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脫困

淩的話一出, 張冽的心就涼了。

不是他小人,但這樣的情境下, 無論淩是本身不願意, 還是他出不來,但結果只有一個,就是他不能現身。

眼前的匕首陣密密麻麻, 張冽壓根不可能躲過,淩不現身的後果也只有一個,那他死路一條。

張冽此時罵娘的心都有了,也顧不得管用不管用,連忙向後跑去。那妖皇顯然沒有一擊必中的想法, 他仿佛是一只正在捉弄玩物的貓,控制着匕首陣的速度, 将張冽玩弄于鼓掌之間——最快的那把匕首就在張冽的脖頸後面不過五公分的距離, 可卻偏偏不再快一點。

張冽只要稍微回頭就能看見匕首的鋒芒,他清楚的知道,若是腿腳上慢一點,那匕首就會刺入他的後腦。

這種情況下, 他幾乎耗費了全部的力量在奔跑,他覺得自己像一只疲于奔命的老鼠。當然, 即便如此, 張冽的腦袋也在動的,他知道妖皇的目的,這可不是他憐惜自己的小命, 更不是他沒事幹了折騰他玩,他這是給淩時間,逼迫淩出來。

因着這個,即便在快速的奔跑,張冽也不忘跟淩溝通——雖然他內心其實特別想罵淩——“他要見你,你就跟他見一面,為什麽非要躲着呢。”“你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三千年前你躲開了,他殺了書生,這三千年,他不是還是在找你嗎?有用嗎?”“等我死了,你還得躲藏,不停循環的事兒,你這是何苦呢。”“你是不是出不來,我可以幫你傳話啊!”

當然,張冽并不諱言自己的自私,“我知道你救了我的命,我這麽要求你不應該,可我才十八,我真想活着啊!我不想碎成塊啊。”

這句話一落,他已經到了洞府的盡頭,眼見前方無路,張冽只好換了個方向撒腿跑,也是因為這一轉彎,他的速度慢了下來,第一把匕首随即跟上,頓時,一股刺痛從後脖頸傳來。

張冽連忙提了速度,摸都不用摸就知道,肯定是破了,汗水刺入了傷口,沙沙的作痛,讓他額頭上的青筋都開始跳動起來。

若是剛剛,那匕首陣追着張冽,他只是感覺到了死亡的可怕,但如今,他已經知道死亡的滋味了。

張冽忍不住罵了聲艹,此時他也對淩不報希望了,在他看來,那淩若是有心救人,三千年前的書生也不會死,他既然不吭聲,又只有一句對不住,八成的意思就是明着說,這事兒他不會管,靠的只有自己了。

張冽此時忍不住去摸了摸自己的符袋,那裏面有他媽給他寄來的符,因為怕他出事,他媽挑選的自然都是攻擊類型的,只是問題是,要激發這些符箓,他非但需要很長時間,還需要特定的儀式,如今在匕首陣的追逐下,他根本做不到這些。

唯一……唯一能做的,就是像上次在虞姜肚子裏一樣,以血為筆,以天地為符紙,在這方天地間畫符。

雖然後果嚴重,譬如他上次就直接昏倒了,可那也比分屍三千六百塊強。

只是……這家夥,他又看了一眼那團黑霧,他的弱點在哪裏呢?攻擊哪裏可以管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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滅神符還是鎮鬼符還是……他卻不知道了。

倒是這個時候,卻聽見耳邊突然出現了一個聲音,“雕像,不用管他,只要雕像毀了,他便無法出現在這裏。”

是淩!

張冽真沒想到,他會在此時出聲。

只是此時卻顧不得任何事情了,張冽的心思頓時就放在了那雕像身上——若說跟這死了妖皇鬥,張冽知道,即便是妖皇不動他,站那兒讓他攻擊,他都不可能打過對方。但若是雕像的話,那可就簡單多了。

張冽直接将手指掐破,繞着雕像跑了起來。

這種逃命似的跑法原本就沒有痕跡,更何況符箓畫起來也是如筆走龍蛇,那妖皇竟是真沒發現,反而又問了淩幾句——

“淩,事到如今你還不肯出來嗎?你不是一向憐憫衆生嗎?為何獨獨見他去死卻不救?”

“淩,這小子瞧着也不過十幾歲的年級,你真要他死在你面前,方才甘心嗎?”

“淩,你的仁慈呢,你的憐憫呢,你當時勸我不要殺人類時說的話你都忘了嗎?”

他大概是已經怒急了,決定再逼迫淩一下,就聽他道,“我倒要看看,你能真忍心看下去嗎?”

應該是他的命令,張冽右手邊的一把匕首,居然猛然提了速度,從張冽身邊刮過,張冽只覺得一陣劇痛,再看自己的右手臂,已然被劃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

血跟自來水一樣,噴湧而出,頓時染紅了整條手臂。

張冽知道,妖皇等不及了,他也明白那書生是怎麽死的了,為了逼出淩來,妖皇肯定會在他身上無所不用其極,三千六百塊屍塊,恐怕就是這麽一刀刀的割出來的,這不過是剛剛開始而已。

張冽忍着痛,這會兒也不用逼迫手指中的血液了,直接跑就是了。

妖皇卻不肯罷休,那匕首時不時在他身邊閃過,就會在他身上留下一道傷口,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張冽已經如血人一般了。人身上的血液原本就有限,更何況他的傷口不但多且深,他又在劇烈的跑動中,此時張冽只覺得眼前已經出現了虛影,顯然是失血過多了。

好在,離着符箓畫完也不過只有幾步距離。

此時,卻聽妖皇又道,“淩,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出來與我相見,否則這一次,這小子可不是開個口子這麽簡單了。”

張冽只覺得眼前已然花了,可此時卻不敢有絲毫懈怠,連忙拖起已經沉重的步伐,向着前方邁過去。

還有三步。

匕首離他又近了一公分,他甚至能聽見匕首因為飛行而發出的嗡嗡震動聲,這一次是在左手邊,靠下的位置,張冽判斷,妖皇那麽變态,能将人肢解三千六百份,定然不會直接砍下他一只手臂的,這次的目标,八成是他的一根手指頭。

他好好的一個人,憑什麽要失去一只手指頭?

抱着這種想法,他邁出了步子。

還有兩步,匕首又近了一步,張冽甚至能感覺到上面的鋒芒,只要妖皇一個念頭,就會從他手上快速的消去,他卻無能為力。

張冽忍不住罵了聲艹,卻不敢再打賭自己能全須全尾走完剩下兩步。他終于開了口,“淩有話要說。”

這句話,似乎一下子打破了洞府的寂靜,張冽能感覺到,身後的匕首陣仿佛一下子凝滞住了,那股子随時可以取他性命的威脅感暫時不見了。

他聽見妖皇用激動地聲音問,“他說什麽?他為什麽不自己跟我說?”

張冽看着那團亂舞的黑霧,慢慢地松了口氣,一邊往前走一邊說道,“他說他與你有仇,并不願意與你攀談。只是你如此逼迫,他不得已發聲而已。”

這是張冽判斷而來的,淩七千年未曾搭理他,若是說得太密切,恐怕妖皇都不可能相信。

果不其然,這話一落,妖皇居然幽怨地哀嘆了一句,“他還是怨我啊!他究竟要我怎麽做,方才能夠原諒我呢?死亡還不夠嗎?”

張冽當即邁出了最後一步,臂膀上的血慢慢的溜到指尖,滑落到了地上,将剛剛畫出的符連在了一起。

張冽的心放下了大半,那邊妖皇已經等待不及,再次詢問張冽,“他說什麽?你快點說啊!”

地上的符箓驟然發出金光,張冽只聽頭頂一聲巨響,不知何處引來的天雷,直接打在了雕像上。妖皇顯然未曾料到這等變故,黑霧開始扭曲,他瘋狂而兇狠,“你設計我?我……”

張冽能感到,那群匕首們似乎又要飛起,只是此時已經晚了,一道天雷落,随後又有四道天雷接連落下,那妖皇那句話還未說完,只聽砰地一聲,那具雕像四分五裂了。

仿佛瞬間,剛剛還威脅張冽生命的黑霧包括那些匕首,陡然消失了。

張冽只覺得心頭一松,一句去你媽的還沒罵出口,人晃了晃,就倒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外面的老狐貍則立刻站了起來,不解地看向了雕像所在的方向,“怎麽會有這麽大的響動?”

一直在尋找張冽的白寅,聽着東南方向的驟然出現的雷鳴,當機立斷,“去那裏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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