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南宮尋只覺得耳邊風呼嘯而過,不一會兒浮白就停了下來,變回了人身,扶着有些晃的南宮尋,擔憂的問道:“你沒事吧?”
南宮尋緩了片刻,道:“沒事,走吧”
浮白走在南宮尋身邊,微微有些扶着他。
兩人走到山下的小鎮上。
小鎮上沒有了以前的熱鬧,街面上有一層三寸高的積水,街上人丁稀少,只有三三兩兩的幾個人在街上走着,擡眼望去,周邊的店鋪全都關了門。
南宮尋看着前面有一個人,便快步向他走去,想問清楚這是除了什麽事。浮白一把拉住了他,道:“別去問了,我們還是快點去吃紅豆糕吧”
“現在還吃什麽紅豆糕?”南宮尋心中着急,語氣就重了些。說完,急急向那人走去,問道:“這位小哥,這是出什麽事了?”
那人仔細打量了南宮尋一陣,才嘆了口氣,道:“唉....雪山化了,一定是雪神發怒了”
“你說雪山化了?”南宮尋心中一凜,滄溟雪山從未化過雪,北旭也沒有相關的防護舉措,現在這突然化雪,一定是傷亡慘重。
那人道:“是啊,現在所有人都在籌集祭品,不和你多說了”說完,便匆匆走了。
祭品便是食物,雪山化水,農田勢必會積水,今年的莊稼根本不能栽種,與其把食物用在這無用之功上還不如留着多撐一段時間。
思及此,南宮尋便追着那人而去。浮白一把拉住了他,問道:“你去做什麽?”
南宮尋回頭看了一眼浮白,道:“自然是告訴他們雪神沒有發怒,不用準備祭品”
“他們為什麽要相信你,難不成你要告訴他們雪神已經死了?”浮白道 。
神靈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不言而喻,要是傳出雪神身亡的消息,恐怕就不是治水這麽簡單了,到時候人心惶惶,更要出大亂子。
南宮尋斟酌片刻,便放棄了跟去的念頭。兩人便在積水的街面上,艱難的找着賣紅豆糕的人家。
可是街上店門緊閉,壓根找不到,南宮尋便問道:“你以前是在哪裏買嗎?我們可以去敲門試試”
浮白望了望南宮尋,欲言又止。半晌後才道:“忘了”
南宮尋看着浮白,道:“那怎麽辦?”他們總不能挨家挨戶去敲門吧。
浮白略微有些失望,道:“那只有以後在來吃了”
南宮尋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你現在該告訴我怎麽複活闌希了吧”
浮白盯着南宮尋看了半晌,微微垂着眼眸,看不清眼中是何種情緒,只是聲音有些低沉,道:“我告訴你四魄怎麽找,你回來的時候,帶一包紅豆糕給我吧”
“好”南宮尋爽快的應道。
得了消息的南宮尋正準備離開,突然想起一事,問道:“山上的人不會出事吧?”
浮白略略的笑了笑,反問道:“你擔心他們?”
“是”南宮尋毫不掩飾。
浮白忍不住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很是感慨的說道:“唉...要是你也這麽擔心我就好了”
南宮尋反問道:“你還用別人擔心?”
“原來你覺得我這麽厲害?”浮白兩眼有些發光,戲谑道。
南宮尋看着絲毫沒有擔憂之意的浮白,也有些放心。
“咳咳...有你在,他們應該會沒事吧”
浮白依舊輕輕淺淺的笑了笑,道:“天就黑了,明日再去吧”
“不了”南宮尋頭也不回的回了北旭京城。
一路所見,卻沒有想象中的糟糕,只是有些積水,卻沒有造成多大的損失,南宮尋心中一陣慰藉,看來只有雪山下的小鎮情況嚴重些。
南宮尋一踏上回京的路,陸善啓就收到了消息。輕車從簡,陸善啓帶着幾個心腹早早的就到了城門口。
依舊是十八九歲的模樣,眉目清秀,穿着绛紫色華服,富貴天成。言笑晏晏的站在宮門下。
看見南宮尋的馬跑進,陸善啓上前幾步,道:“阿尋,你辛苦了”
南宮尋翻身下馬,把馬繩丢給了旁邊的小官,看了一眼陸善啓,語無波瀾的說道:“找到了我一直要找的,不辛苦”
陸善啓聞言,更是高興,擡手一拍南宮尋的肩膀,笑道:“朕今日在宮中擺了宴,為你接風洗塵”
以往每次他回來,便有一頓接風宴。宴會過後,必是大醉,醒來時便會前塵盡忘,不知道今日又是何等光景。南宮清心裏有些憤恨又有些難受,面上淡淡的說道:“多謝皇上”
“阿尋,你我之間何須用謝字”陸善啓道。
南宮尋沒有答話,現在的他對着陸善啓連面上的和善都維持不了,只無甚表情的跟着陸善啓上了車,進了宮。
所謂的接風宴,也只有兩個人。
陸善啓和南宮尋。
山珍海味,美食珍馐。香氣撲鼻而來。
層疊的記憶,讓南宮尋的心疼得七零八落的,這些都是白闌希的命換來的。看着滿桌的飯菜和言笑晏晏的陸善啓,他覺得很是反胃。
陸善啓看着不動筷的南宮尋,有些疑惑,都是按照以往做的,便盛了一碗南宮尋以往最愛的燕窩,道:“阿尋,嘗嘗你最喜歡的燕窩”
南宮尋卻看着門口的侍衛,道:“東西我帶來了,這就給你吧”說着便往胸口掏去。那裏貼身放着的是白闌希的最後一魄。
“等等”果然,陸善啓連忙制止了南宮尋的動作,回頭向門口吩咐道,“朕與國師有要事要談,任何事也不得打擾。”
“是”屋中的宮女與門口的侍衛全都領命退了下去。
人走完後,陸善啓笑着望着南宮尋,眼中滿是欲望。
南宮尋停在胸口的手,繼續向下摸去。
陸善啓越來越緊張,直愣愣的盯着南宮尋的動作,只差這最後一魄,他便可以長生不老了。
他知道南宮尋肯定會成功的,只是心中還是激動地難以抑制。
突然,南宮尋的手一頓,随即把手抽了出來,問道:“我有一個問題”
陸善啓看中南宮尋空空的手,眼裏閃過失望,不過就一瞬就收斂了神情,面色如常的道:“阿尋,你說”
“滄溟志究竟是誰寫的?”南宮盯着陸善啓,深邃的眼中古井無波。
陸善啓有些愣,他沒想到南宮尋會突然問這個問題,道:“阿尋,怎麽突然問起這事了?是初代國師南宮清所著啊。”
南宮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袖中掏出匕首抵着陸善啓的胸膛,質問道:“究竟是誰寫的?”
陸善啓臉上的笑容維持不住,微微往後一退,匕首卻始終抵在他的胸口,沒有絲毫縫隙。他不敢動了,看着胸口鋒利的刀子。讪讪的問道:“阿尋,你怎麽了?”
南宮尋手用力一推,鋒利的刀劍刺入陸善啓的心中,霎時一陣鑽心的痛疼傳來,大聲道:“阿尋,你到底怎麽了?”
南宮尋心中壓抑的憤怒一瞬間就湧了上來,怒極反笑,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陸善啓,道:“三皇子,你忘了,我是南宮清啊”
陸善啓心猛地一沉,擡頭看着死死的盯着南宮尋,眸中沒有以往的溫和,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恨意,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陸善啓的心徹底沉入了谷底。
“噗”是刀刺入血肉的聲音。
一股鮮血順着刀刃滴到地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在寂靜的宮殿中格外清晰。
“說”南宮尋出聲打破了屋中的寂靜。
“是..我說.我說”錐心之疼把陸善啓從震驚之中拉了回來,右手緊緊捂着心中,一動也不敢動,養尊處優了幾百年,陸善啓已經疼得快暈過去了,面色慘白,汗滴如雨。
“是我寫的..我在你之後也去過滄溟山。”
南宮尋眉頭一皺,刀尖便再入了一分,厲聲道:“你還在騙我。”滄溟志分明就是根據他初時去滄溟山所寫。
“啊..”陸善啓疼得渾身抽搐,疼痛又加劇了幾分,陸善啓冷吸着氣,道:“我說..是我看了你的記憶寫的”掙紮着說完之後,腿一蹬,眼一閉,便暈了過去。
“喂”南宮尋使勁搖了搖陸善啓,發現确實是暈死過去了,從袖子中拿出了一個小小的冰瓶,裝了一滴陸善啓的心頭血。
金魄引,便要一滴最尊重帝王的心頭之血。
陸善啓體內有雪神四魄,算得上是最尊貴的帝王。
南宮尋推門從殿內出來,天高雲淡,湛藍如洗,明媚的陽光照到南宮尋身上,整個人都籠罩在一層光暈之中。看起來神聖不已。
北旭國師要出宮自是無人敢攔,南宮尋一路暢通無阻的出了皇宮。
現在他要去西川國找火鳳的淚。火鳳是西川皇室的象征,四國中只有西川皇宮才有。
西川是北旭的鄰國。
北旭漲水自然西川也遭了秧,且西川的情況比北旭更嚴重,剛到西川,就見路上災民遍地,餓殍不絕于目。
“大老爺,給點吃的吧”一個老妪顫顫巍巍的攔住了南宮尋的馬。
“籲!”南宮尋連忙勒住缰繩,馬蹄高高揚起,堪堪停了下來,“你沒事吧?”南宮尋問道。
路邊的在民看見南宮尋衣冠楚楚,紛紛圍了過來,“給點吃的吧。”
“大老爺,行行好吧”
.......
南宮尋有心想幫忙,可是他身上并沒有帶糧食,自他身上的雪神之力覺醒後,他便不會感覺餓了。南宮尋在身上找了找,在袖子裏找到了幾張銀票,便拿了出來,道:“我身上沒有幹糧,只有這些。你們拿去買些糧食吧”
哪料卻沒有一人來接,其中有一人嘆了口氣,道:“唉...現在到處都在打仗,銀票是最沒用的”
衆人見南宮尋确實只有一人一馬,連包袱也沒有,便又紛紛嘆着氣上了路。
倒是南宮尋有些疑惑,翻身下馬,走到剛才說話的那人跟前,問道:“老伯,剛才你說到處都在打仗是怎麽回事?”
老伯道:“你是外來的吧,我勸你還是快離開吧。現在兵荒馬亂的,據說都快打到京城了。”
“有神鳥在,為何還敢起兵?”南宮尋心中一凜,西川神鳥由來已久,國君皆是由神鳥選定的,是以西川國是四國中最穩的,從來沒有出現過大的兵變。
“唉...神鳥都已經消失了快二十年了”老伯嘆了一聲起,臨走前還不忘囑咐南宮尋,“你還是快走吧”
消失了快二十年了....
南宮尋在原地愣了片刻,依舊翻身上馬依舊往西川京城而去。
消失沒消失總要親自去确認。
才走沒一會兒,南宮尋偶然間擡頭,就見山坡上滿滿的一大片紫檀樹林。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四魄中的木魄引便是白檀花汁。
世間從未有白檀的記載,浮白算過之後,才知道白檀乃是紫檀中的異數,而白檀開花更是異數中的異數。只有在大片大片的紫檀林中才有可能會發生。
山坡上有一個小小的村莊,因着地勢高,便沒有受到水災的影響,因着地處偏遠,也沒有受到戰争的影響,山上的人依舊在勞作着。
山路不好走,南宮尋只得牽着馬,一路走着上了山,大約走到半山腰,便看到有一塊不大的石頭,上面刻着:百花村。入刻三分,筆鋒淩厲,是個高手寫的。
村口的地裏有一男子在幹活,見有外人來,連忙丢了手中的活計,跑上前來,遠遠的喊道:“喂,你是誰?”
南宮尋停下腳步,看着那人,面色黢黑,麻衣包頭,一看就是莊稼人,客氣的答道:“我叫南宮尋,我是想上山去找一種檀木。”
那人跑近,待看清南宮尋的相貌時,驚了一驚,不由感嘆,他們這村莊風水真是好,長得好看的人接二連三的來。
南宮尋見那人一直看着自己發呆,也不說話。便出聲提醒道:“我能進村了嗎?”
“能能能..”那人猛的點點頭,眼睛卻還是沒有離家南宮尋的臉,長得真好看啊。
南宮尋朝他點了點頭,便進了村。
直到看不見南宮尋的背影了,那人才回過神來。想起南宮尋說的話,才有些後悔,早知道就應該囑咐他幾句,山上的樹林可不是随便能進的。只是現在人影都看不到了,後悔也晚了。
這些南宮尋自是不知道的。他進了村,有一個婦人在洗衣服,他走過去,依舊客氣的問道:“請問,前面的樹林怎麽去”
那婦人轉頭看着南宮尋,問道:“你是花季的朋友吧?”
南宮尋搖頭,道:“我是第一次來,并不認識你口中的花季。”
婦人面色猶豫,有些擔憂,道:“如果你不是花季的朋友,還是不要上山的好?”
“為什麽?”南宮尋不解,難道山上是花季家的?
南宮尋猜對了,不僅是山連同山後的那一片紫檀樹林也都是花季家的。而花季的父親便是山上的土匪頭子。
“土匪?”南宮尋不敢置信,就這荒山野地的地方,竟然也有土匪?
“是啊,不過這些年好多了,以前他們天天下山打家劫舍的”婦人好心的說着,“而且,山上從來不許外人進,我勸你還是回去吧”
南宮尋微笑的搖了搖頭,道:“多謝,不過這山我是一定要上的,麻煩你告訴我怎麽上山吧?”
“這人.怎麽不聽勸啊”婦人嘟囔了一句,見南宮尋堅持,還是好心的為他指了路,道:“你沿着這條路過去,看到一條上山的小路就是了”
南宮尋道了聲謝,走到婦人所說的小路,将馬拴在樹上,獨自一人上了山。
路倒是不難走,一路都鋪了石板。
快到山頂時,就看到一個寨子,門口是一個高高的瞭望臺。寨裏瞭望臺的人顯然是發現了南宮尋,只聽有人大聲喊道:“喂,你是誰?來此何幹?”
南宮尋走到寨門前,一道高高的木頭栅欄攔住他的去路,“喂
..你是誰?”臺上的人急急跑到門前,問道。
南宮尋用一貫客氣的語氣說道:“在下南宮尋,想去貴地的紫檀林看一看”
“紫檀?”那人一愣,随即道:“你找紫檀做什麽?”
南宮尋道:“能否見一見你們當家的”
那人打量一番南宮尋,見他穿着不凡,美如冠玉,也不像是壞人,心裏倒有些好感,便道:“你等等我先去禀報一聲。”
南宮尋點頭,看着那人跑了進去。站在門外打量着寨子。從外看進去,規模并不大,不過各處布局看着倒有些大氣,甚至有些清幽。
沒一會兒,那人便回來了,跑得有些氣喘,道:“我們當家的讓你進去。”随即便打開了寨門。
南宮尋道了聲多謝,便跟着那人進了寨子,那人将南宮尋領到大堂後,便退了下去。
南宮尋擡眼望去,上座坐着一個約莫四十歲的威風凜凜的男子,周身氣度卻不似土匪,反倒有幾分大将之風,只是眉宇間的憂愁濃的化不開。
南宮尋拱了拱手,道:“在下南宮尋”
那人點點頭,也不拐彎抹角,直接的問道:“聽說你是為了紫檀林而來?”聲如洪鐘,不怒自威。
南宮尋道:“我要找的是白檀,不知道貴林中有沒有?”
坐上的人思考片刻,道:“以前阿季好像說過”
南宮尋急急問道:“現在呢?”
那人道:“這我就不清楚了,紫檀林的事阿季比較清楚,他倒是經常在裏面玩。”說道此,不知想到了什麽,還略略的笑了笑,看上去心情還不錯。
“那請問,您口中的阿季現在在何處?”南宮尋有些着急。
座上的人望了一眼天,語氣驀地沉重了下來,道:“在京城吧”
南宮尋道了聲多謝,便又急急下山了,西川京城正在打仗,可千萬出什麽事才好。
座上的人看着南宮尋的背影長長的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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