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最懂他的人

他絮絮叨叨說個沒完,簡墨漓突然打斷他的話:“你先下去吧!”

老畫師一愣,只好怏怏的退了下去。

簡墨漓沉默的看着畫像,忍不住用手指輕輕觸摸着畫中人的臉頰,喃喃說道:“怎麽會這麽像?清歡,是你嗎?”

他忽然揚聲喚道:“程得祿。”

程公公連忙躬身進來說道:“皇上。”

簡墨漓看着畫像緩緩說道:“去将顧家小姐林妩的名冊取來。”

程公公答應着,很快便将選秀的花名冊找來,挑出林妩的那一份呈給了簡墨漓。

簡墨漓緩緩展開,只見雪白的紙箋上寫着幾行字。

林妩,年十八,皇商顧氏之表親,通書畫音律,性情溫婉賢淑。

短短幾行字,便概括了這個女子的所有。

簡墨漓的一雙眸子卻暗了暗。

性情溫婉賢淑麽?只怕不盡然吧!

否則又怎會讓他的兩個親兄弟,都為了她而求他指婚?

更何況,這個林妩為何又跟清歡長得如此相像?

簡墨漓不自覺的捏緊了拳頭,忽然說道:“程得祿,去讓華相來見朕。”

程德祿忙答應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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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盞茶的時間不到,華明轶匆匆而來,見了禮後,簡墨漓直接問他:“顧家的表小姐林妩,你可見過?”

華明轶一驚,沒想到簡墨漓居然問他這個問題。不過他一向頭腦靈便,雖然不知這中間發生了什麽事情,卻依然躬身回答道:“回皇上,微臣并未見過林小姐。”

他擡起頭故作不解的說道:“不知這林小姐出了什麽事情?皇上前日不是說,要将她從選秀名額上抹去,指婚給武成王嗎?”

簡墨漓定定的看着華明轶的雙眼許久,卻見華明轶的神色真誠坦蕩,不似作僞,只好說道:“今日平襄王進宮,請求朕為他和林妩指婚。”

華明轶此番倒是真的吃了一驚,訝然道:“平襄王?”

心中卻納悶到了極點,清歡何時又與平襄王有了聯系?

卻聽簡墨漓沉聲說道:“華相,這樣一個女子,引得朕的兄弟彼此争奪,你說朕該怎樣處置她呢?”

華明轶心中一沉,難不成簡墨漓竟然想要殺了她不成?

簡墨漓,你可知她便是你這三年來心心念念不忘的心上人?你若真敢動她,難道不怕後悔終身嗎?你已經殺了她一次,還想殺她第二次不成?

華明轶心中又是驚恐又是憤恨,為了避免自己的情緒外露,他袍袖下的手指都緊緊捏成了拳,可不由自主的,聲音依然略微有些顫抖的說道:“其中或許有些什麽誤會,皇上自開國以來從未輕易殺過人,更何況這又是一個弱女子,還請皇上明察。”

簡墨漓微微勾唇,眼睛卻只盯着手中的畫卷。

“華相,聽說你與風淩前朝的菖泠公主自幼交好,是不是?”

華明轶此刻已經肯定,淩清歡那裏有了什麽動作,簡墨漓今日才會不停地問着有關于她的事情。

但他本就是風淩前朝的人,沒有什麽好隐瞞的,便坦然說道:“回皇上,算不上很好。只不過微臣的一位遠親按輩分是菖泠公主的姑媽,所以微臣得以進過幾次宮,見過公主幾面,說話的次數卻寥寥無幾。”

簡墨漓不置可否,只将手裏的畫卷遞過去,淡聲說道:“那你來看看,這畫中人是誰?”

站在一邊的程得祿将畫卷接過來,遞給了華明轶。

華明轶展開一看,先是一驚,卻立即恍然,這張畫定然是簡墨漓派畫師去顧家照着淩清歡所畫。

他腦子轉得極快,很快便想清楚其中的關系,臉上卻裝着帶了幾分驚訝的神色說道:“畫中女子确實長得極像菖泠公主,只是年齡不符,而且菖泠公主早在三年前便已經離世了,卻不知這位女子又是何人?”

簡墨漓從華明轶接過畫卷開始便盯着他看,只可惜直到華明轶看完了畫卷,又重新将畫卷還到了程德祿手上,也沒有看出有任何問題。

他有些失望,淡聲說道:“這女子便是顧家的表小姐林妩。”

華明轶恍然:“确實天姿國色,難怪兩位王爺都會欽慕于她了。”

簡墨漓有些不死心,又追問了一句:“你确定她不是菖泠公主?”

華明轶笑了:“皇上,林小姐的生辰八字與菖泠公主可并非一樣啊,若算下來,菖泠公主比林小姐可還小着好幾個月呢!況且……”

他故意将語音頓了頓,小心翼翼的說道:“您不是親眼看着菖泠公主墜崖的麽?”

簡墨漓只覺得心中猶如一把鈍刀子在狠狠剜着自己的心髒一般,整張臉頓時就蒼白起來。

那一幕太慘痛,痛得他至今都無法去回憶。

見簡墨漓神色哀傷,華明轶心中卻覺得有些暢快。

當初當他知道淩清歡被逼跳崖之後,曾有很長一段時間是深深痛恨着簡墨漓的。

後來當上月朝國的左相,卻也是因為華家歷代都是忠于百姓的。

他們只對事不對人,簡墨漓若能帶領百姓們過上好日子,他們就同意出來做官。

而華明轶在月朝國為相這三年,也确實見到了簡墨漓勤政愛民的一面,否則也不會跟在簡墨漓的身邊為相至今。

見簡墨漓沉默了許久并未說話,華明轶此刻有些摸不準他的脾氣,便小心的問了一句:“皇上,那如今這位林小姐,您打算如何決策?”

簡墨漓眸子低垂,将所有的心思全部遮掩在深色的眸底。

只聽他淡淡說道:“朕對這個林小姐還真起了好奇之心,這樣吧,你将她的待選名額恢複了,讓她參加七日後的大選,朕要親自見見她。”

華明轶躬身說道:“臣領旨。”

心中卻輕嘆,果然,最明白簡墨漓的人,還是淩清歡啊。

為了避嫌,華明轶自然是不能再去顧家了,只找了一個內侍将皇上的口谕帶去顧家。

既然這已是淩清歡自己争取來的,那華明轶必将會把後面的路,盡量給她鋪平了。

聖旨傳到顧家的時候,顧父顧母是驚訝,鐘老太君驚訝之餘卻有着深深的欣慰。

最淡定的便是淩清歡了,這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驚訝還是高興反而成了多餘。

顧子期的心情倒顯得很複雜,他沒想到淩清歡單憑她這一日出去了一遭,竟然能将聖意都改了,

這樣的淩清歡在顧子期眼中,有些陌生。她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總會沖着他瞪眼睛鼓腮幫子的小姑娘了。

十八歲的淩清歡,真正的成長起來,遇到事情她會自己解決,不再倚靠其他人的力量。

顧子期又是唏噓又是難過。

他與淩清歡的距離,也越來越遠了。

距離大選的日子一日日的接近,七天的時間一晃即過,轉眼明日便是進宮待選的時間,這一晚,許多人都将無法安枕。

淩清歡靠坐在床榻上,保持着同一個姿勢已經很久了,卻依然一點睡意都沒有。

她在想,如果這一次真的進了宮,她的計劃是否真能得以實現。

武成王和平襄王一同向簡墨漓求娶于她,簡墨漓卻恢複了她應選的名額。

她深信,在簡墨漓看見她的畫像那一刻,就絕對不會再将她讓與別人。即便她只是林妩,而不是淩清歡。

接下來呢?他會怎麽做?

會不會一步步的試探自己,看看自己是真的淩清歡喬裝改扮的,還是只是一個普通女子林妩?

他會怎樣對待自己?

而自己又該怎樣去面對他?

他既是曾經深愛過的男人,又是滅國害死自己親人的仇人,她真的很害怕,害怕自己在見到他第一眼的時候,雙眼流露出的神色會是愛慕,還是痛恨?

蘇嬷嬷輕手輕腳的進來,看見她依然保持着這樣的姿勢未變,心中不禁難過起來。

她坐在了淩清歡的身邊,低聲說道:“公主,老奴知道你心裏不好受,你要是真的很難受,哭出來也好。”

淩清歡卻微微一笑:“嬷嬷,哭要哭的有價值,明日我便要準備走上我的戰場了,我現在需要的是信心,而不是眼淚。”

蘇嬷嬷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淩清歡微笑道:“蘇嬷嬷你放心,等我日後在宮裏安定下來後,一定會盡快将你接到我的身邊,以後萬事也有個照應。”

蘇嬷嬷點點頭,含笑道:“好,老奴要永遠照顧公主,直到最後一口氣。”

淩清歡輕輕一笑,說道:“梅青我也打算帶進宮中,我已經跟她說好了,她也答應了。”

她從身邊的荷包裏取出來幾張銀票塞給蘇嬷嬷:“這個你拿着,一共有五百兩,你自己留兩張備用,剩下的想辦法換成散碎銀子,幫我在宮中找幾個得力的眼線,以後要花錢的地方多着呢,別給我省銀子,但凡不夠了就來跟我要。”

蘇嬷嬷訝然道:“你哪裏來的額這麽多銀錢?”

淩清歡微微一笑:“我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銀子了。”

兩人又聊了一陣,蘇嬷嬷見時間着實不早了,連忙勸着淩清歡趕緊休息,畢竟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

淩清歡也知道自己不能頂着一對黑眼圈去應選,聽話的躺在了床上。

她原本以為或許這會是一個不眠之夜,沒想到很快她便沉沉睡去,居然一夜無夢。

金雞破曉,窗外漸漸發白。

卯時剛過蘇嬷嬷和梅青便來将淩清歡喚醒,梳妝打扮。

大選,終于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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