊偷偷往外賣歲月的原因。當然,”白寅補充了一句,“這麽幹的不止他一個。”
瞧見張冽瞪大了眼睛認真的聽,白寅不知道怎麽的,說着也覺得趣味多了,“狐族從來都精明的很,那群狐貍們各個都偷偷往外賣呢,那酒吧就是個妖族的地下黑市,正好這次一起端了。”
張冽倒是聽得目瞪口呆,這給老祖宗做事情,還帶賺外快的啊。可他又一想,幸虧這群狐貍有自己的小算盤,否則的話,還不定要禍害多少姑娘呢。
白寅瞧着他又摸了個包子在啃,就是不知道吃菜,只能又給他夾了一塊糖醋排骨,順便說道,“你不是想要看看歲月怎麽還回去嗎?我給熊隊說了,他說給你留了幾個名額。”
張冽頓時喜出望外,立刻說,“真的啊!”這小子情真意切,還來了句,“白隊你怎麽對我這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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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寅:我有嗎?
好在張冽很快就把這話說過去了,興奮地問,“我們什麽時候去。”
那張臉實在是太好看了,尤其是笑成朵花的時候。饒是白寅活了二千多年,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美人他生平僅見。他不由多瞧了幾眼,這才咳嗽一聲,故作深沉地說,“吃完就去吧。”
歸還歲月這事兒顯然是不容拖延的,張冽他們到了京城001所的時候,所裏的人大部分都出去了,只剩下個內勤的小姑娘,将三只晶瑩剔透的歲月遞給了他們,張冽拿在手裏,不由的看了一眼,張菲菲的名字赫然在列。
她那管卻是最少的,只有淺淺的一層,張冽按着十年份的算法看,大概是一年。這顯然,是她媽媽的功勞。
“先去醫院吧。”張冽提議道。
白寅點點頭,就開車帶着他直接奔去了醫院。張菲菲這邊倒是好弄,畢竟白寅上次冒充警官問詢過他們一次,這次到來,張媽媽也是很歡迎的。
一見面,張媽媽臉上的表情已經好多了,拉着白寅就先說,“謝天謝地傷的不算厲害,醫生說以後能恢複的挺好的,不會影響什麽。這我就放心了。”順便就說,“警察同志,那個姓胡的是不是個騙子?那東西是有問題吧。”
白寅只能給她官方解釋,“是個情感騙子,目前已經進了看守所了,放心,以後他不會騷擾你們女兒了。至于那個鏈子,就是普通的鏈子而已。阿姨您想多了。”
維護和諧社會還是必要的,這種靈異事件一向是能遮掩就遮掩的。
張媽媽松了口氣,不過還是嘟囔了一句,“那東西邪乎啊。”不過很快她就想到了別的,“我家妮子還沒醒,到時候我怕她不信,警察同志,你能給我錄個小視頻嗎?就剛才的說姓胡的被抓起來的那話,再說一遍。很快的,不麻煩。”
說着,她就掏出了個碩大的手機,對準了白寅。
白寅簡直瞠目結舌,他向來性子冷僻,跟所裏的人也都是公事公辦,哪裏遇見過這麽自來熟的人。可張媽媽還嫌棄他慢呢,她将腦袋從手機後面伸了出來,還催促道,“警察同志,我已經開了錄像了,快點說吧。”
白寅就瞧見後面的張冽,正偷偷的拿着那瓶淺淺的歲月,趁着張家父母的注意力都在白寅身上,慢慢的倒進了張菲菲的額頭上。那流光溢彩的紅直接滲入到了張菲菲的皮膚中,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雖然是幻覺,可張冽卻覺得,這一年歲月歸還後,皺着眉頭昏迷中的張菲菲年輕多了。
白寅瞧見事情辦好,幹脆就簡單說了兩句,然後在張媽媽的評價中,迅速帶着張冽離開了,張媽媽還在後面說,“哎呀,這警察同志怎麽這麽不放松,長得多英俊一小夥,怎麽拍起視頻來這麽兇?你要多笑笑啊!否則怎麽找媳婦啊?”
張冽一邊跟着走一邊忍着笑,等着出了病房門,白寅就猛然回頭,張冽還算機智,沖着白寅就來了句,“其實白隊你笑起來真的特別好看。可以多笑笑。”
白寅頓時愣了,想說他的話也堵在了喉嚨裏,來了句,“下一個。”
下一個,是一位住在京城郊區的女子,簡述上寫着她的名字:凱蒂,張冽手中有她三十年的歲月。
這個地址特別難找,他們還是依靠001所的內網導航,才七拐八繞,靠着雙腿找到了她租住的房子——一間群租房。即便京城早就取締了群租房,可他們依舊有辦法,在遠離京城的地方,找到這樣一個落腳處。
因為不認識,白寅幹脆用了法子,隐藏了兩個人的身影。
他們到的時候,大門是開着的,群租房裏的人正來來回回的進出,他們趁機走了進去。整個房子并不大,也就是一百平米出頭,被隔出了十幾件房子,所謂的公共走廊,不過只有個下腳地而已。
張冽還準備一間間房屋找呢,到了卻發現,壓根不用了,因為群租房裏的一個女人正在指着一間房子跟其他人八卦,“不會死在這裏吧,也不知道得了什麽病,三個月不到就老成了老太太,太恐怖了。”
旁邊一個則是嘆了口氣,“死不死的就那樣了,可惜那孩子了。”
張冽和白寅相互看了一眼,走到了那間房門口,門是掩着的,壓根不用推開,就可以看到裏面的情形。裏面床上躺着個已經風燭殘年的老太太,此時仰在床上,雙目放空,正說着話,“我不行了,反正你早就不喜歡我這個媽,你不早說了嗎?寧願我死了,也不願意我是幹這個的,這次,你夢想成真了。”
地上則跪着個八九歲的男孩,此時哭的跟淚人似的,撲在床邊緊緊抓着她幹枯的手,“不是,不是,我那是胡說的。我不想你死的,媽,你是我媽啊,我只是……只是在同學面前,太好面子了,媽,我以後不敢了,再也不說了,你好好的,好好地好不好?別離開我,我沒爸了,我不能沒有你了。”
女人嗤笑道,“我有什麽好的,賣皮肉的,你跟着我也擡不起頭來。我這次還以為傍上了個大款,終于可以收手了,結果卻落的一身病。行啦,生死有命,我都打聽好了,等我死了,就會有人帶你去社會福利院。你這樣健全的男孩子,長得又好看,雖然歲數大點,也是有人要的。磊磊啊,到時候你嘴巴甜點,眼睛尖點,給自己找個好人家,日子就好過了。”
男孩子一個勁兒的哭着說不要。
女人卻不理他,仿佛回光返照一樣,說起一些事來,“我現在就後悔啊,當初的時候,為什麽走到了這一步。磊磊啊,你可要記住,做什麽別走捷徑,這世上哪裏有那麽多捷徑可走?要是能回到十年前,就好了……”
張冽都看愣了,白寅輕輕推了推他,“時間不多了,還給她吧。”
張冽連忙點點頭,推門走了進去。
門突然開了,男孩吓了一跳,往門口看了過來,張冽趁機走到了女人面前,舉起了她的三十年歲月。就在這時,女人卻緊緊盯住了他,露出一個不敢置信的表情,“原來真的有勾魂使啊。”她随即又嘆了一聲,“長得可真好看。”
張冽吓了一跳,她這是看見自己了?只是此時已經不容他多想了,女人的樣子顯然時日無多,他手中輕輕一倒,那三十年歲月,就順着女人的額頭慢慢地消失了。
仿佛在頃刻間,張冽就能看到,女人原本已經渾濁的眼睛,開始變得有神起來。女人顯然也意識到了這點,忍不住地擡起了胳膊,看着自己的手,不敢置信地說,“磊磊,我怎麽覺得,我好了啊。我是見到神仙了嗎?”
男孩子已經撲了回來,抱着她聲聲叫着媽,女人卻在四處探看着,只是此時再也看不到張冽的樣子了,她只能喃喃自語,“那剛剛是見到的神仙?”
張冽已經退了出去,随着白寅往外走,還能聽見屋子裏母子倆欣喜的哭聲。張冽忍不住說,“希望有了這一遭,他們能過好點。”
白寅點點頭,“走吧。”
最後一個,則是潘瑩瑩,她的年華足足四十三年,如果不出事,她将是個長壽的女孩子。可如今,已經沒有以後了。
張冽摸着那管涼涼的歲月,忍不住問,“這要怎麽還給她?”
白寅就說,“聽她自己怎麽說吧。”
張冽愣了一下,白寅解釋說,“她雖然性命已不在,但有那黃金白玉珠禁锢着,靈魂卻還在身上,我帶你去送魂吧。”
白寅應該怕他不懂,加了一句,“就是去閻王爺那裏出趟差。”
張冽卻是驚得目瞪口呆,真的有閻王爺啊。然後随後一個念頭,就不可抑制的冒了出來,既然真有閻王爺,那他是不是能夠見到爺爺,是不是能夠知道,爺爺到底想跟他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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