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雖然和太孫獨處阮嬌還是不大自在,不過,有過之前的幾次接觸,阮嬌和他也不算陌生了。雖還是有些謹慎別扭,但也不會再想着逃。而且昨兒升平大晚上的特意來找她說太孫的事,阮嬌也怕自己表現得太明顯,反而會得罪東宮的人,從而給王爺惹麻煩。
何況,如今太孫只是騎馬走在她一側,兩人間隔了些距離的。不比昨天那般有肢體接觸,阮嬌倒能接受。
陸禦性子随父,是個極溫和的少年。他也算有心,知道身邊這個妹妹膽子比較小,言行也比較拘束,所以,他在說話的時候,還是會有顧忌的。至少不會說那些她聽不懂的高深莫測的東西,他會盡量遷就她,說一些她感興趣的。
陸禦循循善誘,倒時不時能逗得阮嬌側眉淺笑。
晨曦初起,女孩子笑顏明媒,燕王靜默立在一邊,冷得有些吓人。不過聽到身邊有腳步聲傳來,燕王眉心微動了下,就收回目光,轉身朝身側看去。
太子笑着走了來,朝遠處探去一眼後,笑看燕王道:“七弟,這個阮姑娘還真是招人喜歡。升平一眼見着她就喜歡上了,禦兒似乎也挺喜歡她。日後她留在東宮和升平一起讀書,七弟大可放心。”
燕王颔首笑,十分恭謹:“能得太孫和郡主喜歡,是這丫頭的福氣。”
太子卻搖頭,謙遜道:“你我是兄弟,她又是你府上的姑娘,身份也是尊貴,哪裏談得上什麽福氣不福氣。要說福氣,能結交阮姑娘這個姐妹,也是升平的福氣。”略一頓,太子似有試探之意,他再次看向燕王,“當時若是七弟收她做了義女,如今他們也算是堂兄弟姐妹。不過雖然如今她不是七弟的女兒,但孤看得出來,七弟對其庇護有加,既是七弟看重的,升平和禦兒自也該一并看重才是。”
若說之前太子拉攏燕王還算含蓄些,但眼下這一番話,就十分露骨了。燕王自是聽明白了,不過他也圓滑老道,并不接太子這話。
燕王恭敬又嚴肅,另外還頗有些受寵若驚的惶恐模樣:“太子厚愛了,別說她不是臣弟的女兒,就算是,也沒有資格和太孫郡主相提并論。這丫頭不過就是個民間長大的小丫頭,太擡舉她了,她反而會受寵若驚,不自在。”
太子依舊笑着:“姑娘家膽子小一點也沒什麽,況且她還小。等她再大一些,和宮裏的人接觸也多了,自然就會落落大方起來。”
燕王沒再辯駁太子,只敷衍笑着說了個“是”字。
因為也是近年關了,加上又是魏王臨時起意說要出城圍獵。所以,也沒在外面呆多久,上午一夥人又去林子裏轉了圈跑了跑馬後,下午便啓程回京。
阮嬌雖然沒跟着太子他們一道騎馬進林子裏,但她也沒有閑着。至少在京郊的時候,她有一直在認真練習騎馬。
這兩日騎馬捂出了一身汗,京郊沒地方洗澡,所以一回寶蘿閣,阮嬌立即張羅着要沐浴。丫頭們早備好了熱湯和吃食,阮嬌從淨室出來後,就坐在一旁桌邊吃飯。旁邊,有丫鬟端了個火盆來靠近她,阮嬌吃着飯,丫鬟就拿幹巾子幫她擦頭發,然後又借着火盆裏火的熱氣幫她将頭發烤幹。
阮嬌吃完飯,以為自己今天可以早早休息的時候,一個小太監來傳王爺的話。
“姑娘可休息好了?若休息好了,前頭王爺等候姑娘多時了。”小太監是曹萬全曹公公的徒兒,叫小霖子,阮嬌認識他。
但阮嬌好奇的是,天都要黑了,又才從城郊回來,這麽累,王爺這個時候傳她去做什麽。
“王爺可說有什麽事?”阮嬌問。
小霖子說:“王爺說,姑娘已經落下兩天的課了,今兒時辰尚早,可以寫幾張大字。”
阮嬌很不想去,她想休息。而且,這天都要黑了,哪裏時辰尚早了?
但寄人籬下,阮嬌不敢不聽,只能說:“有勞公公跑這一趟,你先去禀告王爺,就說我收拾一下就來。”
小霖子笑着打了個千兒,退了下去。
阮嬌是已經準備就寝的,所以頭發還披散着,身上穿的衣裳,也比較随意。不過,既然要去前頭王爺書房,她自然得換身衣裳,再把一頭初幹的長發挽起才行。
畢竟時間也不早了,阮嬌覺得自己不好讓王爺等太久。所以,她就沒讓麥冬給她梳頭,只是簡單拿了根黃色綢帶把一頭烏亮的黑發随意綁起來。
外面冷,但屋裏燒着地龍,又有火盆,十分暖和。到了前頭王爺書房後,阮嬌就把披在身上的狐皮披風給脫了。
燕王書房挺大的,分內外兩間,中間隔了個月亮門隔斷屏。平時的時候,燕王在裏屋看書,阮嬌就坐在外間,只是偶爾的,燕王會趁着看書之餘休息的時間來指導她一二。阮嬌以為今天還是和從前一樣呢,可沒想到,她進去的時候,燕王竟然就坐在她平時看書練字的案幾邊等她。
此刻的王爺,一身藏青圓領長袍,一頭鴉青色長發披在肩後,發梢上還尚有水氣。而整個屋子裏,此刻彌漫着淡淡的好聞的皂角的香味,一看就很明顯的,王爺也剛剛沐浴更衣過。
阮嬌朝他走過去,微一福身子請安:“王爺。”
燕王似乎很認真在看手中握着的那本書,沒擡頭,只擡手随意指了指一邊,示意她坐下。阮嬌知道王爺看起書來十分認真,她也不敢打攪,所以,就老老實實坐了過去。
自從教書的老先生回鄉下過年去後,阮嬌的學習都是王爺在給她規劃。老先生留了不少任務,每天王爺也會給她加點別的任務。阮嬌不必自己做計劃,全都王爺給她安排好了,她每天只需要照着他布置下來的任務去做就行。
每天三個時辰,不多不少,正好能把一天的任務都學完,阮嬌覺得這樣挺好的,又輕松,又充實。課餘時間,她可以繼續看一些她自己感興趣的書,也可以做點別的事情,比如說,做點繡活什麽的。
事事有王爺給她規劃好,漸漸的,阮嬌倒對他産生了依賴。
所以今兒一來,阮嬌就問王爺她要幹點什麽。
燕王正在看書,聞聲看了過來。燕王就這樣擡着眸子看了面前的小姑娘有一會兒功夫,之後,他才将手上的書反扣在一邊案幾上,然後夠過案角處阮嬌的書本來,語氣閑閑道:“待本王看看,阮姑娘今天要學點什麽。”
阮嬌也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他剛剛看自己的那個眼神有些意味深長。就好像是,目光裏含着什麽意思似的,但她笨,覺察不出來他那眼神是何意。阮嬌想問他剛剛為什麽要那樣看自己,可話到嘴邊又被她咽了回去,她不知道該怎麽問。
而這邊,燕王翻了翻書,又翻了翻字帖,然後把字帖丢了過來,讓阮嬌今天晚上就寫兩張大字。寫完了,就可以走。
阮嬌頓時就很高興,兩張大字的任務不重,她應該很快就可以去睡覺了。
可阮嬌過于自信了,她也把坐在身邊的男人想得太好了。她在伏案寫大字的時候,身邊的男人就不看書了,一直側頭看着她寫。起初阮嬌倒也沒在意,他看他的,她寫她的,反正她寫完了也是要給他再看一遍的。他現在就坐旁邊看着她寫,一會兒倒省了檢查的時間了,她還能早點回去睡覺。
可阮嬌才寫完一個字,旁邊的人就開始指點起來:“這個字不該這樣寫,過于幹癟,絲毫沒有美感可言。”說罷,他從旁邊拿起一根筆來,自己親自示範了一遍,“橫要細,豎要粗直,撇要用點力氣,捺手筆的時候要打個鈎。”
果然,他寫出來的字要比她的蒼勁有力許多。
阮嬌此刻倒還沒覺得哪裏不對勁,可直到她每寫一個字王爺都要挑刺的時候,她就覺得不對勁了。從前王爺雖然也愛挑她的毛病,但總歸知道她底子薄弱,不會這樣為難她,她再不聰明,也感覺到了,王爺今天似乎有些故意針對她。
但阮嬌也不敢說什麽,只能鼓着嘴一遍遍寫,只在心裏生悶氣。
燕王手撐着下巴側頭看着人,見她一臉不高興的樣子,燕王淡淡啓口說:“你也別不高興,本王管你嚴些,也是對你好。你底子薄弱,年紀也不小了,現在才開始下功夫念書練字,已然遲了許多。本王若是再不對你嚴一些,就是害你。”
阮嬌其實心裏也知道他對自己嚴是為自己好的,所以她就沖他笑了一下,認真說:“王爺對我好,我知道的,我心裏也會記着王爺的好。”
燕王此刻頗懶散的倚在一邊,面上略微含笑,而那雙似乎含着些笑意的眸子始終沒離開過阮嬌的臉。聽她這樣說,燕王倒又繼續順着她的話說下來:“那日後若是你嫁去了東宮,做了太孫妃,可也要記得本王的好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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