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爺爺的信
白寅一說去陰間, 張冽就知道他要幹什麽了。上次在地府江城分部,小帥哥白竹就專門給他解說過地府新政策, 說是奈何橋邊如今有了留言簿, 但凡未盡之事皆可寫在上面,萬年不消的。這顯然,白寅沖着這個去的。
雖然不知道爺爺會不會留言, 但顯然,這是唯一的辦法了,張冽自然點了頭。
他還以為這一去得多麻煩呢,畢竟是地府那麽神秘的地方。結果沒想到,白寅照舊讓他上了車, 直接把車開到了地府江城分部,帶着他走了進去。
裏面依舊是那麽熱鬧。
各式各樣的鬼正在各個窗口前辦理手續, 張冽來過一次, 更何況這次心裏還有事,倒是比上次看着穩重,沒四處撒麽了。白寅直接帶着他往裏走,又到了小帥哥白竹的窗口。
他這裏顯然是唯一的閑差了, 這會兒又睡上了,腦袋一點一點的, 恨不得每次都來個頭拱地。白寅毫不憐惜, 直接就上手敲了窗戶,“嘿,醒醒。”
白竹應該在做噩夢呢, 被這一打擾,吓得一哆嗦,又把腦袋磕在桌子上了,擡起頭的時候,腦門上又多了個紅印。不過一見是白寅,然後又看見白寅身邊跟着那位上次見過的帥哥,他眼睛就亮了,頓時狗腿起來,“哥,你來了?”還給張冽熱情的打了聲招呼,“你好啊,又見了,上次你還沒告訴我,你叫啥呢。”
雖然心中有事,可白竹那麽熱情,張冽也不好拒絕,連忙回答,“張冽,弓長張,淩冽的冽。”
白竹就哦了一聲,想接着問,結果就被白寅截斷了,“今天有事,沒時間閑聊,你安排一下,我們倆去趟地府。”
白竹還挺失望的,最近祖宗們都知道,白寅好像找對象了,那叫一個熱情,閉關的也不閉關了,修煉的也不修煉了,紛紛在群裏冒出了頭。可惜白寅的脾氣實在是倔強,這事兒他們要是不參與,說不得定了就把人帶給他們看了,要是他們參與進來,那就別想了,所以,祖宗們倒是誰也沒打擾白寅,矛頭都對準他了。
作為老白家,應該說是老虎家在外唯二工作的人員之一,老祖宗們一致認為,白竹知道白寅的事兒那不是很正常的嗎?所以天天問他,可白竹哪裏摸得到白寅啊,這兩天都快煩死了,如今見了張冽,那簡直就是久旱逢甘露,恨不得上去套個近乎,問清楚祖宗十八代,結果又白瞎了。
他蔫蔫的說,“哎,我馬上辦。”
不過手續辦理的過程中,他還忍不住跟張冽套了句,“白隊可對你真好,說帶你下去看看就帶你去了,別人我可沒瞧見有這待遇。”
張冽看了白寅一眼,一是想着自己的命運,二是想着白寅是妖,所以只說了句,“是公事。”
白竹就嗯了一聲,可不是公事嗎?上次來也是公事呢!這公事辦着辦着不就能辦成私事了嗎?所以手續一到,他就一邊将手續遞給白寅,一邊笑着說,“我哥業務能力特別強,阿冽哥,你可多跟着他學習啊。”
張冽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成了阿冽哥了,不過顯然這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手續一拿到,白寅就帶着他往後面走。不過他沒看見的是,白寅經過拐角的時候,扭頭深深地看了白竹一眼,白竹的毛頓時就炸起來了,正在噼裏啪啦打字試圖發群的手也停了下來,等着白寅走過去,他才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跟老祖宗們講條件,“我哥吓死我了,我要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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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白寅,帶着張冽一路往內走,邊走遇到的各式各樣的鬼也就越多。八成是怕張冽心裏事情太多,他居然講解了一番,“每個分部都有直達地府的傳送門,所有的鬼都從這裏被傳送回去,也省了來回奔波。”
張冽點點頭,跟着前面一個十八九歲的男孩子,一起走進了一個類似電梯的裝置。他和白寅一進去,有個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員幫忙按着按鍵,門就關了,也就等了幾十秒鐘,門就又開了,一股陰嗖嗖的冷風吹進來,張冽身上先打了個抖。
這裏好冷啊,不是那種溫度低讓人感覺的冷,是從骨子裏就滲得上的冷。
大概是感覺到了他的不适,白寅将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張冽陡然就感到了那股子陰森感立時消去了。他還沒說話,白寅就帶着他,走出了傳送門。
一起來的鬼們因為死因不同各有去處,一出來就四散了,倒是白寅不需人帶路,直直地帶着張冽往最深處走去。
一路上白寅的手都不曾放下,所以張冽倒也沒再有不适的感覺,路上他忍不住四處看去。這地府與江城分部一樣,都是燈火通明晃如白晝,只是兩者之間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分部那裏地段有限,每個角落都照的亮亮堂堂,若是不知情的人進去,只會當是普通的辦事大廳。可地府卻太大了,除了腳下的路,無論上下左右都是空蕩蕩的,那耀眼的燈火在無限的黑色的空間裏延伸,只會讓人覺得渺小如豆,越發陰森。
更何況,這一路上雖然不曾進入哪個大殿,可哀嚎聲也是不絕于耳,聽着就讓人害怕。
也不知白寅怎麽做的,兩個人走了有半個小時,眼前終于熱鬧起來,一條大河橫在面前,河前面排着一條長長的隊伍。與人間排隊不同的是,這條隊伍安靜異常,沒人插隊,也沒人說話。
白寅這才說,“到了,奈何橋。”
張冽不由瞪大了眼睛,這就是奈何橋,那孟婆呢。仿佛知道張冽所想,白寅給他指了指,“那兒!”
張冽往那兒一看,可不是,橋旁邊居然開了個鋪子,熱氣騰騰地,上面招牌上就寫着三個字,“孟婆湯。”不少鬼正排着隊領湯喝。
白寅要辦事,随手就招了招,幾乎是立刻,一個陰差就到了面前,他大概是認識白寅的,殷勤地問道,“白隊今日怎麽來了?這是辦事?”
白寅就問他,“聽說你們有個留言簿,我想找一個人的留言,能找到嗎?”
陰差一聽就笑了,“若是原先倒也麻煩,不過如今全電腦化辦公,容易的很,您跟我來,只需要告訴我他的性命籍貫死亡時間就可以。”
陰差帶着兩人走了幾步,就進了孟婆鋪子的後門,張冽進去一瞧,那塊留言簿居然就放在這裏,不少鬼一手端着孟婆湯,一手拿着筆在留言簿上寫寫畫畫,大部分邊寫邊哭,也有部分邊寫邊樂,更有部分邊寫邊恨,卻是人世間什麽樣的情感都有了。
陰差嘆了一聲,“都是身後事了,還是放不下啊。”
然後就坐到了一個桌子前,打開了電腦,讓張冽報上了他爺爺的姓名等。張冽說完後,就有點緊張了,他真怕他爺爺沒留下什麽話,那樣的話,他身上的謎團該怎麽解開?
好在,陰差沒讓他等多久,就說了句,“在這兒!呦,老爺子不但是有話說,還有不少話說,他專門寫了封信存在這兒呢,編號1987,成了,我去給你拿去。”
說完,他就起身去了後面,張冽那顆心這會兒卻是說不上什麽滋味了,他忍不住扭頭看白寅,白寅還是那副挺嚴肅的樣子,手一直放在他肩膀上并未拿下來,只給了他一句話,“有我呢!”
張冽只覺得心都安了,陰差也回來了,将一個古樸的信封交給了他,“喏,就是這個。”
張冽扭頭看了白寅一眼,立時就将封漆拆掉了,拿出了裏面的信紙,頓時,老爺子熟悉的字體就出現在了眼前,只看了一句話,張冽的眼睛就濕了,老爺子寫道,“阿冽,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爺爺已經去投胎了,再也不能見到我家阿冽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只是老爺子也不是拖泥帶水的人,這種離愁別緒,也僅有這麽一句而已,他太知道如果有一天張冽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是怎樣的時刻了,“若是你真能看到了這封信,想必那個秘密已經保不住了,你此時定然害怕與焦急,恐怕也會有不長眼的東西想要你的性命,但乖孫別怕,聽爺爺慢慢講。”
“你身上的東西,叫做天珠。這東西雖然爺爺自稱是偶然得來的,其實并非如此,這乃是我們的祖上在三千年前,偶然得到的。三千年前,祖上受邀前去一地除妖,途中恰逢大雨,躲在一個山林的廢屋躲雨。夜裏的時候,就有人突然來叫他,說是請他幫個忙。那人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普通人定然就怕了,可張家從古到今都是做一行的,祖上倒也不怕,竟真的冒着大雨,循着聲音去了。”
“祖上說,他一出去,開始時還走的是山路,可沒過多久,身體就輕飄飄的飄了起來,仿佛踏雲踏霧一般。他心中驚駭,以為這是離魂去了,恐怕不能再活,卻不想沒過多久,那人就引着他停在了一個洞口。那人沖他說,洞內有屍塊三千六百塊,求他撿起埋葬。”
“這屍塊倒是常見,祖上倒也不害怕,當即就應了,他将那人收斂完畢,還看了看羅盤,專門找了個好風水的地方,将他葬了下去。中間引祖上來的人并未吭聲,等着他埋完了最後一抔土,那人才說了聲謝謝。”
“祖上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知覺,等他醒來的時候,又在破屋中了,只是手中多了顆血色的珠子,祖上說他腦袋裏就記着幾句話,這珠子叫天珠,可以救一命,只是,這人也說了,這珠子若是保護不當,會引來殺身之禍,要或不要,全憑自心。”
“祖上想了想,并未拒絕,可他為人謹慎,也不曾将這天珠帶在身上,而是放入了深山老林的一個洞穴裏,将其封印住了。用祖上的話說,若是有人發現了,則本就不該屬于我,若是沒人發現,就當張家的一條後路吧。”
“我們張家一向講究順應天意,所以三千年來,雖然這東西一直在,卻從未有人用過。直到那一日,你突然掉落懸崖,人事不知。你那年才四歲,我怎麽可以看着你去死呢,我這才想到了這枚天珠,于是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帶你去了祖上藏匿天珠的地方。”
“祖上留下的法子很簡單,不過四個字,以珠代血,我将你的血全部放出,将珠子埋入你的心髒,居然真的成功了。但同時,那珠子在埋入你胸口時,居然幻化出了一個人形,那是個穿着白衣長袍的男子,他嘆着氣說,他原以為永不面世,卻不想依舊逃不過命運。他會盡量護住你,若是有朝一日有妖追殺,讓你自行将天珠剝離,他自會出現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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