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阿南突兀地出現在了喬若言面前,她好一會兒才認出眼前這個男人就是她未遂的第四個沖喜對象。

此刻,阿南穿着一件喬家的對襟唐裝工作服,他的身材高大,工作服不太合身,露出了腳踝和手腕,卻莫名穿出了幾分時尚感。

和喬若言想的一樣,這是個五官十分英俊的男人,臉部輪廓深邃,仿佛刀削斧刻一般,鼻梁挺直、嘴唇微薄,下颌線淩厲,非常具有侵略性。

也不知道他失憶前是做什麽的,窩在這裏當個花匠太可惜了。

喬若言的目光從他的身上掃過,撣了撣身上的葉片,示意淩立繼續往前走。

身後的轟鳴聲驟然響起,葉片再次紛飛,飛濺到了淩立的身上。淩立避都避不開,瞪了阿南一眼,加快了腳步。

眼看着要進門了,喬若言忍不住回頭一看,只見阿南操控着電鋸大開大合,把修剪花木弄出了沙場殺敵的氣勢,仿佛底下的冬青樹是他的殺父仇人似的。

“他是誰?”淩立納悶地問,“我以前怎麽從來沒見過?”

“新來的。”喬若言随口應着,又補充了一句,“不許再動歪腦筋了,立刻去M國報到讀書,要不然……”

“好好好,都聽你的。”淩立洩了氣。

把喬若言送回了家,淩立再也沒有理由賴着不走了。

臨別前,喬若言有點不放心。

雖然現在各種事情的發展已經偏離了書中的情節,可她不知道淩立還會不會走書裏男配的老路。按照書裏的情節,淩立會在不久後和女主在M國因為廣告拍攝相遇,愛上女主後做出各種瘋狂的事情,從而走向了悲慘的結局。

“千萬別好奇娛樂圈的事情,好好讀書,埋頭苦讀,別瞎談戀愛,知道嗎?”她也不能明說,以免激起淩立的好奇心,這個年齡的男人太逆反了。

“放心,我争取把四年的學分三年修完,早點回來找你。”淩立早就打算好了。

喬若言瞥了他一眼:“吹牛吧你,那可是格瑞芬商學院,你能順利畢業就不錯了。”

“小看我,”淩立生氣了,“我們打賭,要是我能三年修完,你輸給我什麽?”

喬若言想了想:“這間別墅裏的東西,你随便挑?”

“好,”淩立痛快地道,“要是我沒修完,我在金冠廣場給你學一百聲狗叫再裸奔一百圈。”

喬若言瞠目結舌:“沒必要這麽狠吧?”

“那就這麽說定了。”

淩立滿心豪情壯志,終于告辭走了。喬若言靠在沙發上休息了一會兒,再次想起外面的阿南來。

總是讓他跟着林叔當花匠,不是長久之計;可把他這樣一個失憶的人趕走,好像也太過狠心。

等耿雲懷忙過這一陣,拜托他去查查這個名字,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的家人。

“羅管家,後來有沒有幫那個阿南去看過病?”她想了一下問。

羅管家搖搖頭:“沒有,光顧着公司的事情了,沒顧上他。”

“那你把他叫進來,我有話問他。”

幾分鐘以後,阿南進來了。

他的手背在身後,快步到了喬若言的面前,眼睛裏仿佛還帶着室外的陽光,愉悅地落在了喬若言的身上:“若若,你叫我嗎?”

喬若言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你有沒有想起什麽?我可以幫着找你的家人。”

阿南怔了一下:“沒有,我一想別的就頭疼得厲害,只有想你的時候不疼。”

他不疼,喬若言頭疼了。

“明天我讓人帶你去醫院看個病,你好好配合一下,”她叮囑道,“還有,用電鋸的時候別這麽用力,小心割到自己。”

“我故意的,”阿南很坦然,“我不喜歡那個男的靠你那麽近,就故意割了很多樹葉往他身上灑。”

喬若言的頭更疼了,只好板起了臉:“我都跟你說了幾百遍了,我爸的話你一個字都不要信。你不是我的人,更不會和我在一起就記起從前的事情,那都是我爸騙你的。你現在要自己努力想起來,我也會幫你找你的親人的。”

阿南原本明亮的眼神漸漸黯淡了下來:“我知道,我現在的樣子你不喜歡,想把我趕走。”

“不是,你現在這個樣子,你的家人一定也很擔心,所以一定要盡快找到他們。”喬若言耐心地解釋,她不是不喜歡他,帥哥人人都愛,多住幾天吃點白飯,她也養得起,她只是想把這帥哥從喬大海封建殘餘的荼毒中拽出來,盡早恢複他的正常生活。

阿南卻好像沒聽進去,盯着她固執地道:“你別小看我,我以前很厲害的,等我想起來了,不會比那個男人差,你別理他。”

真是了不起喽。

還沒想起來先把以後的厲害提前透支了。

“你怎麽不說你上輩子很厲害呢?”喬若言無語,“算了,跟你沒法講。”

阿南猶豫了一下,小聲問:“你生氣了?”

“是,我又生氣又累,不想說話了。”喬若言擺了擺手,示意他出去。

阿南沒有動,過了一會兒,他背在身後的手往前一伸,一束幹淨的小雛菊出現在了喬若言的面前。

一朵朵的小黃花被整理得十分整齊,下面的花柄被一根布條纏了幾圈,最後細心地打了個蝴蝶結。

喬若言呆住了,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送給你,別生氣了,”他略帶羞澀地道:“我下午在湖邊的草地上摘的,很好看,和你一樣好看。”

成熟的五官和輪廓、羞澀期待的笑容,兩個完全違和的畫面混搭在一起,喬若言淩亂了兩秒。

随之而來的,是泛上心頭的一絲同情。

算了,何必和這麽一個失憶了的人計較呢?阿南現在腦部受了傷,智商倒退成了十七八歲的少年,什麽都想不起來,心裏的惶恐可想而知,喬大海是他失憶後碰到的第一個人,對他說的那些話想必就像是雛鳥印記一樣,深刻在了他的心裏,讓他對此深信不疑。

喬若言接過花:“謝謝,我很喜歡。”

阿南的笑容越發明亮了,露出了一口白牙:“那我每天替你摘。”

這笑容帶着少年人誠摯的熱情,哪個女人看了都得心軟,喬若言也不例外:“別去外面摘了,小心被公園管理員抓住,家裏的花房你随便摘。”

“好。”

兩人又東拉西扯了一會兒,喬若言問了幾句他出事時的狀況,吳嫂請她吃晚飯,阿南這才戀戀不舍地走了。

第二天,羅管家讓人帶着阿南去醫院做了檢查,醫生也沒有什麽好辦法,只是建議他好好養傷,把腦袋裏壓迫神經的血塊吸收掉,再多加刺激,會對恢複記憶有用,至于什麽時候能夠恢複,可能是一個月,也可能是十年。

喬若言認命了。

就這樣養着他吧,只要他別成天把“我是你的人”挂在嘴邊就好了。

一連幾天,喬若言身體好了就在窗戶邊上偷偷觀察阿南。

他做事很認真,修剪的花木整齊,鑽進花房裏好半天都不會出來,偶爾經過花園的時候就會駐足朝她的卧室看,有時候還會露出迷之微笑,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但是,和其他人接觸時,他卻從來不笑,眼神警惕犀利,就好像豎滿刺進入備戰狀态的刺猬。

花匠的工作結束後,他就鑽進自己的工人房裏,幾乎不和其他傭人一起閑聊。

看起來,應該不會替喬家惹什麽麻煩。

喬若言也就放下心來,不再關注了。

這天下午,耿雲懷到了別墅,一來和她彙報了一下A國礦業公司重新注入資金後的情況,二來是因為上次喬若言提醒的那份沒簽成的合同。

“喬小姐,你給我的提示很有用,我順藤摸瓜,查到了這個公司的控股方,不過……”耿雲懷遞上來一份資料,眉頭深鎖。

喬若言接過來一看,“長豐實業”這醒目的四個字一下子映入眼簾。

這個公司很耳熟,好像以前有人提起過。

她拍了拍腦袋,想起來了。

“長豐實業裴家表二少爺的朋友”,這不是宋秋茗未婚夫的名號嗎?

“這家公司很厲害嗎?”她納悶地問。

耿雲懷的心情沉重:“對,鄭副總拟定的合同中,控股方豐頤是長豐實業的一個投資分公司。我不知道鄭副總怎麽和他們搭上的關系,但如果是長豐實業在觊觎我們公司,麻煩就比較大了。”

喬若言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他們這麽厲害嗎?淩雲集團和我們公司加在一起,也打不過?”

“差了一點,長豐實業在世界富豪排行榜上排名前十,淩雲集團堪堪擠進五百強,我們原本有望沖入五百強的,今年肯定是沒希望了,”耿雲懷客觀地分析,“而且,長豐實業歷經三代,創始人裴家是百年名流,底蘊和財力不是我們這些突然冒出頭的能比的。”

姓裴的百年名流。

喬若言的腦中靈光一現,忽然想了起來,這不就是這本書裏男主的家世嗎?

裴文彬,裴家的小兒子,名校畢業,歸國後一力挑起家族重擔,展現了過人的商業才華,經歷重重波折後掃平障礙贏得美人歸,和餘歡歡喜結連理。

這要是得罪了男主,還混什麽?

喬若言心灰意冷:“耿特助,還有戲嗎?沒戲的話我們拍賣資産拿錢各自回家吧。”

耿雲懷推了推眼鏡,眼裏是一如既往對公司的熱切:“喬小姐你放心,這只不過是長豐實業的一家分公司而已,不見得是裴家的本家,那次購買開采權失敗後也沒見它有什麽後續行動,我們只要把手頭的幾個項目開發好,對他們提高警惕,未必會吃虧。”

既然耿雲懷這麽一個外人都能對公司抱有這種必勝的信念,喬若言也只好打起了精神:“那有些什麽項目?都進行得怎麽樣了?”

“一家新能源公司二級市場的融資參股已經順利進行,即将上市;一個海外地産的投資項目已經過半,即将開始預售回籠資金;還有一項投資是一個購物網站APP,正在進行前期準備工作,也很順利,”耿雲懷遲疑了一下,決定還是如實彙報,“唯一一個不順利的影視投資項目,因為資金周轉困難被忍痛暫停,不過一切還在可控範圍之內……”

有安保急匆匆地跑了進來,朝着羅管家招手。

兩人在門口低語了幾句,羅管家的臉色變得有點難看了起來。

“怎麽了?”喬若言愣了一下。

“耿特助,公司裏的事情,以後不要帶到這裏來了,”羅管家忍着氣,努力讓自己心平氣和一點,“小姐需要靜養,她不能有情緒波動,你懂嗎?外面的人,麻煩你自己去處理幹淨。”

門開了,一陣喧嘩聲傳來。

“讓喬大海出來!”

“我們要結算置景工程費!”

“說停就停,我們這兩個月都白辛苦了嗎?我們要給個說法。”

“喬小姐,我是《民國豪門大少爺》的制片人,你再不出來和我們協商,我們就要起訴你們了。”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文的不來咱們來武的。”

……

喬若言看着耿雲懷,大大的眼睛裏充滿了小小的困惑:這叫在可控範圍之內?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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