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燕王脫靴子上炕,盤腿坐在一邊。見阮嬌挨在他身邊站看着他,他則伸手往對面指了指,說:“你也坐。”

阮嬌坐下來後,燕王把他事先畫好的畫遞過去:“挑幾張你喜歡的出來,然後填色,填好了給我。”

阮嬌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不過見他不說,她也就沒多問,只按着她的吩咐認真填起色來。而那邊,燕王則拿了刀開始削竹子,将一條條略粗的竹子削成一根根一樣長短的細細的竹骨。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兩人都認真做自己手上的事情,誰也沒說話。直到阮嬌把填好色的畫遞過去,燕王将一根根細細的竹骨紮起來,将畫嵌上去,外面又罩了層紅綢布後,阮嬌才看明白。

忙驚訝問:“王爺在做燈籠?”

燕王手上動作沒停,只抽空擡眸看了她一眼,閑閑道:“你才看得出來啊?”

阮嬌撇撇嘴,其實不是她笨,只是她沒有想到,王爺竟然會親手做這些東西。從畫畫,到削竹,再到把畫和綢布一點點糊起來,還是挺費事的,憑王爺的身份,若是想要幾個燈籠的話,可以買啊,大街上到處都是。

燕王是第一次做這種東西,做得不算好。但能成型,已經很不錯了。

“王爺自己親手做這麽多燈籠幹什麽?”阮嬌不明白,索性直接問。

燕王手上動作沒停,聞聲擡眸看過來一眼,複又繼續垂目專注手上的活計,他說:“怕你眼界低,看上別人家的燈籠,回頭丢了燕王府的臉。”

阮嬌再傻也明白過來王爺費這老功夫親手做這些燈籠為的是誰了,心中一喜,忙就問:“王爺這些燈籠是做給我的?”

“那你喜歡嗎?”燕王沒直接回答她的話,而是反問了一句。

本來阮嬌沒覺得這些燈籠好看的,但知道這些燈籠是王爺親手為她做的後,立馬絕對它們個個都好看的與衆不同,于是點頭說:“喜歡。”

見對面的人雙眼泛光發亮,燕王這才揚唇輕笑了下:“你喜歡就好。你喜歡,本王這番心思也算沒有白費。”

吃完飯回寶蘿閣的時候,阮嬌把燕王送她的燈籠都帶了回來,然後讓麥冬她們幫忙給挂起來。見忽然拿回來這麽多燈籠,麥冬好奇問:“姑娘,這些燈籠都是哪來的?”

跟着阮嬌去前頭的一個丫鬟四寶就笑着說:“是王爺親手做了送咱們姑娘的。”

麥冬一聽,驚了:“王爺親手做的?”

四寶:“對啊。而且,聽曹公公手下的一個小公公說,王爺是臨時起意,昨兒晚上讓曹公公去準備的東西,好像一夜沒睡呢。”

麥冬驚過後,就恢複了平淡,笑了笑道:“那這是咱們姑娘的福氣。”

四寶年紀還小,不明所以,就說:“王爺如今還沒有一兒半女,肯定是把所有父愛都給了咱們姑娘。王爺平時瞧着冷肅不茍言笑,但沒想到也有這麽耐心的時候,瞧,對姑娘多好。給王爺當女兒,可真幸福。”

“你可別瞎說。”麥冬斥責,“主子們的事情,豈是你能非議的,還不快去幹活。”

四寶才十一歲,也不知道自己哪裏說錯了,有些懊惱。但她還是挺乖的,見被麥冬姐姐罵了,立馬就跑了。

方才四寶的話,阮嬌都盡數聽到了,她倒不覺得王爺還有拿她當女兒待。前世王爺拿她當女兒待的時候,雖對她好,但卻也并不是這般,頂多就是在課業上對她嚴一些。而像這樣為她親手做燈籠,還是頭一回。

或許重生回來也有些日子了,時間一長,前世王爺所帶給她的那些恐懼漸漸的就一點點消散了。又或許,這些日子和王爺相處,他待自己十分溫柔,她漸漸又沉浸在了這一世他的好中,也就不那麽怕他了。

不那麽怕他,加上又沒那層身份的禁锢,阮嬌就覺得,做他的女人也沒有什麽不好。

只是自己如今還小,且她也不能很肯定這一世的王爺對她是不是還有那種想法,一時間,她自己倒也惆悵起來。

這一坐着發呆,就呆了近一個時辰。直到麥冬說榮安縣主來找她玩了,阮嬌這才回過神來。

“榮安縣主?”阮嬌又問了一遍。

她和榮安縣主一點都不熟,雖然年前的時候一起去過京郊圍獵,但那時候基本上都是她和升平郡主一處呆着的時間多,和榮安縣主壓根也沒說過話。榮安縣主突然來找她,她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而且,榮安縣主性子端正嚴肅,不似升平那般活潑愛說話,阮嬌不知道自己能有什麽話可以和她說的。

麥冬說:“這不是過年嘛,魏王世子和榮安縣主來給王爺拜年。世子自有王爺親自招待着,縣主畢竟是姑娘家,不好一直和王爺他們呆在一起。所以,王爺就讓姑娘幫忙招待一下。”

阮嬌還是覺得很奇怪:“縣主身份尊貴,怎麽着也該是秦側妃接待,我去算什麽。”

麥冬說:“側妃被罰禁閉一個月,還沒到時間出來呢。再說,姑娘雖說客居王府,但王爺是拿姑娘當自己人待的,縣主又和姑娘年歲相當,喚姑娘您招待縣主,再是合适不過的了。”

被麥冬這麽一說,阮嬌倒覺得她說的也在理,于是就忙穿鞋下炕了。

燕王在前廳接待的陸徇兄妹,兄妹二人見到阮嬌,皆是驚了下。但陸徇雖年輕,但頗有些少年老成的意思,雖意外,但卻沒怎麽表露出自己的情緒來。只是榮安,打從阮嬌進門來開始,就一直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打量她。

陸徇注意到了妹妹的失禮,輕輕咳嗽提醒了一下。

榮安望了自己哥哥一眼,然後平靜收回目光。

阮嬌走到大廳中央,先給燕王行了禮,之後轉身給陸徇兄妹行禮。陸徇待阮嬌倒是十分禮遇,見她朝自己行禮,他則略颔首回了禮,并且說了一句“阮姑娘有禮”。而榮安,卻沒自己哥哥這麽禮貌,阮嬌給她行禮,她就大方受着,并且在阮嬌面前,她一直擡着下巴,頗有那麽幾分高傲瞧不起人的意思。

燕王是特意喊了阮嬌來陪榮安的,可榮安卻并不領情,直接起身問燕王:“七皇叔,秦側妃娘娘呢?侄女許久沒見娘娘了,想和她說說話。”

魏王是秦皇後所出,秦側妃又是秦皇後娘家的侄女,所以榮安一直以為會是秦側妃出來招待她。

并且她還覺得,七皇叔讓一個客居的小丫頭來接待她,是對她的侮辱,對自己父王的侮辱。所以,一向心高氣傲的榮安,此刻很是有些生氣。

但燕王卻并不由着她,只淡淡笑着,直言不諱說:“秦側妃犯了錯,被皇叔罰了閉門思過一個月。現在時間還沒到,她自然不能出來見你。”

“可是……”榮安想說可是他們魏王府已經很有誠意了,不管秦側妃犯了何錯,總該看在魏王府面子上饒恕她了吧,但榮安這些話還沒說出口來,就被自己兄長一個眼神告誡了回去。

陸徇笑着說:“侄兒素來聽聞皇叔賞罰分明,雷霆手腕。對皇叔的治軍、治家之嚴,侄兒十分欽佩。”

燕王輕笑,準了阮嬌的坐後,又和陸徇說起了軍中之事,都沒再提秦氏一句。

兩個男人議論軍中之事熱火朝天,越說越有興致,阮嬌則和榮安縣主面對面坐着大眼瞪小眼。榮安望着阮嬌,明顯面有愠怒,但阮嬌沒在意,要麽就是避開她的目光,避不開的話,她就沖她笑。

好在陸徇也沒有耽擱太長時間,很快就起身抱手告辭了。

陸徇說:“今兒與皇叔相談甚歡,改日侄兒定再來拜訪。到時候,還望皇叔不吝賜教。”

燕王道:“你長大了,會比皇叔有出息。”

“多謝皇叔誇贊。”陸徇大方接受,半點不謙虛,但态度卻十分恭謹。

陸徇兄妹走後,燕王離座走到阮嬌身邊來。

“榮安縣主性子随其母,心高氣傲最上瞧不起人,你不必理她。”

榮安對阮嬌敵對的那麽明顯,燕王自然看出來了,所以等人走了後,便來安撫了幾句。

但阮嬌卻沒放在心上。

并且,她想到之前王爺對她說過的話來。王爺說,東宮的太孫和魏王府的世子都有收她進門的意思,又想着剛剛陸徇兄妹的造訪,于是阮嬌就有點擔心的問:“王爺,魏王世子是為了我來的嗎?”

燕王本來是盯着門外看的,一聽這話,立即就朝身邊的人望來,臉上表現頗有些不可思議。

阮嬌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眨巴了兩下眼睛,猶猶豫豫問:“怎麽了?”

“你想多了。”燕王倒是笑着搖起頭來,“這魏王世子對你可是半點興趣都沒有,并且他是聰明人,他會理解本王的意思。”

雖然阮嬌本也沒想過要高攀魏王世子,但王爺說出這些話來的時候,她還是不高興的鼓了鼓嘴。又想着中午的時候四寶和麥冬說的那些話,還有王爺親手為她做的燈籠,她一時也猜不透王爺心思了。

王爺若是喜歡她,可朝夕相處了這些日子,他也沒給過自己任何承諾。可若是不喜歡她,為何又要對她這麽好?

當真只是因為她爹替他擋了一箭的原因嗎?

又想到前世王爺後來對自己的霸道,阮嬌輕輕咬唇,鼓足勇氣問:“招待榮安縣主,王爺明明可以叫許庶妃來。我又不是王爺的什麽人,你喊我來,名不正言不順,還害的我被縣主看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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