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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文帝既下令讓馮百川拿人,已表明了他的态度,溫玉衡的種種罪狀不論真僞已有了定論,只可惜溫家人卻不明白這個道理,或者說,作為皇後娘娘的娘家,四皇子的外祖之家,溫家自認為會與晉唐長存,是以溫家老夫人面對這些如狼似虎的官兵并未露出慌色,反倒是挺直腰脊,厲聲呵斥。
溫家老夫人是正一品的诰命,哪怕是馮百川見了她也需上前見禮,更何況她的女兒又是中宮皇後,饒是馮百川奉命行事輕易也不敢對她對粗,尤其是在聖人有所囑咐的前提下,馮百川見她擋在一衆子孫身前,眉頭緊緊皺着,沉聲道:“老夫人,本官奉命行事,雖敬你三分,卻也由不得你如此放肆,藐視君威,你若在所有阻攔,別怪本官不留情面了。”
“放肆,我溫家乃是忠臣之後,豈能是你這等奸妄之人可以冒犯的,我看今天誰敢動我溫家人。”溫老夫人厲聲喝道,手指着馮百川的方向比比劃劃。
姚顏卿進屋時,正見到這樣的場面,那婦人的手險些指到馮百川的臉上,而馮百川一臉怒容微斂,眼中卻冒着火星,牙齒咬的咯咯作響,似乎下一瞬就要折斷眼前這只不規矩的手。
“馮大人。”姚顏卿略一拱手,打了聲招呼。
馮百川退後一步,臉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抱拳道:“姚學士怎麽過來了。”
姚顏卿微微一笑:“殿下擔心馮大人為難,便讓下官過來瞧瞧。”說完,一雙寒星似的眸子看向了溫老夫人,他人生的極是好看,可看人的目光又冷又沉,讓人腳底板都冒出冷汗來。
“老夫人這是何意?您是正一品的诰命夫人,又不是民間粗俗村婦,應知抗旨不遵乃是大罪。”姚顏卿挑眉問道,似有不解。
溫老夫人冷冷的看過去,冷笑一聲:“你又是什麽東西。”
輕蔑的目光姚顏卿上輩子見過了,那些曾用輕視的目光,奚落的言語欺辱過他的人最後都被他踩了下去,是以姚顏卿并未動怒,僅淡淡一笑,道:“本官是聖人的侍讀學士,亦兼監察禦史一職,恰好也是負責令郎案子的審官之一。”
溫老夫人因這句話而怒火中燒,指着姚顏卿罵道:“都是你們這些奸妄之人在聖人面前進讒言,污蔑我溫家百年清譽,我要進宮面聖,把你們這些人的惡行一一告知于聖人。”
姚顏卿露出輕蔑一笑:“本官等着老夫人面聖那一日。”說罷,與馮百川道:“馮大人,殿下已在刑部大牢等候,您看咱們是不是盡早待人回去複命的好。”
姚顏卿話音一落,溫老夫人已面目猙獰的喊道:“我看誰敢,我要進宮面聖,要見皇後娘娘。”她雙目赤紅,目光似要吞噬人一般。
馮百川眉頭緊擰,目光一沉,揮手喝道:“都給本官押走。”
馮百川命令一下,官兵便如狼虎一般出動,哭喊聲煞是響徹雲霄,轉瞬間,富貴已成空,昔日高高在上的皇親國戚已跌落雲端,摔得滿身泥濘。
姚顏卿擡頭看着曾煊赫一時的溫家,雷霆雨露皆為君恩,哪怕是皇後的娘家,興旺與落敗也僅在帝王的一念之間,思及這些,姚顏卿心下一凜,對皇權的敬畏之心更上了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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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顏卿回來的比馮百川晚了一步,這讓三皇子瞧見他便皺了下眉頭,招呼他坐到下首,問道:“路上可是有什麽事?怎麽回來的這樣晚。”
姚顏卿搖了搖頭,三皇子見他沉默,聲音不覺溫柔了一些:“在溫家可是吓到了?”這話問出,三皇子已然失笑,姚顏卿是什麽人,又怎可能會被這樣的場面驚到。
姚顏卿輕聲回道:“臣無事,殿下可要命人提審溫玉衡?”
“不急,等用過午膳在提審即可。”說完,三皇子又道了一句:“溫玉衡絕無翻案的可能,等案子結後,咱們去別莊修養幾日。”
姚顏卿眉頭輕挑下,不知他和三皇子何時有了這樣的私交,姚顏卿見他含笑望過來,眉目俊挺,唇角勾出的弧度帶有幾許溫柔,姚顏卿一直知道三皇子生的不錯,若不然他上輩子也不會陷了進去,可這樣的溫柔的目光,姚顏卿仔細的回想,卻僅僅在最初時曾有過,令他卸下了心房,姚顏卿心中一冷,警惕之心頓生,眼底豎起高高的戒備之色。
三皇子見他面色微冷,很有些不解,不知自己哪句話惹他不悅。
“殿下覺得今日四殿下突然暈厥可是有意為之?”姚顏卿收回目光,落在旁處,輕聲開口道。
三皇子眉頭一皺,只覺得姚顏卿口中的殿下很有幾分刺耳,原本尚未察覺,可如今和那聲四殿下并列在一處,方知逆耳非常。
“我與五郎也相交多時,五郎怎還口稱殿下,你我本是表兄弟,當真連一聲表哥不肯開口一喚?”三皇子沉聲說道,已有幾分不悅之意,他以為姚顏卿這樣聰明,應懂他待他之心。
姚顏卿嘴角勾了下,笑意卻未達眼底,眼眸微垂,掩着眼底的冷意,輕聲道:“殿下言重了,臣是何等身份,怎配與殿下稱兄道弟。”姚顏卿這樣狡猾的性子,難得說出這樣帶了刺的話,朝堂之上兩人牽扯在一處非他一己之力可斷開,可私下,他是真怕了,誰不怕死呢!老天憐他,讓他多活了一世,誰又會重蹈覆轍,上輩子那點喜歡早在他死的時候如煙雲般散去了,人的心冷了,不是想焐便能焐得熱的。
三皇子臉色陰沉的吓人,卻忽然轉為平靜,像冬日南河城結了冰的水,讓人窺不出一絲一毫的神色,唯有望向姚顏卿那一眼洩漏出了他的心思,羞惱成怒,無疑他是喜歡姚顏卿的,誰會不喜歡如姚顏卿這樣霞明玉映少年郎呢!
三皇子深深望了姚顏卿一眼,這麽多年了,這是唯一一個讓他動了貪婪欲念之人,他自然勢在必得。
“提審溫玉衡。”三皇子沉聲喝道,羞惱成怒之下一腔怒意總需要一個發洩之處。
三皇子甩袖而去,姚顏卿卻不以為然,僅緩步跟在了他的身上。
大堂之上,三皇子端坐于高堂之上,徐學程等人坐于他下首處,溫玉衡衣衫不整的跪于堂下,臉上冷汗涔涔,顴骨上的肉皮難以自控的顫抖着。
同朝為官,又皆為文臣,徐學程等人自與他曾有幾分交情在,見他以戴罪之身跪于大堂之上,心下不免一嘆,在端寧侯府搜出關于兩人來往的信箋他們自也是閱過,可為鐵證,溫家再無退路了。
三皇子居高臨下的看着溫玉衡,沉聲道:“溫玉衡,你同端寧侯私扣肅州糧款,私賣軍糧,盤剝幽州軍饷,私吞交趾貢品,并殺害恪順王,更将端寧侯于牢中滅口,這一樁樁一件件具以人證物件齊全,你認是不認?”
溫玉衡到底非尋常人,雖知自己已是必死無疑,卻不會如此輕易認罪,更何況是這樣株連九族的大罪,他總要為家裏人搏出一個活路來,他緊咬下牙根,死硬的冷笑道:“非臣所為,臣如何能認罪,便是三殿下您位高權重,臣亦不能受此誣陷,殿下口中的人證物證究竟從何而來,殿下應心知肚明,人證的口供重刑之下必有所獲,物證更是可以僞造,臣含冤入獄,如何能認罪,便是動了重刑,只要臣尚有一口氣在也不會認罪,臣忠君之心可鑒日月。”溫玉衡一番話說的可謂是擲地有聲。
三皇子眸子一眯,沉聲喝道:“你當真以為我不敢動刑不成?人證物證俱在,你認與不認悉聽尊便,只不過……”三皇子冷笑一聲:“你若不認,本皇子不介意為你松松筋骨。”
溫玉衡卻也不是吓大的,當即道:“臣之清白天地可鑒。”
三皇子十二歲便被遣出京城,在邊疆見得最多的便是刀光血影,自然不會是什麽溫潤君子,他既已存了斬下四皇子一臂之心,斷然不會給溫玉衡翻案的機會,當下便冷聲喝道:“來人,上大刑。”
三皇子話一出口,衆人忙開口相勸,李國維更是苦口婆心的勸溫玉衡道:“人證物證俱在,你認與不認又有何分別,倒不如痛快認了,也免吃一些苦頭。”
“我之冤屈蒼天能見,李大人讓我如何認罪。”溫玉衡凄厲喊道,前者貪墨之罪他能認,可殺害恪順王這樣誅九族的罪他焉能認下。
姚顏卿淡淡開口:“溫大人所犯之罪不論是哪一樁都是死罪,晉唐律例溫大人必然比我熟悉,凡贓官不論涉及銀子多少皆嚴懲不貸,涉及過千者施以流放之罪,涉及過萬者淩遲處死,誅族人,年十四以上同罪,母女妻妾施以墨刑,充軍為妓。”說完,姚顏卿微微一笑:“當然,溫老夫人年事已高,且是皇後娘娘生母,自不必受此侮辱,只可憐溫大人的妻妾和五個如花似玉的女兒了,聽說溫大人尚有兩個女兒不過金釵之年,可憐她們小小年紀便要受此牽連了。”
姚顏卿話一出口,溫玉衡面色一變,只覺得胸口一疼,喉間一陣腥甜湧動,一口血頓時噴出,雙目赤紅如血,惡狠狠的望着姚顏卿,目光之淩厲陰狠似毒蛇吐信,幾欲将人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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